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攻略反派男主计划[穿书]/作者:须鲸』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沐轩绑定了一个系统,任务是要攻略一个被作者写崩的男主,只有三次机会。第一,杀了他。第二,感化他。第三,说服他。沐轩发现,要攻略的对象荣获#变态男主榜#+#恶毒反派男主榜##武力值爆表男主榜#第一名,他前两次机会都的死无全尸,第三次已经自暴自...   』 ------章节内容开始------- 第1章第一章   月黑风高的夜晚是最适合杀人的时候,在烛光摇曳的大堂内,一个黑衣男子,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剑鞘通身黝黑,凹凸不平的纹路中隐隐透着暗红。男子浑身散着阴冷的气息,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他的剑下又将添一缕亡魂。   即将成为亡魂的程贺慌忙地逃窜,最后逃到了墙边,无路可逃了。   “咚!”   一声闷响,是膝盖接触地面的声音,程贺脸色惨白,面目扭曲。   任柯眼神依旧寒凉如冰,伸手抹去脸上因为杀人而沾染的血液,刚好有一滴落在了眼角,看着像是一点朱砂痣,红的渗人,给他那一双淡漠的眼睛平添了些阴魅之气。   程贺浑身颤抖,双手合十,支吾的祈求:“求……求……求求你,别杀我!”   任柯半张脸隐匿在阴暗之中,只见嘴角微微上扬,语气颇为遗憾,“可是我已经答应了人家了。”   程贺:“是谁,他给了你什么好处,我……我都可以给你。”   他将剑尖轻轻抵在地上,微微垂眸,像是费了很大力气在想一般,桌上的烛台发出轻微的“啪嗒”炸裂声,许久才见他抬头,轻飘飘地说:“可,我不是言而无信之人。”   “我……”程贺浑身颤抖,不知所措,退无可退,忙磕头,“我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   “今日,你是一定要死的,只是怎么死的问题。”   任柯猛地提起了剑,剑尖在地上划出一尺的痕迹,他眼神冷漠,嘴角带着笑意,像是以杀人为乐的疯子一般。   阎王剑搭在程贺的脖子上,冰冷的触感让他脸色惨白,两眼一翻差点晕了过去。   “听说你喜欢杀人放火?”   闻言,程贺竟吓尿了,地上一片湿润,任柯微微退却两步省的脏了自己。   面对已经崩溃的程贺,他抬手甩出来什么东西,程贺便难以动弹。   在那双恐惧的双眼下,他转身离开,经过烛台时抬手一扫打翻了它们。   桌椅地板都是木制,刷了漆极其易燃。   一个烛台被打落在地没有燃起,他不疾不徐,慢慢地朝门方向移去,将一个又一个的烛台打翻在地。   当靠近门边的最后一个烛台落下时,与之前掉落的火星连接在一起,瞬间连成一片火海。   火焰窜起,直直地窜入了人的眼睛里。   程贺瞪大眼睛看着火焰一点一点地靠近自己,却不能动弹,那红色的火焰逐渐地占据他的双瞳,灼蚀他的身躯。   黑暗的大地,被这突如其来的火光照亮如白昼般,明明是灼热的大火,可看着却是那么地冰冷,如同地狱的业火一般,让人心生恐惧。   任柯毫发无损地从火焰中走出,黑衣变了色调,鲜红的左手握着长剑,仿佛间像是从地狱中走出的鬼神。   夜深人静,人渐聚集,嘈杂声盖过了火声。   任柯头也不回地离开。   身后的大火,仿佛要将这漆黑的天空撕咬下来,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这个画面突然定格,就像按了暂停键一样,突然的猝不及防。紧接着墙角下逐渐显现出一个人形,那人开口就骂咧:“这是怎么个意思?!”   系统667:[攻略对象已确认,请宿主做好准备!]   沐轩几分钟前意外和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系统签约,总之他作为宿主的目标是攻略一个被作者放弃了的书中人物,听着就荒唐。   更荒唐的是,他要攻略的人物,竟然是《活阎王》中的男主任柯,这位一度占据了多个平台上各种榜单,其中最多的是恶毒反派男主榜的首位,同时这本书备受争议,据说作者收到过几箱刀片和威胁信,于是写到一半断更了,于是这本书又出现在了烂尾排行榜首位。   沐轩头痛欲裂,这个什么玩意系统,他就一送外卖的哪来那么大能耐,太瞧得起他了!   667:[根据作者与读者要求宿主有三个选项——   一、杀了他。   二、感化他。   三、说服他。] 第2章第二章   尹峰没想到区区两人能抵几百人,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旁边心腹见状不对,紧紧地拉住他,恳切地劝阻,“山主,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走吧!”   尹峰甩开他,怒吼:“走什么走!老子非将这帮狗贼头颅砍下悬挂山门前不可。”说罢,朝周围人喊:“众人听令,取贼人首级者放尔自由,予尔副门主之位,赐尔万金。”   他这条件激起了众人的杀伐之心,一瞬间那些下属像是疯狗一样,不要命地往剑口上送,鬼面人还好,只是被层出迭见地疯狗逼退了几步。冷玥就明显应接不暇,拿鞭子的手轻微颤抖,眉头紧皱地看着人海。   “叛贼!”尹峰的剑劈头盖脸朝冷玥而来,她推开面前的人,慌张甩鞭子去挡,自身气力本就比不上尹峰,又是慌忙之中出手更是难敌,于是在尹峰蓄力十足的剑锋下,她整个人被震飞退了几丈。   幸好任柯出手接住她,并以自身内力化解尹峰的剑力,她才没伤及肺腑。   “主上。”冷玥神色惨白,愧疚的低头。   任柯轻轻摆手,抽出了剑,将剑鞘递给她,顺手将她往后推了推,“歇着。”他声音很轻,听不出感情。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剑,向前一步,目光凛冽,目标是尹峰。   有道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两位大佬一动手,周围的人如割麦一样倒下。血腥味蔓延,沐轩皱了皱鼻子,目不转睛地看着,想等个时机。   他记得这一战后,任柯在祁山养了半年之久,那就意味着,大佬在这战里伤得很重。   尹峰感觉对手太冷静了,好像对他的招数了如指掌,他每招都能被他轻而易举地破解,他费力地抵着他的剑呵斥:“你是谁,为什么对我祁山路数这么熟?”   任柯一言不发,将他的剑弹回去,抽空转身对鬼面人说:“伏诛者放,反抗者杀。”   闻言,鬼面人挥剑的动作顿了顿,断剑离眼前人只有咫尺之距,看浑身在抖动的人,询问:“伏诛吗?”   那人被他劈来的剑吓得抽气,瞪着眼睛直跪倒在地,一看就是还未被训练好的杀手,他后面的人就明显比他成气很多,当即一剑刺向他的咽喉,毫不手软地杀了自己的队友,而后凶狠地看向鬼面人,昭示了自己绝不伏诛的决心。   任柯将手中的剑使得天花乱坠,尹峰从右边攻击,他一甩手就将剑换到左手,且左手使剑也毫不费力,在尹峰还未适应他的速度之际,一个转身他就又将剑换了过来。   在一片打斗之中,铁器碰撞声刺穿耳膜,人叫声连绵不绝,眼前如炼狱一般让人惊恐。   沐轩作为一个新青年,实在是没见过这等血腥的场面,本来是直勾勾看着任柯的,后来血流到了他脚下,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就近面壁思过,在内心背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以此消减内心的血腥。   他这好不容易背得入迷了,忘却了这一场杀戮,结果背上突然就受了一击,火辣辣地疼痛感立即传遍全身,他目瞪口呆地看着罪魁祸首冷玥,哪知下一鞭子又来了,他连忙往边上滚,鞭子击裂了木板又往右边扫去,直接抽中了一个人脸上的面具。   那人是个中年男子,什么时候在那的沐轩都没发现,但看冷玥的反应刚才只是误伤了他,他便舒了口气。也知道了人在一边躲,鞭从天上来,于是他猥琐地靠近一点瑾行,以保平安。   “咚!”一声巨响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尹峰倒在他平日坐的宝座下,口吐鲜血,目光狠厉地看着任柯,口喷血沫,“你到底是谁?”   任柯依旧一言不发,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众人,冷笑:“伏诛者放,反抗者杀。”他将刚才的话又讲了一遍,这次的话比刚才更轻些,也更冷些,带着些嘲讽的意味。   众人蠢蠢欲动,尹峰以剑撑着起身,用力到面目扭曲,喊破了嗓子,“谁敢降!我九州门主早已接到线报,山外弟子也将到,谁输谁赢还没定论。”   此言一出,一群人又不知所措了。   而任柯似乎没有一点想和他争论这群蝼蚁站位的兴趣,垂眸看了看手中的剑。   沐轩看任柯那云淡风轻的样子,哪是养伤半年的伤重样,打这大半天就头发乱了点,衣服上沾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血迹,比起尹峰头发散乱,衣服四处划破的狼狈样子,他不知道气场强多少倍。   此事不狗腿,更待何时!   变态不保他,瑾行必定保他!   高风险,高收入!搞!   他说服完自己,扑通一下就跪了,扯着嗓子喊:“属下愿追随主上千秋万载!”   鸦雀无声的中和堂里充斥着他狗腿的声音,众人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任柯朝他的方向抬了抬头,目光穿过层层叠叠的人,落在了他的身上。   外面突然响起噼里啪啦的脚步声,还有兵器碰撞的声响,尹峰突然放声大笑,连喷了几口血也抑制不住兴奋,指着任柯张开血盆大口喊道:“我祁山各方门主到了,逆贼何处可逃?”   随着他那刺耳的笑声,一个白衣男子出现在门口,众多狼狈之像中,他白衣如雪,面容白净得近乎白瓷,昂首挺胸地走进殿内,脚踩过一滩血迹,带了一路的红脚印,最终停在了沐轩旁边,掀开衣摆跪了下来,抱拳禀告:“主上,祁山已拿下。九州门主伏诛五人,拒降人三人已杀,云州门主逃走在抓。”   那么多位置他不跪,偏偏跪在了沐轩旁边。 第3章第三章   沐轩不知道是不是系统搞的鬼,瑾行让他什么都不用干,就在竹园听使唤,所以他就莫名其妙成了任柯的侍从了,而且是唯一的侍从。   这不直接等于把他推入狼窝了嘛,感觉脖子和脑袋随时会分家。   “瑾行。”   瑾行刚走,屋里的大佬就开始叫唤,沐轩咬着牙,猫着身子进屋,小声回话,“主上,瑾行大人说要处理山里后事,吩咐我伺候你。”   他发誓他这辈子没这么卑微过!   有机会他非得让这小子为自己鞍前马后当奴才不可!   任柯正翻书桌上的书,听到他声音后头也不抬的吩咐:“茶。”   声音听不出喜怒,但至少没动手,沐轩松了口气,立即出来找他刚扔的水壶,然后去旁边棚下的灶台生火,他没火源,于是目光落在了院外燃烧的尸体上。   “罪过罪过!”他一边捏着柴引火,一边嘀咕:“逝者安息,无意冒犯。”   有了火源,他弄了半天灶台也不燃,还呛得他头昏脑涨,琢磨着再不送去,生怕屋里祖宗一会不高兴又动手。   于是沐轩找一个木块叼着茶壶把手,一边念:“罪过罪过”,一边祈求水快热。   这焚烧的味道真是让人头疼,逼得他只能用嘴呼吸。   终于水热了,要是再不热他感觉自己就要过去了,他翻来翻去终于在一堆奇怪的东西里找到了看起来像茶叶的东西,赶紧得丢壶里,连忙进门。   任柯还在翻书架,听到他动静后没说话,也没转身。   沐轩自觉地把茶壶搁在书桌上,看桌上有杯子就顺手倒了一杯,然后乖乖巧巧的回禀,“主上茶泡好了,”再安安静静地离开到院子里,动作行云流水,跟真奴才似的。   房间好像许久没人打扫了,书架上覆盖了一层薄灰。任柯抹了抹指腹上的细灰,转身看到桌上的黑乎乎的茶壶,微微皱眉,他刚丢的好像是翠绿色的。   闹了许久,他早就口干舌燥了,就勉为其难的端起现成的试了一口。   水入口腔一股苦味就逼得他吐出,这哪里是茶,分明是药!   药?   任柯提剑就出门,正见沐轩蹲在院门口,垂直脑袋,右手捏着一枝树枝在地上画东西。   脑海里一个相似的场景浮现,他快步上前,蹲在他面前。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蹲可把沐轩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往后倒了一截。   任柯拉着他,将手中的剑往前递。   沐轩:“……”   任柯:“你可认得这把剑?”   沐轩真想翻个白眼过去算了,这哥们的脑回路他完全捉摸不透,按书里的人设他哪会废话,直接就拔剑抹脖子了,这突然搞个死前提问!有毛病吧!   对他就是有毛病。   他心里骂完再弱弱地摇了摇头。   这把破剑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这把剑杀了许多人,是江湖闻风丧胆的“阎王剑”,但是这会这把剑还没出名呢,他当然不能知道。   得到回答,任柯整个人又像刚才一样的失魂,落寞的离开,连自己本来是来杀人的都忘了。   沐轩这可小心脏一晚上就蹦蹦跳跳了好几次,再这么来几次,不被杀他也要心力衰竭而亡了。   任柯在屋里待了很久,突然地推门而出,直奔灶台去,从里面拿出了好几个坛子。   沐轩看着就明白为啥刚才烧不燃了,里面这么多坛子能燃才怪了。   任柯将坛子抱到了门前坐在台阶上,掀开盖子后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扑面而来,沐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好想尝一口。   只可惜……他不敢,他打不过那疯子。   任柯抬手解了面具,仰头痛饮烈酒,酒水洒在他脸上,他低头时滑落于衣服和地上。   祁山新主一身淡青色衣裳,宽袖长袍,刚打斗完还未整理的乱发微微遮挡住了那双清冷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酒壶,整个人毫无生气地坐于台阶上,洒出的酒水流过他高挺的鼻梁,滑过他略薄的嘴唇后从他漂亮的下颌滴落,酒水不但洗去了脸上的血迹,连一身的血气也压了许多,此刻他不是杀人如麻的祁山新主,而是在记忆里不断寻找某人身影的任柯。 第4章第四章   他原以为自己瞎扯的话会让任柯怀疑下,没想到这神经病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来劲了,兴奋的不得了,拉着他就连问几个问题。   “你是如何认识他的?关于他的事你知道多少?他家中还有人吗?他为什么会上祁山?”   沐轩心想:不瞒你说,他就是我,他家里就他一个,他来祁山是为了结束你的生命。   如果他不喜欢了的话这番话已经说出去了,不过从心活了半辈子的沐轩不会说的,于是为了圆第一个瞎话他不得不继续瞎扯。   他琢磨了一下,这种事说多错多,于是以自认为最合理的逻辑扯。   “属下与沐公子不过一面之缘,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属下在街上摔倒行走不便,他心善送我回家,自此没在见过,属下也不确定主上所说是不是他,只觉得他很不一样,和我所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自此我便没再见过他。”   “怎么个不一样法?”   沐轩睁眼吹:“就如主上所说,他脾气不是很好,刚开始非拉着我要找撞我的的人说理,还是我拉着他说算了他才不去的,他很爱说笑,一路上同我说了很多有趣的事情。”   他扯得不夸张但照着他的形容扯也贴合,竟让他自己都产生了点错觉,自己真的曾在街上摔过一跤,被一个少年扶起来过。   任柯情绪明显变得温柔,眼睛因为含着泪说不出的悲切又因为嘴角的笑意让人觉得凄美,他道:“是他。”   这世上没人能像他一样,奇奇怪怪,嘴硬心软。   沐轩松了口气,不着痕迹的擦了擦手心的汗,趁他戾气不重,追问:“主上,你认识沐公子?”   任柯回过神看他,没有回答他问题,抱着他的剑回了屋子,背影十分落寞。   沐轩一脸懵,怎么老感觉自己是工具人,用完就扔。   667:[哇哦,宿主信口雌黄真厉害。]   沐轩:[你可闭嘴吧!]   667:[哼!下线!]   插曲结束,沐轩继续处理尸体,这次他不敢直接烧了,小心翼翼的试试每个人还有气没有,就相当于把尸堆翻个面,这一折腾好几个小时又过去了。   确定都没气了,该进行火化了。   但是他没火源,就去灶台那找到了个火折子,顺手拈了两坛昨晚剩下的酒,一坛洒尸体上好点火,一坛洒地上祭奠。   弄完后瑾行刚好来,拎了两个食盒,小的顺手就递给他了,剩下大的自己拎着进院子里去敲门。   沐轩干这体力活早就饿的眼冒金星了,只是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才忍着,此刻有吃的就像饿狼一样赶紧离尸堆远点打开盒子,也不管里面是个啥,狼吞虎咽就干饭。   瑾行那边敲了一会门也没听到屋子里有反应,思索了一下没硬闯进去,而是转身扫了一圈。在院角水井边看到了饿鬼,迈步靠近。   沐轩看他靠近噎了一下,正想找水瑾行就递来一个酒壶,他接过猛喝了两口才感觉活过来了。   瑾行也不催他,把食盒搁在井盖上,站在一旁看他,想等他吃完再说。   只是沐轩不敢再吃了,依依不舍的放下碗筷,委屈的问:“瑾行大人有什么问题吗?”   他既开口,瑾行也不客气,直接问:“发生什么了?主上好像心情不好。”   “主上问我认不认识一个人,我感觉认识就说了。”沐轩实话实话,并且还想从他这套话,“那人好像是主上故交,只不过我和那人也只是一面之缘,主上听完就进屋了,瑾行大人知道主上是怎么回事吗?”   瑾行一点也不上道,听完后笑吟吟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吩咐:“好好伺候主上。”然后就走了。   就这样走了?   沐轩一下心梗,果然是书里八面玲珑、心思细腻的忠犬瑾行,关于任柯的事情一句都不会透露。   667:[活该!]   沐轩:“……”   任柯这一关门就到了晚上,沐轩坐在院子门口盘算要如何才能完成任务,但脑子里全是任柯杀人如麻、嗜血成性的样子,他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是在蚍蜉撼树。 第5章第五章   瑾行一进屋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一下紧张了起来,又听见有人喊:“主上受伤了!”   屋内漆黑一片,他什么也看不清,连忙摸黑把烛台点燃,屋子里逐渐明亮,他看见任柯正虚弱的靠在七六六身上。   他管不得发生了什么,先将任柯扶躺下后给他把脉,逐渐眉头紧锁,愁容满面。   随后冷玥也来了,见状问怎么回事。   瑾行瞥了一眼沐轩,这院子里就他一个看得见的人,发生了什么当然要问他。   沐轩感受到灼热的注视,从善如流的作答,把故事和任柯的反应一字不落的叙述一遍,自动略过了自己想趁机杀人的环节。   他讲完后瑾行和冷玥都沉默的看着病恹恹的任柯,一盏茶的时间后冷玥才问道:“主上的伤严重吗?”   瑾行给任柯盖上被子后站起身,闷声道:“无碍,静养几日便好。”   沐轩被他这话惊到,看任柯那白的跟纸似的嘴唇,还有快要上不来的气,这疯子怕是把身体里一半的血都给吐出来了,现在你跟我说养几日就好?你当冷玥是傻还是蠢啊!   冷玥:“需要什么药跟我说,我去寻。”   沐轩:“……”又蠢又傻实锤。   他被吩咐去烧水,打水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自己的样子,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脸上横竖好几道伤疤,脸上还坑坑洼洼的。   难怪任柯揭面具的时候一脸失落,他自己看都不免失落。   他记得祁山选人的标准里有长相条件的啊,任柯还因为他那张脸死里逃生几次呢?就自己这长相出现在祁山不奇怪吗?难道他们不怀疑吗?   667:[诶,你怎么知道人家没怀疑呢?]   沐轩:“……”所以说他离死不远了?   667:[让你刚才不下手,活该!]   沐轩欲哭无泪,按了按暴跳的太阳穴,继续烧水。   院外的尸体还在燃烧,灶台里的木材在燃烧,他的生命也在燃烧。   眼看这个任务是完不成了,他开始佛了,就等着死了愉快的开始下一趴。   667:[消极情绪要不得,要不得!]   沐轩懒得理它,找个盆抬水进屋。   瑾行不知道啥时候离开的,只剩冷玥一个人照看,任柯眉头紧皱,脸上全是汗,她估计是找不到东西,就拿衣袖给他擦,擦的一点都不温柔。   不愧是秉持“男人影响出剑速度”座右铭的女人。   冷玥听到动静回头看,看到他抬水来后眼睛亮了亮,吩咐:“快给主上擦擦。”   他现在真是万人皆可欺。   沐轩任劳任怨的洗了洗帕子,然后伏在床边,细致的给任柯擦脸上的汗。近距离看这家伙,毛孔都细的让人无语,这睫毛这么长这么浓,合理吗?   [葡萄酸!]   任柯昏迷都不老老实实昏着,真是尽职尽责的把自己男主的身份捍卫到死,时时刻刻都要引人注目,各种踢床,掀被子,甚至推人。   要不是后面有冷玥直勾勾的眼神,沐轩真想一巴掌给这熊孩子,让他知道什么叫老实。心里想归想,手上还是恭敬的给祖宗盖好被子,顺便做作的捏捏被角。   一晚上他就只能在床边守着,迷迷糊糊间听到吵闹声,一睁眼就看到一把剑直刺来,他“啊”的叫了一声。   冷玥的鞭子就甩了过来,那人剑被打飞插入床板上,下一鞭子就将那人整个掀飞,屏风倒地,声响刺耳。   沐轩捂着快蹦出的心脏,靠着床不敢动弹,外面刀剑声响很大,估摸着有不少人。任柯眉头紧皱,似乎在梦里挣扎着什么。   冷玥握着她的长鞭,寸步不移的守着任柯,顺便也护了沐轩。   打斗声和叫唤声持续了很久,一直到屋外的光照到了床上,沐轩才逐渐回过神,天亮了。   瑾行浑身是血的走了进来,眼睛通红,眼神渗人,握着的剑还在滴血。他影子旁边还有一个影子,人被帘子挡住了,看不见真容。   沐轩倒吸了口凉气,一股恶臭的血腥味袭来,他脑仁疼。   瑾行:“主上如何?”他因为久战身体疲惫,声音低而沙哑。   冷玥看了一眼任柯,“一样。”   得到回答,瑾行转身离开,连带着他旁边的影子也离开了。   沐轩这次没被派去收尸,比起满地七零八落的身体部位,他觉得还是看着不说话不动手的任柯好。   他一夜没睡,难免走神打瞌睡,突然的一巴掌扇他脸上,他一下就给惊醒了,正对上任柯那双无神的眼睛,他脾气瞬间没了。   冷玥一把推开他,欣喜的喊,“主上。”   任柯眼睛还没聚焦就先伸手摸了旁边的剑,摸到后眼神逐渐有神,扭头看了她一眼,撑着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低着头看剑,一言不发。   沐轩静静地站在一旁,努力的把自己当成空气。   冷玥自觉回禀他昏迷期间的情况,“主上昏睡一夜,昨晚又有人来袭,已经被解决了。”   任柯扭头看她,眼神阴冷。   沐轩脊背发凉,再缩了缩,就地表演一个缩骨功。 第6章第六章   反正沐轩那没洗锅,没洗米的粥任柯是没吃一口的,因为任柯往锅里瞟了一眼,然后不加掩饰的做出嫌弃表情回屋了。   沐轩对着他背影翻了个白眼,非常不满的尝了口那浓稠的粥,还行,就是有点生。   他也饿了,硬是逼着自己吃了半锅。   任柯也两天没吃饭了,那疯子不会饿吗?   他正想,瑾行就拎着食盒来了,依旧是两个,有一个是他的,不过刚才那锅粥已经让他撑到难受了,这会吃不下去就搁置在一旁。   瑾行拎着食盒到了门口,没进去,停了一会又回来,站他面前。   他问:“瑾行大人有事吗?”   “你去吧。”瑾行把食盒递给他,神色柔和。   就以这阴阳怪气的表情来看,事情定不简单,沐轩犹豫的看着那食盒。   “怎么?要我去?”   这话耳熟。   沐轩立即就接过食盒,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属下不敢。”   在瑾行似笑非笑的注视下,他痛苦的走到门口,每一步走的都异常痛苦,每一步都能想象自己的死状。   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决定死也要死个明白,于是噔噔噔跑回去,直截了当的问瑾行,“你为啥要让我来伺候主上?”   那天晚上那么多人,瑾行不挑他们自己人,反而让他来送衣服,难道是因为那天他表忠心表的太真诚?   这理由他都不信,更何况心思细腻的瑾行。   瑾行显然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先是一愣,而后莞尔一笑,“因为主上对你不一样。”在听者一脸懵下,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两次,主上放过了你两次。”   沐轩更懵了,虽然他说的是人话,字也都明白,但他就是听不懂。   他还想追问,瑾行就抬手指他去送饭。   问多错多,沐轩犹豫了一下没再问,拎着食盒乖乖巧巧的去送自己的断头饭了。   他先礼貌敲门,轻轻缓缓的敲了好一会,里面才传出一个冷冰冰的“进”字。   他试探性的推门进去,任柯正坐在书桌后,依旧脸色苍白,神色冷清,修长的手执笔,似乎在写什么。   沐轩蹑手蹑脚的进去,低眉顺眼的把食盒放桌角,余光瞥到他在画人,还只是勾勒出轮廓,但就凭这顺畅的轮廓也能看出是个身姿卓越的妙人。   任柯把笔搁下,抬眸问他,“你还记得他的模样吗?”   原来是在画故人啊,故事都是沐轩编的,怎么可能知道长什么样,他故作遗憾的表情,摇了摇头,“时间太长了,属下实在是记不得了。”   他以为任柯要炸毛,没想到他只是怅然若失的伸手在纸上勾勒那轮廓中的还未填上的眉眼,宣纸旁边是一本书。   “我明明记得他的眉眼,他的笑,他的一举一动,可是……”他两手撑在桌上,不自觉的红了眼,声音也哽咽了,他再说不下去,移开了宣纸,下面是还有一张,依旧是一个人,和前面一张的轮廓是一样的,只是填上了眉眼,的确是个很好看的人,就是感觉缺了点……什么东西。 八_ 零_电_子_书_w_ w_ w_.t_x_t _8_0. c_o_m   任柯抬手摸着那画中人的眉眼,整个人落寞的像是孤魂,“我画不出他的半分神韵。”   667:[呜呜呜,好心疼,这个变态犯规,他在拉同情分。]   沐轩:“……”   看他沉浸在自己的思念里,沐轩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觉的猫着身子出门,还顺带关上门。   他一转身,瑾行就笑吟吟的问他,“主上吃饭了?”   沐轩:“……应该会吃的吧?”   瑾行依旧笑吟吟的看着他,只是他手从腰间卸下来他的配剑,轻轻的放在他的脖颈间,轻声细语的威胁,“如果主上不吃饭,那外面的尸堆就会有你的一具尸体。”   说好最心软的瑾行呢?   667:[警告!宿主任务没完成就死了,会影响下次机会的使用的哟。]   沐轩欲哭无泪,立即原路退回屋里,打算直接跪求大佬吃饭。   大佬还在深情款款的作画,魂都丢画里了,他轻手轻脚的移过去,先把食盒打开,试图用香味勾出大佬的胃口,结果……   堂堂祁山新主,一巴掌能打死两人的大佬,吃的居然是豆芽!豆腐!青菜!肉都没一块!   祁山穷成这样了?   他不可置信的往外看了一眼,瑾行站门口晃了晃他的软剑。   沐轩无语的把菜端出来摆桌上,然后硬着头皮说:“主上,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您多少吃一点。”   “嗒”一声,任柯手中的笔落在了画上,笔头黑墨污了画中人的眼睛,沐轩眼睛瞬间瞪大了,他脊背发凉,感觉下一秒就要见阎王去了。   任柯神色复杂的看他,顾不上画了,激动的问,“你说什么?”   沐轩瑟瑟发抖,“没……没什么。”   “是不是他也这么跟你说过?”   “……是。”吗?   任柯沉默的看着他,眼前这个面容丑陋的人逐渐变成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他笑吟吟的拎着鸡腿,语重心长的劝自己,“大佬,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啊,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是不是。” 第7章第七章   柳絮感觉到他的僵硬,贴心的没再追问,快速调整了表情,和善的从旁边架子上取了两块石头,教他,“这是火石,可以生火,下次不要再那样取火了。”   说完后蹲下身,给他演示火石怎么用。   沐轩感动的泪花都要出来了,小天使不愧是小天使,太温柔了,他一定要杀了任柯那个变态,然后把妹妹占为己有。   667:[啧啧啧,之前还觉得任柯是个人,下不去手。果然是老色胚!呕!]   要是系统是个实体,沐轩非得把它打个稀碎。   柳絮生火后把锅洗了,然后把米煮上。   沐轩一旁观看,没有帮忙的机会。   “能请你带路去菜园吗?”   祁山有菜园?沐轩愣住。   667:[废话,不然人家吃屁啊!]   柳絮看他又僵住了,试探性的问,“怎么了,你不认路吗?”   沐轩连忙否认,“认路。”然后卑微祈求系统,[帮忙指个路呗!]   [我才不会帮你泡妞!]667是个有原则的系统,态度非常之坚决。   沐轩:[做饭下毒,毒死任柯。]   667:[好嘞,正在为您导航!请出门左转。]   沐轩表示靓仔无语,然后笑吟吟领着柳絮走。   弯弯绕绕的走了十分钟到了菜园,两人看着被踩踏的烂糟糟的地都沉默了,有些菜叶子上面还留着干涸的血迹。   难怪山主都只能吃豆芽、豆腐、白菜,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自作自受啊!   柳絮拢了拢碎发,将袖子折了一折,笑着说,“没关系,我找找还有没有好的可用。”   她毫不嫌弃泥地脏,掀起裙摆下地,沐轩连忙跟上,   “我和你一起。”   柳絮点了点头。   两人在粗略计算起码一亩的菜地里找了很久,太阳快下山了,柳絮才猛然想起自己煮了饭,连忙道,“快走快走,饭要糊了。”   和她在一起太舒心了,沐轩也给忘了这件事,也随着她连忙跑了起来。   少女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姿曼妙,脚步轻盈,裙衫鲜亮,在这乌烟瘴气、尸身遍地的祁山里跑起来犹如一道绚丽的彩虹,美得触目惊心。   院子里除了浓重的焦臭味,还有糊味。灶台边,任柯愁眉苦脸的看着黑乎乎的饭,再看跑的气喘吁吁的两人,最终目光落在了女孩身后,眼神怒气冲天。   柳絮抹了抹脸上的汗,笑的有些勉强。   沐轩看任柯那蠢蠢欲动的剑,笑容直接僵住。   柳絮把菜放旁边簸箕里,去把任柯拉到一旁,“没关系,我重新做。”   任柯很不高兴的抬眼看怀里全是乱七八糟菜的人,满脸弥漫着杀气。   667:[活该,让你好色。]   正处理糊饭的柳絮感受到了杀气,及时开口,“能请你帮忙摘菜吗?”   沐轩感动的眼泪汪汪,立即行动。   任柯皱了皱眉,看着柳絮,“你回去。”   柳絮一听就不高兴了,嘴巴一撇,眉毛一耷拉,作势要哭,任柯立即就指着她道,“一天!”   “好吧。”   她也不能得寸进尺,勉勉强强的答应了,乐呵呵的做菜。   许久没见主上了,她有好多话要说,一边忙碌一边唠叨,“主上,你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这可不行,事情要做,饭也要好好吃……” 第8章第八章   吃完饭,柳絮不知道从何知道屋里有酒,在任柯幽怨的眼神下抱了两坛出来分给他们。   在这好酒好菜下,小白暂且忘了练武那堆积成山的尸骨,欣喜的道,“妹妹,我可太喜欢你了。”   他说完就感受到了两股恶狠狠的眼神,任柯的他能理解,旁边那不知什么时候多出的家伙怎么也敢仇视他的。   柳絮收走空盘空碗,换来干净的碗。   因为就两张椅子,其他人就自己找地方坐,阿言抬头看了头上粗壮的树干,抢了一坛酒借桌力就往上跳。   树枝受重力晃了晃,树叶哗啦啦落下,刚拿的碗里装了许多。   柳絮也不生气,高兴地在树下转圈圈,绿黄交加的树叶纷纷落她身上,与她藕粉色的衣裙相得益彰,像只戏水的蝴蝶。   阿言看她在树下喜笑颜开的模样一脸茫然探性地晃了晃了晃树,树叶飘飘洒洒,树下的人欢呼雀跃,他觉得有趣又觉得莫名其妙。   瑾行还要忙山中大小事务,醉酒误事,他眼馋了一下,就先离开了。   剩下冷玥和小白就把酒打开,先懂事的给任柯倒了一碗,才倒自己的份,沐轩就是个小喽喽,能吃饭已经是感恩戴德了,喝酒这事就算了。   也不知道任柯是不是心情不好,拿着剑去了廊下坐,位置一下就空了两个,冷玥和小白对视一眼,不约而探性地坐下坐下,开始了推杯换盏。   柳絮转累了,让阿言别摇了。她转的头晕,走路都有点晃悠,把桌上多的一碗酒递给了沐轩,然后蹦跶着去找任柯,一不注意颤了一下,直接跌了过去,幸好任柯扶住了她。   晚风清凉,男主扶住了女主,四目相对,情愫渐生,这是一贯套路。   哪知下一秒,小天使嘿嘿一笑,轻叫,“哎呀,喝假酒了。”任柯微微挑眉,明亮的眼睛弯了弯,将她推往一边去,嫌弃的道:“不许胡闹。”   果然是父女情!   沐轩偷偷地翻了个白眼,捧着一碗酒坐在树下,抬头看看每个人。   柳絮蹲在任柯脚边叽叽喳喳喳喳地说个不停,听者一脸愁容,说者满脸雀跃。   冷玥和小白你一杯我一杯的喝,难得见到冷玥那冰山美脸有点笑意,树上靠着的阿言酒量极差,才一会就抱着酒坛昏昏欲睡了。   这一幕,消减了这院子里的血腥味,让这竹园真的像人住的地方,一瞬间让人产生了这里是世外桃源的错觉,如果不是外面还没烧完的尸堆在提醒他,这院子里的人除了柳絮,没有一个手上没有沾血。   667:[你下的毒嘞?]   沐轩:[我哪去给你找毒?]   667:[骗子骗子!气死我了。]   夕阳西下,转眼又到了晚上,按照前两晚的惯例,可能又是一场血战,沐轩提前缩到了屋檐下,离大佬稍微近一点,眯会觉,为接下来的血腥场面做准备。   柳絮掐了掐时间又去煮东西了,沐轩是被香味勾醒的,睁开眼睛正好见她端着两个碗过来。   任柯坐在台阶上闭目养神,闻到香味也微微抬眼。   “主上,你刚刚肯定没吃饱。”柳絮递给他一碗,眼睛笑凄厉弯弯的像月牙,沐轩抬头看了一眼月亮,今晚的月亮可惜不是月牙是满月。   任柯接过,盯着她手里的另一碗,柳絮在他的注视下给了旁边的沐轩,“你也有。”   谢谢天使!   沐轩顶着任柯吃人的眼神接过,大佬没动没敢先吃。   任柯感觉不对劲,低头闻了闻粥,抬手递到一旁,理直气壮的说,“我和你换。”   “?”沐轩一脸懵,大佬那碗有毒?不可能啊,柳絮煮的,谁下毒,他一脸懵的正要交换,柳絮就一巴掌拍在了任柯手上,气呼呼的叉腰,“换什么换,专门给你煮的。”   老虎尾巴都敢拍,任柯怒目圆睁。   柳絮扭头瞪沐轩,“快吃,不许换!”   小天使生气起来也是可爱得紧的紧,眼睛圆溜溜的,沐轩永远臣服于温柔和美色,于是从善如流地喝粥。   任柯被迫吃粥,吃的是一个愁眉苦脸,跟咽沙子似的。   沐轩看不懂那是个啥表情,这青菜粥不挺好喝的嘛,总比那烂豆芽好吧,怎么还吃出痛苦面具来了。   柳絮直勾勾地盯着着他,让他一点偷奸耍滑的机会都没有,直到见碗底了才帮他收碗。   沐轩不敢使唤人,自己去放碗,回门口时看到任柯正开坛猛喝酒,那架势跟刚才吃屎似的,真是让人费解。   晚上,阿言在树上睡得打呼噜,冷玥趴在桌上,小白睡倒在地上,柳絮搬不动他们,只好找了几件衣服给他们披上免得着凉。   任柯让她睡床,自己在走廊上靠靠,沐轩表示终于有机会让他感受一下外面的冷风了,自己连续两天睡地板的苦也该让他感受一下了。   夜半三更,大家都进入了梦乡,但沐轩不敢闭眼,都经历两晚了,什么路数他都清楚,前两次是运气好,没可能次次都运气好,这次指不定睡了就醒不来了。   果然如他所料,院子外、屋顶上“哗哗哒哒”声音发响,他看任柯还闭着眼睛,其他三个大佬还在昏昏欲睡,他犹豫要不要把大佬喊醒,就目前来看,这院子里的战斗力就他一个。   声音越来越大,沐轩逐渐把自己缩成一团,正在他忍不住要喊任柯的时候,人醒了。   “去看着柳絮。”   就这一句吩咐,沐轩如蒙大赦,跌来倒去的跑屋里去,和没睡的柳絮大眼瞪小眼。   这姑娘果然是见过世面的,外面噼里啪啦跟炸鞭炮似的,她不动如山。   “砰!”   有人从房顶下来,沐轩挡在她面前,浑身颤抖。   柳絮惊讶,“你不会武功?” 第9章第九章   任柯一身枣红色的衣袍,内里是玉石蓝的颜色,没怎么规整的过的头发被瑾行用木簪挽好。   他肤白貌美,身材又好,肩宽腰细腿长,就算披个麻袋都难掩姿色,何况这么周正的穿衣服,沐轩看呆了一下。   他白皙的脸颊上有几道浅浅的伤口,血痕犹在,适才血红的眼睛消成了淡粉色,本就细长的眼睛添了几分魅惑。   这装扮一出,沐轩就知道任疯子要来了,他就是这是装扮把祁山几千号人弄得只剩下寥寥百人。   也是凭借屠祁山的情节挤进各大疯批男主榜单。   任柯系上象征祁山山主的玉牌,抚摸了配剑剑身,呢喃道,“他说我这把剑会成为阎王剑,我原以为他是骗我的。”   他说完垂头咳了几声,握紧了他的阎王剑,走前看了一眼还在昏睡的柳絮,然后让小白来看守。   沐轩一点都不想去看个腥风血雨,只想呆在小天使身边,偏偏任柯走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然后瑾行就把他给叫上一起了。   667:[我已经对你完成任务不抱希望了,因为我感觉你马上就要没了。]   沐轩咽了咽口水,[柳絮的话他好像会听吧。]   667:[他娘叫他做个人,他听了?]   他无力反驳,这疯子不仅没听他娘的话,还做了他所有他娘不喜欢的事情,但恰恰他娘不喜欢的事情又都是他不得不做的事情。   在这点上他算不算孝子,还有待争议。   院子里血流成河,很多尸体已经不能称为身体了,器官七零八落,触目惊心,沐轩差点把五脏六腑吐出来。   瑾行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好心的递给他一块手帕。   沐轩感激涕零的捂着鼻子,瞥了眼前面的任柯,他带着那个青面獠牙的面具,把整张冷脸都隐藏在下面,显得阴森恐怖。   从竹园走到练武场,一路乌烟瘴气,尸横遍野,如人间炼狱。   地上的路本该是青石板和黄土,现在全都成了红色,踩在上面就像踩在人的尸体上。   祁山血流千里,令人作呕。   原来,人间真的有地狱。   练武场中心有一根石柱,有三人怀抱那般粗,有五丈那么高,那下面层层堆积了几百人,血流漂橹,很多死了眼神都还看向石柱。   人心不足蛇吞象是多少人的死因。   路过练武场就到了中和堂门口,这里因为是议事大殿,瑾行一直在其中,倒是没有满地尸首,可依旧血腥味弥漫。   任柯在门口顿了顿,突然的转身往下看,中和堂阶梯很高,从上看下去能看到整个练武场,宏伟大气、死气沉沉,他只看了一眼就转身进了大殿。   中和堂大殿修的很气派,六根顶梁柱一边三根,上面都刻着各式各样的麒麟,地板光滑照人,高台上的主位更是大气磅礴。   里面早已经聚集了五洲门主,还有一些在祁山说得上话的人物,众人一见任柯来了,便都停止了议论,自觉让开。   沐轩跟着他一直走到最前面,两边的人注视的目光让他觉得自己好像过街老鼠。   任柯没有上去坐山主的宝座,而只到台下,转身迎接众人的打量。   沐轩趁机移开一点,不想惹火上身。   五个门主中有老有少,都注视着这个将尹峰拉下台的新主,看身姿不过少年却有如此铁腕,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站在人群最前面的是一个四十左右的青年,生了一双鼠目,眼珠子一转就让人觉得他猥琐,他就是得了宝库钥匙的云州门主姜植,众人都不说话目光逐渐从任柯身上移到了他身上,好像在新主不出面的这段时间,不约而同的又给自己换了一个新主。   他也不负众望,先站了出来,敷衍的拱手,“阁下便是祁山新主?”   任柯将阎王剑转了一个圈后插到了腰带间,含笑道,“难道不是姜门主吗?”   姜植没见他之前就一直在猜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把百年的刺客宗门祁山拿下,还能将当年五个门主合力都没绞杀成功尹峰一举击杀,想来想去也没想到是这样一个年轻气盛的少年。   他顿了顿,皮笑肉不笑的回,“山主说笑了,属下岂敢。”   任柯冷森森的说,“诶,姜门主这话让旁人听了还真以为我们祁山是个君臣相亲的门派呢。”   姜植:“……”没想到还是个牙尖嘴利的狗崽子!   见他没话说了,瑾行看了一眼任柯,犹豫的上前一步,敷衍的作一揖,然后沉声道,“诸位皆是此次山主拿下祁山的功臣,想要什么尽管提,山主都会满足。”   沐轩不着痕迹的再移开一些,极力将自己隐藏成空气,因为他知道接下来是血腥场面了。   大殿静了片刻,有人被推了出来,“祁山是山主凭本事拿下的,属下无功不敢冒领。”那人年纪还算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样貌也说得过去,只是声音难听了点,说完开场白他才进入正题,“不过,大家归顺山主,山主几日未现真身,如今见了山主却不以真面目示人,这让我们如何信服?如何心安?”   每次派去竹园的人没一个回来的,关于这个祁山新主,他们所知甚少,只知他武艺高强,身边的人也不是简单人物。   这人既是被推出来的,就说明是代表了大家的想法。   任柯太清楚这群人都想法了,之所以好奇无非是怕仇家复仇或者是哪位风云人物,还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软弱可欺,他们可上位。   他抬手将肩头的头发往后甩,把腰间的阎王剑拿出,一边抬手要解面具一边说,“既然想见那便给你们看看。”   面具取下,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些只是惊于他的容貌,而有些是震惊这张脸——他们认得。   任柯剑眉星目,朱唇皓齿,将众人的表情皆览于眼中,他低头把玩剑舌,略做遗憾的道,“可是,本座的面目不是谁都能见的,上次非看的人想必骨头都已腐烂了吧。”   他声音很轻,嗓音又低哑,很快就消散在在偌大的中和堂里,可能听见的已经开始头皮发麻了。 第10章第十章   沐轩挣扎不开,好像他越生气越挣扎,那疯子就越开心越嘚瑟,完完全全就是个神经病的行为。   任柯握着他的手带着他一步步靠近动弹不得的姜植,眼神也逐渐变得诡异,沐轩似乎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不要命的挣扎,嘴里忍不住的乱骂,“你有毛病啊!放开我!”   果然他越是挣扎任柯越是兴奋,止不住的轻笑,抬手点了他的穴道让他不能再乱动,然后停在姜植面前,面对那人惊恐的表情他更是来劲了,轻言轻语的说,“别怕,他不是人。”   “你才不是人吧!”   “对啊,我不是人。”任柯无动于衷,将他的手抬起逐渐靠近姜植的心脏,越来越靠近,“我们一起给柳絮报仇好不好?”   “柳絮不会高兴的!”沐轩试图唤醒他那点微薄的良知,试图阻止他的变态行为,“你要报仇能不能直接一点,非要犯病吗?”   闻言任柯顿了顿,沐轩惊喜了一下,以为自己成功叫醒了他的良知,谁知道他下一秒又继续,还耻笑他,“就那么死多没意思。”   剑抵在姜植心脏的位置,沐轩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闭着眼睛不去看,他能感受到剑在一点一点的插入人的□□,划破皮肉组织,逐渐靠近跳动的心脏,他甚至可以听到血流出的声音,他的理智在被一点一点消磨,他的精神在被一点一点摧残。   可是这些对任柯来说还不够,他脑袋枕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地、轻言细语地给他描述,“血流出来了,再用力一点就到他的心脏了,他怎么在颤抖啊?很痛吗?他好像哭了。”突然的他停止了,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紧闭着双眼,他冷冷一笑,“你不看吗?你难道不好奇这种人的心脏是什么颜色的吗?”   好奇你祖宗!   “可是,你不看的话很没意思。”任柯将他的脑袋扭过,“还是说你想看点其他的?”他声音太温柔了,就好像送你东西问你喜不喜欢一样,沐轩全身汗毛竖起,他知道这疯子有千万种变态的招数,违抗他只能是更惨,于是他强迫着自己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血泊里的姜植,面目狰狞,剑入心脏,生不如死。   任柯满意的笑了笑,带着他的手慢慢地往前推,一寸一寸的进入心脏。沐轩能感受到任柯的兴奋,激动,他浑身颤抖,说不出的恶心胆寒,生理反应的掉了眼泪。   眼泪毫无征兆的落在了任柯的手上,冰凉的触感浇灭了他手上的热气,他微微一怔,情绪突然的激动起来,居然为这种人掉眼泪。他怫然怒道,“他该死!不止他一个该死,祁山所有人都该死!”   他的手也跟着微微颤抖,他抽出了剑放开了沐轩的手,走到姜植面前,伸手按住他心脏伤口的位置,逐渐用力,“这些人罪该万死啊!”他恶狠狠的盯着那张因为生不如死而扭曲的面目,您扭头看下面连呼吸都在极力控制的众人。   他回望姜植,一字一顿的说,“你!有多少人死在你手里啊,尤其是那些不从你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因你生不如死,只不过是这点痛你就受不住了吗?你可有想过她们被你手下轮/奸致死是何种痛,你这算什么!”他五指狠狠地插入他的心脏,血液喷洒到他脸上。   大殿里落针可闻,沐轩眼睁睁看着他的手沾染了鲜血后伸出,脸上的斑驳血迹十分瘆人。   任柯没有一下弄死姜植,给他留了半口气慢慢折磨,然后将封住他穴道的小刀一把一把的拔出,每拔出一把姜植都犹如从地狱走一遭,偏偏眼前的人就像是阎王一样不让他死他就死不了。   六把小刀拔出,姜植身上全是伤口,血流不止,流到了下面也无人敢让,前一秒还是众人推举出来的新首领,此刻却无人敢出声,世间丑恶大多如此。   任柯站直了身子,看了一眼沐轩将他的穴道解开。   沐轩腿软倒在地上,生理反应太强烈,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幸好他感觉不到痛,否则他也要生不如死了。   瑾行立即把任柯的剑捡起,然后递去干净的帕子。   任柯看了一眼手上鲜红的血,还在流动,滴在地上与姜植流出的血融合在一起,他一边擦一边欣赏下面的人,刚才还要看他真面目的人,此刻没有一个人敢抬头。   “怎么了?这么好看的戏都不看?”   下面鸦雀无声。   可能是没了知觉所以嗅觉格外灵敏,血腥味直扑脑仁,弄得沐轩头痛欲裂,几次三番都想吐,视线也模糊不清,怎么一个外挂的副作用都这么强烈。   静了片刻的大殿,终于有人支吾的发出了声音,“属下……属下愿意誓死追随山主,万死不辞。”说话的人浑身颤抖,连声音也在颤抖。   任柯将擦的血红的帕子扔了,细长的眼睛红而深邃,微微抬眼杀气弥漫,从瑾行那拿回自己的剑,然后用枣红的袖子擦拭剑身,“一代君主一代臣,代代君主弃旧臣,我这个人向来喜新厌旧。”   他暗红的衣服和融在面板上深红的鲜血给肃清的中和堂添了生气,也添了诡异。   下面的人一听他这话都颤抖着跪下,匍匐在地求情,“求山主饶命。” 第11章第十一章   姜植就那样靠在阶梯上,看着中和堂外血流成河,尸堆成山,而自己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生不如死。   瑾行如何处理的柳先生沐轩不知道,只知道他跟着任柯走出中和堂时,外面已经成了人间炼狱,等他走远些了听见一声嘶吼,而后又被更刺耳的刀枪剑鸣声压了下去。   祁山的杀戮好像永远不会停止一样,尸体才烧一堆,又遍地都是,四处都是乌烟瘴气,这个地方似乎永远不会明亮,真的成了人间地狱。   现在大家为了一块门主令牌都疯了,见人就杀,沐轩不敢独自行动,即便再不情愿,他也清楚此时只有任柯的身边是最安全的。   他拖着还流血的肩膀,感觉自己再不处理一下,没被任柯整死就先失血过多死了。   他一边走一边按住伤口,一言不发的跟着去了竹园,才进竹园他就先扯衣服包住伤口,等抬头的时候任柯不见踪影,他就自己去了屋里看柳絮,小白面色铁青的守在床边,看到他后急忙问,“主上在哪?”   沐轩摇了摇头,侧目看床上的柳絮,还在昏睡,脸色越发苍白,刚见时如樱花般粉嫩的嘴唇此刻白如雪花,让人心生怜悯。   小白的任务就是保护柳絮,没得到任柯的允许他不能离开,即便他看起来着急的像是下一秒就要夺门而出,可最后他还是愁容满面的守在床边。   沐轩看他那陷入沉思的样子,叹了口气去外面打水给柳絮擦擦汗。   小白犹豫了一下才让他动手,他动作很轻,怕让她不适,柳絮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动作,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他,突然的笑了。   沐轩也朝她笑了笑,小声的说:“小天使,谢谢你。”   闻言,柳絮瞪大了眼睛,伸手抓住了他,呼吸变得急促,一张嘴就变成了猛咳,咳出了好多血。   沐轩吓到了,小白也不知所措。   “柳絮?”   沐轩手忙脚乱的给她捧着血,却看她一点也没有着急,反而皱着眉对他笑,越来越紧的拉着他手。   小白见状不妥,连忙大喊,“主上!主上!”   沐轩反握住她的手,急切的安抚,“柳絮,柳絮,你等一下,等一下,你哥一会就来。”   血流的到处都是,被子被染了一片红,她抓住他的手,拼命的张嘴想要说什么,一张嘴就在吐血,“七……”   沐轩急得手软,那些血从他的指缝流走,越来越多,他惶恐不安,“不要说话。”   “柳絮!”任柯猛的将他推走,拉住她的手给她把脉,一直冷静的人表情变得凝重。   柳絮另一只拉住了他,看起来很是高兴,只是笑容总是被不断涌出的血掩盖,整个人就像躺在血泊里。   “哥……”   她只发出了一个极不清晰的字就突然的闭上了眼睛,任柯连忙握住她的手,感受到还在跳动的脉搏后才松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两颗药丸喂到她嘴里。   他沉声吩咐,“叫冷玥来。”   沐轩看着任柯的表情也松了口气,柳絮没事就好,他整个人差些软倒。   忽然,“噌”的一声,一把剑别在了他的脖颈间,他抬头看着任柯通红的眼睛,愤怒的质问:“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沐轩神色黯然,看柳絮的反应他自己都不信这个说辞,可是他的确什么都没做,不知道柳絮为什么突然的情绪那么激动,激动到狂吐血。   任柯勃然大怒:“什么都没做?”   沐轩早就被他一会杀一会整的行为弄得没耐心了,破罐子破摔的看他,冷冷一笑,“没做,你要杀就杀吧。”   [你完了,你忘了他是神经病了!]   667对他突然发出的言论十分惊讶,语气都变得震惊。   它这一提醒沐轩也猛然清醒过来,此刻他面前的是个疯子啊!他刚才做了什么?是刺激他了嘛?   来不及挽救了,他目睹任柯通红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从阴冷变得诡异,别在他脖颈间的阎王剑移到了他心脏的位置,淡淡一笑。 第12章第十二章   “啊!不要!不要!不要啊!”柳絮跌倒在沐轩的尸体上,抱着他残缺的尸体,泪流满面,撕心裂肺的哭。   任柯也没了力气,跌倒在她旁边,看着她哭的喘不上气,无力的抬手想要给她擦泪。 ㈧_ ○_電_芓_書_W_ w_ ω_.Τ_Χ_t_捌_0. c_c   柳絮拉住他的手,哭的咳嗽不止,趴在沐轩尸体上,崩溃的喊,“哥哥,是哥哥啊!”   任柯愣住了,问她,“你说什么?”   柳絮:“是七哥,是七哥哥,是他啊!哥哥,他回来了。”   任柯僵住了,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给一个面容丑陋,妄想做七九替身的蝼蚁哭丧。   过了一会,风中的血腥味越发浓重,任柯才恍惚的问,“你在说什么啊!”   语气难掩急切,他极力在隐忍了,可眼神里的期待和恐惧之色交织在一起,抑制不住的流露。   柳絮哭的几次要晕过去都被任柯拉正,她上气不接下气,悲痛的说,“他就是七哥哥,只有他……只有他……”   她说不下去了,剩下的话全部成了崩溃的哭声,她抱着沐轩血流不止的身体,声声叫喊他“哥哥。”   通天大火下任柯一贯平静的神态变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愣愣的看着已经毫无气息的身体,脑海里全是那个风姿卓越的少年,他眼睛总是弯成月牙,嘴硬心软的照顾自己。   “怎么……怎么……”   怎么可能啊!   那个少年在他怀里血流不止,逐渐冰冷,他明明目睹那个少年离开的。   瑾行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大概明白这个七六六应该是他们的故人,可是以他整理的祁山人册来看,这个家伙不可能是啊。   “柳絮,这个人是李志远的人,自小就在祁山的。”   这个人不过二十,他在祁山呆了十五六年,一直是李志远的药人,不见外人,若非此次祁山大乱,想必要不见天日的过上一辈子了。   主上在祁山不过几年,他们两人如何相遇?和柳絮认识更是无稽之谈。   许是听到了瑾行的声音,任柯僵直的手甩开了柳絮,终于噗嗤的笑了出来,“真是可笑,你莫不是被他骗了。”   他起身拉起趴在沐轩身上哭的崩溃的人,却被狠狠地推开,紧接着柳絮也失力的跌在他脚下,她气息薄弱却还是扯着嗓子大喊,“就是七哥哥,除了他没有人会叫我小天使,除了他没有人会有那样的眼神。”   她拉着任柯的衣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颤抖着手去轻轻地捂住他的耳朵,泪流满面的说,“他说……他……他会回来的,他……他说过……说过的。”   她声音断断续续,说完后倒在了任柯身上,砸的他脑子一片混乱。   谁会死而复生?这世间哪有重生之术?   那个站在山丘上朝他招手,面对药人将他护在身后,那个连火都不会生的人,死在了他的怀里。   可是……   他脑海里全是那个少年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逐渐和这个面容丑陋的七六六重叠在一起。   为什么呢?   任柯将柳絮移开给瑾行,自己失魂落魄的跪到沐轩尸体旁边,伸出手去描绘他脸上七横八竖的伤疤,从额头到鼻梁到下颚,伤疤几乎覆盖了他的整张脸,他风光霁月的小神仙才不是这样的。   他不会相信这个人就是七九的,一定是这个人知道了什么故意演戏,故意骗他,骗他不成骗到了柳絮。这个人刚才还要杀他,他的七九只会将他护在身后,绝不可能这样的!这个人不是他七九,不是他的守护神。   可是,他们挖坑埋人时的唏嘘神态,他们生火煮东西时的一筹莫展,他们沉思时在空处画圈圈,他们的言语神态……   为何那么像?   任柯静静地望着他亲手了结的人,不知不觉间泪如泉涌,他浑身的戾气,眼中的杀气通通消失殆尽,此刻如一个失去了至宝的少年。   他跪于沐轩尸体前,任由身后的大火肆虐而来,风掠过他的衣发扑入那熊熊烈火。   瑾行扶着柳絮看着他,不敢说话。   任柯颤抖着手去将沐轩抱起,眼泪落在了那张脸的伤疤上,顺着沟壑混着血液流到下颚没入脖颈。   他每走一步,心都在颤动,这个人轻的像薄纸,他低头看着他,头一次将这个几次三番挑衅他的人看清,好像也没有那么丑,眼睛细长,睫毛浓密,嘴唇薄薄的。   手上还插着两支箭,他好像不会痛一样,从肩膀受伤到胸口都没有一点伤痛的神态,就连手上中箭也无动于衷的要继续杀他。   手掌没了,手腕处还血流不止,他连忙返回去,在草地上找到了那支断手,还握着匕首。   那只手四指握着匕首,拇指从把手后按住食指,上面血迹斑斑,任柯抱着沐轩扑通的跪倒在了地上,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指头伸直将匕首从中拿出。   扑通的大火下,火光冲天,他看到枯老的手掌中有一颗淡淡的黑痣。   “你在祁山学了什么?握刀都不会?”   “看到这是什么了吗?抓钱痣!我这手是只能抓钱不能杀人。”   七九不会握刀,他的拇指总会置于把手后,轻易就能将武器打下,右手上的痣刚好长在了生命线中心。   怎么会那么巧?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那么相像的人,一样的习惯,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笨拙,一样的……奇怪。   他们就是同一个人啊!   任柯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他拼命寻找的人被他杀了。   又一次的!   “小疯子,我会回来的,下次你再杀我,我就没机会了,我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麻烦你让让我。”   他的神明扯着他的衣领这样跟他说的,只是那时他满心悲痛只当他是在安慰自己,原来……原来他真的回来了。   “啊!”   最后一次机会,原来是这个意思。   瑾行看他突然紧抱着那具尸体低吼,整个人崩溃的埋在尸体的脖颈间,不可置信的喊,“七九!”   几百米外的火舌伺机靠近,他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主上,此时跪在一具尸体面前,痛哭流涕,崩溃怒吼,狂风而起,他任由青丝乱舞,衣带翩飞。 第13章第十三章   沐轩死后就回到了任柯杀程贺的最后一幕,他捂着还在疯狂跳动的心脏,狠狠地叹了口气。   [宿主任务失败,好可惜啊!半路杀出个瑾行。]   667满是遗憾的感叹。   沐轩太有自知之明了,深知即便没有瑾行他也杀不了任柯。   像那种疯子,垂死病中杀百人,那会他只是情绪失落,他能靠近他已经是奇迹了,杀他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过667似乎认定了就是棋差一招,失落完还有点兴奋。   [这说明你攻略对象也不是战无不胜的,你努努力一定可以马到成功。]   “……”   这系统脑子不好吧!哪来的错觉?   667:[你在心里骂我,我是感觉得到的。]   “……”   [那么你还有两次机会,请问你选说服他还是说服他?]   667兴奋的问,像是下一秒就能把任务完成了一样的,沐轩思索了一下,就是不听它的,非常坚持自己的选择,“感化他。”   [啥,你说个啥子?]   系统不可置信,冒出了一口不知是哪的蹩脚方言。   沐轩知道系统听到了只是不愿意面对事实,于是非常肯定的再次说,“感化他!我一直觉得我有做圣人的潜质。”   沐轩自小就不喜欢人家讲道理,推己及人,尤其是推己及疯子,他觉得还是以行动来感化吧。   其实是因为系统的建议,经过前两次的经验,他深刻觉得这个系统不可信,不能信,所以一定要反其道而行之,指不定能成。   [……其实我觉得说服他要简单一点。]   沐轩有点累了,就地坐在墙下,不想开口,就在脑子里和它交流,[说服他有个什么要求?]   667:[你选了我才能告诉你。]   沐轩:[哦,那就还是感化他。]   经过系统的替身建议,沐轩更加坚持自己的选择了。   [行叭,上天有路你不走。]667败下阵来,[系统正在计算任务完成的最佳地点……]   沐轩还没休息够就要开始了,这密度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计算完毕,正在传送。]   他再次睁开眼睛是在一张床上,他左右看了一遍,目测是一间正常的房间,于是心里松了口气,拉被子盖住脑袋就闭上眼睛。   上一回让他心神俱疲,终于有床有时间能睡一觉了。   [不可以哦!要快点完成任务。]   沐轩:[求你了!]   他感觉自己半辈子没睡觉了,太痛苦了。   [那好吧。]667也可怜他,[就一会哦。]   于是在系统的施舍下,沐轩安心的闭上眼睛,但是人就是贱,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能睡了他又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任柯一身血迹,泪流满面跪在他面前的样子。   真是阴魂不散!   睡觉都不放过!   沐轩死不睁开眼睛,像是在和自己较劲也像是要和任柯分个输赢,最后的结果是,他输了。 第14章第十四章   [呸,怂蛋!]   667站着说话不腰疼,沐轩正要说什么,就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两个人从竹园里摔了出来,满脸吐的都是血。   [……]   怂还是有怂的好处的,沐轩按了按剧烈跳动的心脏,踮着脚往竹园里看了看,除了那棵大树真是一无所获。   他的推测有理有据,任柯这种心里有病的人,回到一个非常憎恶的地方,非要选择住的地方那一定是心里觉得比较安全的地方才对,所以他藏身竹园很有可能。   他一边想一边找个犄角旮旯蹲下,打算来个守株待兔。   可能是太困了,他竟然在系统唠唠叨叨的声音下昏昏欲睡,等到一激灵醒来的时候猛然发现,天已经黑了。   667十分嫌弃地说,[你这种人啊,脑袋搬家估计都没反应。]   沐轩掀开面具,揉了揉脸让自己精神一点,站起身抖腿抖胳膊,“有人出来没?”   [出来了你也喊不听,有屁用。]   沐轩发现这破系统脾气越来越大了,说话跟个键盘侠似的,让人想锤爆它。   跟个没脑子的键盘计较没必要,于是他戴好面具,摸摸索索靠近竹园。   “李志远出去没?”   [刚走。]系统不耐烦地回答。   沐轩手心捏了把汗,这刚靠近竹园就见好几个黑影窜进院子去,他立即停止了脚步,过了一秒,他看见一个黑影从院子里的那棵树上鬼鬼祟祟的跳下来。   他佝偻着身子走出了树枝笼罩的阴暗之下,与那黑暗融为一体。   任柯在躲了一天一夜,寻找他的人不减反增,也对,他若杀得只是师爷或门主之类的或许他还有一线生机,只可惜他杀的是山主。   他现在不是人,是一块敲门砖,谁得了他就能当上山主。   竹园能藏一时不能藏一世,祁山守卫森严,他决心杀那老东西之时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只是他还有太多事没有做完,所以要拼一拼。   他听着院子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抬脚沿着黑暗走,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有一个人,明亮的月光下他银色的面具很显眼,是杀手。   他自以为行踪诡秘,行动轻巧,能发现他的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他将腰间的匕首握紧,准备出击。   沐轩见他不动了,直觉他发现了自己。   四目相对,两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偷入院子里的三个黑影出来了,任柯往后靠了靠,让自己紧贴着墙面,让身形不那么明显。   沐轩也连忙蹲下藏在草木后,直到那三个身影离开了后才蹑手蹑脚的靠近任柯所在的黑暗。   他前脚才踏入黑暗中就被一把匕首指着,匕首暴露在月光下,而持器之人完全隐藏于黑暗,若非离得近很难发现那个人的样子。   沐轩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看着隐约可见的脸,低声道:“别冲动,我是来帮你的。”   任柯闻言一怔。   [任柯目前拥有30%的良知值,根据市场调查,各大畅销书的男主良知平均值是75%,宿主要感化攻略对象,唤醒他的良知到平均值方可完成任务。]   “……”   早点不说,现在才说,沐轩瞪大了眼睛。要感化一个黑化男主谈何容易,让他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吗?   要了命了。   系统说完还不忘揶揄他,[让你不听我建议,活该!]   沐轩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这是造了什么孽。   任柯犹豫了片刻,将沐轩拉入黑暗中,匕首已经别在他的脖颈间。他身受重伤,气息不稳,又有些紧张,故此手有些微微颤抖。   匕首触碰皮肤的冰凉感让沐轩悲伤的情绪消散殆尽,他求生欲极强,连连道,“你手别抖,我真是来帮你的。”   任柯微微蹙眉,哪管他说什么,匕首划破了他的皮肤,血液流到手上,他阴沉的问:“祁山现在谁做主?”   沐轩汗毛竖立,神经紧张没感觉到疼痛和血液流淌,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没人做主,还乱。”   任柯继续问:“山门是谁守?”   “不知道。”   “祁山现在有多少门主在?”   “不知道。”   沐轩一问三不知,逐渐感觉到脖子疼,汗毛竖立,“我真是要帮你。”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可笑,什么都不知道还帮人家,太假了。   任柯停住了手,看了一眼地上的白霜,闷声道:“把衣服脱了,面具腰牌留下。”   “……”   沐轩哪敢说不,非常迅速的将衣服脱下,要脱亵衣的时候脑袋一疼,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任柯嫌弃的擦了擦手上的血液,把匕首插回腰间,捡起地上的衣服披上,还有面具和腰牌。   腰牌的确是祁山特有的,刻有兰草和只有用手细细抚摸才感受到的纹路,上面刻着排号——七九,只是刻法和常见腰牌不太一样,这个好像是白色的纹路且手感不一样。   任柯微微皱眉,他竟不知祁山有这样的腰牌,此刻也不是细究的时机,他戴上面具往外走。   祁山夜晚守卫最森严,尤其最近是非常时期,巡视更是频繁,他好几次躲藏不了,面对黑压压的面具人,他做好了攻击起势,只是那些人在看到他腰牌后行礼后继续巡视。   祁山以武为尊,能者上位,能攀上山主的关系也会让人高看一眼,而他刚才打晕的人,不管从他的行为举止还是言语上都感受不到他武功高,或者有身份。   任柯按了按腰牌疑惑的往前走,突然的被人堵住了去路,他浑身一怔,手撤开露出腰牌。   “小先生,你怎么变样了呀?” 第15章第十五章   眼看着任柯越走越远,突然的尹悦出现了,将十七给拦住了。   “谁啊?”她嗓音尖锐,沐轩眼睛登时大了,眼巴巴的望过去。   十七凑近她耳朵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尹悦一脸好奇的捏起任柯的脸,仔细端详。   沐轩轻手轻脚地靠近,正好能听见尹悦不大不小的声音。   “没想到兜兜转转又到我手上了,左右他也没什么用了,不如给我玩玩吧。”   667:[丧心病狂!]   岂止是丧心病狂,简直是人神共愤!   十七微微皱眉,轻轻拦下了她的手,低声道,“他不是你能玩的。”他话音刚落,一巴掌便劈天盖地朝他脸扇去,他没躲闪硬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将头板正,依旧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尹悦:“本小姐玩什么你管得着?”   十七一点也没被扇巴掌的怒气,反而更加顺从,沉声,“小姐,此人对门主登上山主之位至关重要。”   “你怕什么,那几个老东西刚才已经死我爹手上了,如今大局已定,这东西可有可无。”   十七惊讶不已,“什么?”   “就在梨园,想必尸身还没收呢,你自己去看。”   十七看她不似说谎也犯不着说谎,便转身就跑开了。   尹悦将人支开后,晃了晃手吩咐,“带去我屋里,顺便给他治治,别我还没玩够就没气了。”   可能是常年练武的原因,她的嗓音很有穿透力,让人能清晰的感觉到语气里的戏谑和高傲。   若不看脸,真让人觉得是个高高在上的女王,只可惜她发育不良,身无二两肉,倒像是女王身边端茶送水的丫头。   眼见着任柯被尹悦带走,沐轩并没有一点轻松,因为这疯婆子更可怕,任柯疯化和她脱不了干系。   他刚想跟过去看,就被一只手拉住,回头看是柳先生,他年过半百,手如同枯骨一般,力道却不小,“小子,在这作甚?”   沐轩将手中腰牌摊开,低声回答:“我来拿东西。”   柳先生低头看了一眼他手上还沾血的腰牌,冷哼,“命根子都能丢,真是没出息。若非李门主认得你,你此刻就在乱葬岗了。”   沐轩低下头,沉默不语。   “从此刻开始,尹峰就是祁山山主,而你是山主的女婿,把头抬起来。”柳先生抬手抬起他的头,十分恨铁不成钢。   沐轩此时才看到他灰白的衣服上全是血,他微微蹙眉,柳先生察觉到他的目光,便淡淡笑道,“就是昨日你见到的那几个小崽子的,祁山不太平,他们又浑叫,我耳朵疼,就想办法让他们闭嘴了,哎,不小心下手重了些,真是些不禁事的伢子。”   他说话时眼神如常,只轻轻的挥了挥袖子,神情颇为嫌弃。   一瞬间,沐轩像是掉入了深渊,呼吸困难,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滔天罪行,他昨日捡的手帕还贴在他胸膛的位置,怎么……   柳先生看他眼神变得惊恐,微微一笑,将顺手将外袍脱下,轻声细语的对他说,“有朝一日你成了山主,师父就不用染这脏血了。”   他竟然说的是“脏血”,沐轩难以置信的退了半步,刚好避开了他伸来的手,看着老人一脸茫然的看着自己,他再待不下片刻,转身就跑开。   [哎,祁山人均恶徒。]   他并不熟悉祁山,头昏脑涨的跑了一段路,直到周遭没了火光才停下脚步,看着明亮的月亮和满地霜华,他脑子里全是老人硬生生将小孩弄死的场面,腥味弥漫,血雾污眼。   他猛吸了口气,微微仰头,随地坐下。   “祁山所有人都该死!”   “这些人罪该万死。”   他脑海里突然就炸出了任柯这两句话,如今回忆起来,原本觉得是发疯的那些话,现在竟觉得其中带有说不尽的委屈和崩溃。   他摸出放在心口的手帕,温热的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昏暗的天光下,他连手帕都颜色都分辨不出,就如同他匆匆一面连容貌都想不起来的主人。   思绪一点点蔓延,他一会想到浑身浴血的任柯,一会想到霓虹闪烁的世界,一会又是那些小孩从他身边匆匆过去的场景。桩桩件件,来来回回的占据了所有情绪,竟一坐如一瞬,不知不觉天亮了。   天边的白线逐渐扩大,太阳露了头,他就那样目睹太阳一点一点上升,从温暖的蛋黄变成了刺目的激光。   他缓缓起身,沿着路走回祁山,一路上都是着装规整的祁山弟子,见他都是忙不迭的行礼打招呼。   他到了练武场,一眼望去满眼皆是元青色的人影,千名祁山人聚集在此,皆是半跪之姿,所跪之人正站在那高阶上,中和堂门口的是一个身着赤衣的男子,他居高临下的望着众人,说不出的意气风发。   沐轩转身就走,[导航,去尹悦住的地方。]   667反应极快,立刻给他指路,[导航正在开启,宿主请沿当前道路直行两百米……]   他一路奔跑,不过五分钟就到了尹悦住的地方,院门上挂着一块写着“沉鱼落雁”的牌子,门口守着几人。   沐轩试探性的进去,守门人没有阻拦,他就那样大赤赤的进到了院子里,刚才跑的急没发现,此刻停下来才感觉到一股腐烂的臭味萦绕在空气中。   风一吹,味道浓重的让人胃里翻腾,他险些吐出来,他捂着口鼻推门进屋,屋里更胜一筹,他刚踏入进去,后脚就出来,低头干呕了一阵。   “你不是讨厌我这嘛,怎么来了?”   尹悦尖锐嘲讽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沐轩捂着口鼻,直起身看她。   她着一身红,脸画的惨白跟鬼似的,嘴上胭脂红的与身上红衣一样,说话时又吊起眉梢,瞪着眼睛,整个人乍一看还真以为是女鬼。 第16章第十六章   沐轩想做什么,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就连剑都握不稳,真是个废物。   他跌坐在椅子里,闭上了眼睛。   尹悦看了他一眼,他戴着面具看不见眼睛,也就没管,继续欣赏厮杀,不断发出感叹。   “哎,一波不如一波,真是没劲。”   没一会,厮杀声停止了,沐轩睁开眼睛,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还站着,他气喘吁吁,身上的伤口还在冒血。   尹悦撑着头看他,温柔的询问,“小先生觉得如何?”   语气轻松的仿佛在问“饭好吃吗?”,她真把自己当成了温柔贤惠的妻子,时时刻刻询问丈夫的想法,可惜她就算披上千层万层的人皮也难掩藏她皮下的兽心。   畜生是不会说人话的。   她不见沐轩回答,就自己说下去,“不怪小先生不喜欢,我都觉得无聊。”她扭过头,一脸厌恶的看着最后的幸存者,想了想后说,“这样吧,去把五三带来,再挑几个最近关押的人来,最好是已经半疯的,这样就有看点了。”   “够了。”沐轩忍无可忍,猛然站起。   尹悦冷冷的抬眸,凹陷的眼睛阴嗖嗖的,“不够,本姑娘不尽兴。”   她一个眼神,就有人站到了沐轩身边,将他强行按坐回去。   不一会,又一群人被带来了,沐轩在看到最后一个人时又坐不住了,又被旁边的人蛮狠的按了回去。   任柯是被架着丢到圈内的,他换了一身干净的黑衣,双眸紧闭,毫无反应。   尹悦翘着兰花指倒了杯水,拎着裙摆走下去,将杯中的热水倒在了任柯脸上,看着他颤抖了一下,然后慢慢的睁开眼睛。   那双眼睛缓缓睁开,露出一双茫然的眼睛,眼皮微微一拉,浓密的睫毛将那眼睛遮了大半。   尹悦起身在众人面前转了一圈,最后又停在还在茫然状态的任柯面前,嘴角上扬,“本小姐今天心情好,赏你们一个恩典,你们可得好好表现啊。”   她说完便出了圈子,任柯涣散的眼神逐渐集中,撑着地起身,晃了晃脑袋。   沐轩“哗”一下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在地,激动地大喊,“住手。”   尹悦对他的阻止熟视无睹,拍了拍手,然后圈内又开始了厮杀,任柯反应极快,面对横扫而来的剑侧身闪躲,劈了那人的手腕先将兵器抢了过来。   “小先生赌谁?”   沐轩目不转睛的看着任柯,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尹悦将鞭子轻放在桌上,撑着脑袋以一种纯情少女的目光看他,“若是不赌,即便最后有人活了下来也是要死的。”   沐轩手心冒汗,脚不自觉的轻颤,回头看她,面具下的眼睛盛满了厌恶和恨意,“赌对了,人归我吗?”   她好像看不懂他眼里的神色一样,笑吟吟的点头。   他抬手指向圈内,站在最边上的人。   尹悦看过去,可不就是刚领回来玩的五三嘛,要说这疯子就是招人喜欢,原本是她先看上的,她一个不注意把人玩丢人了,偏偏老山主遇到就给瞧上了,她总不能为了一个人玩物得罪了老东西,如今再想,若不是老山主想必被抽筋剥皮的就是自己了。   她笑容僵住,神色玩味,此人她还没玩够呢,怎么舍得送人,转念一想,又不是立刻就给他,玩够了,玩成半死或者将尸体给他不就好了,不都是一样的嘛。   祁山盛行这种圈杀游戏,将人围在一个圈里厮杀,直到只剩最后一人才算结束。也有人想要跳出这个圈逃走,只是一般都死于万箭穿心,或者被圈外更多人的围攻。 第17章第十七章   沐轩原以为可以带任柯走了,可是才走到刀疤脸旁边,尹悦就堵在了他们面前,一脸笑意的看着他身后的人,复而再看他,眼神意味深长。   “你真的要带走他?”   尹悦问了个废话。   “你要反悔?”沐轩眉头紧皱,抬手再挡了挡任柯。   “悔不悔不打紧,我就是想提醒你,你中的这个蝎毒可不是能动就解的,它会时不时的侵蚀你的五脏六腑,直到将你体内的血肉啃食干净为止,且不说死不死,就说这过程你刚才也试了,一天来上这么几回,身体怕是受不住吧?”   她说着又伸手而来,沐轩侧身让开,她自讨没趣的摇了摇手,“即便这样你也要带走他?”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拿他命换任柯了,沐轩就知道这个臭妖婆不会是讲信用的人。   [我来了,哇!发生了什么,男主良知居然涨了2个,目前是32%。]   系统一咋呼,沐轩一点也不犹豫了,直接上手拉住任柯的手腕,坚定不移的说,“对!他现在是我的人。”   [……容我先查查前一秒发生了啥。]   他能感觉到任柯明显的一怔,沐轩心里长出了口气,恨不得让毒再犯一次。   尹悦掩嘴一笑,发出了清脆的笑声,眼底满是戏谑,抬脚围着两人转悠,“难怪你从不碰女人,如今看来是另有所好。”   她刚说完,任柯就挣脱了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到刀疤脸旁边。   [嗯?良知28%,咋突然降了。]667不解。   沐轩看了一眼任柯,他眉头隐约皱了起来。   尹悦重新停在了沐轩面前,冷冷一笑,“也对,这东西要是没这副皮囊怕是近不了那老东西的身,如今老东西死了,也算是物尽其用。”   沐轩微微皱眉,听不太明白。   任柯握紧了拳头,正欲上前,就听到一个细小的声音问他,“小子,你把老狗怎么了?”   刚才的那一掌将他浑身经脉都舒展了,他此刻对任何动静都极其敏感,这个声音一出他立即就抓到了方向,正是气息奄奄的刀疤脸发出的。   他微微蹲下身,刀疤脸微微扭头看他,明明气若游丝,依旧让人为之而颤,任柯能感觉到他在用仅存的力气死撑。   “那老东西怎么死的?”   声若蚊蝇,任柯还是听到了。   从他杀了老山主逃亡以来,没有人关心过老山主怎么死的,关于那件事他们甚至连问都不会问一句,就好像死的是个远在天边的陌生人一般,只有这个将死之人问了他。   “抽筋剥皮。”   任柯告诉他不是因为他问了,是因为他刚才救了自己。   “好的很。”刀疤脸说完嘴角咧开,便没了气。   尹悦侧身看过去,正巧见任柯把刀疤脸身上的刀剑抽出来,眉眼弯了弯,歪歪扭扭的走过去,捏起任柯的下巴,一脸惋惜的说,“你若喜欢我自然是舍得给你的,只不过我还没玩够,你等我玩够了再要不好吗?”   任柯躲开她的手,离她远了些,只不过一个动作,他就被守着的人用兵器指着了。   尹悦摩擦了指腹,一脸不悦。   沐轩见状是带不走人了,却还是不死心的问,“我非要带他走呢?”   尹悦白眼一翻,摊开两手,“那就带咯,你想死便死,反正我和你的婚事也只是走个过场。”   真是个神经病。   沐轩去拉任柯,抱着有主角护体的想法往前走,这次没被甩开。   “五三!”尹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任柯一顿,沐轩也跟着他停了,回头看尹悦正绞着头发,笑的阴森森,“他不想活,你也不想活吗?你身上的毒不想解吗?”   没想到这个疯婆子也给他下毒了,沐轩真想把她脑袋砸开看看里面是不是恶臭发烂,太TM恶心了。   听完任柯毫不犹豫的说,“走。”   沐轩一时没反应过来,反被他拉着走了。   两人前脚踏出院子,后面就有人跟了上去,尹悦眼神骤然变得阴冷,气的挥起鞭子就乱抽一通,无辜受牵连了许多人。   久不见人来的十七被派来看看,刚进院子鞭子就横冲直撞而来,他硬生生受住了那一鞭,不吭一声。   尹悦见是他便收了鞭子,转去抽其他人。   十七知道她是生气了,便问,“小姐气什么?”   尹悦看地上被打的人仰马翻的人,逐渐停下来手,红唇一扯,扯出一个要吃人的阴森笑意,“你说将我气成这样的人该怎么处置?”   “万箭穿心如何?”十七对她说话十分温柔,慢慢靠近她,将她的手托起,轻轻地给她揉手。   尹悦冷哼,“呵。”   十七继续提议,“抽筋拔骨?”   尹悦抬眼,“我爹要是知道,我如何解释?”   “听李门主说,他养的东西最近有点吵,怕短了吃食,要不帮他喂喂?” 第18章第十八章   看着被树影分的四分五裂的月光,听着风摇动树叶的轻响,沐轩紧张的心稍稍缓解了。   任柯抽回手。   沐轩:“这是哪?”   “不知道。”   “……”   他刚放松的心又一下紧拎起来,看着任柯那张印着斑驳树影的脸,忍了又忍才没直接骂出来,而是尽量温和的语气问,“不知道就来?”   即便他已经努力克制了,声调还是没全压下来,语调也满是不可置信的意味。   任柯听他这略带质问的话微微皱眉,往四周看去。   这个彘洞是老山主的,他巧合之下得知有密道,但是不知道是通往哪里,没想到出来竟不是什么暗阁,是一片林。   沐轩说完也觉得不合适,人家没把他这个累赘扔掉就算仁至义尽了,还怪人家有的没的太不人道,于是调整姿态,近乎卑微的说:“没事,先走。”   任柯往前走了几步停在了一棵树下,扭头看他,“好像走不了了。”   沐轩条件反射的恐惧起来,左右看去,四下静谧,没一点动静,再回头看去,就见他抬手说,“把剑给我。”   他二话不敢问,立即就扔了过去。   任柯刚接到剑,一股强风就扫来,自上而下,紧接着一把剑直朝面门而来,他堪堪退后几丈,先借着剑鞘弹开了剑,那人略退半步停住脚步。   树叶洒落,月光下斑驳陆离。   那从树上而来的人,一身黑,腰牌上的“十七”两字笔墨很深,手中的剑比常见的剑身宽长了些,正泛着冷冷的幽光,面容藏在银色的面具下,整个人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任柯立住脚后将剑拔出,是一把极其普通的剑,比起十七的剑从气势上就输了一截。但他早已散乱的头发微微遮挡住了他的眼,半露出来的眼睛在银光下阴冷而凶恶,整个人像夜间捕食的狼王,浑身的气势反将普通的剑衬的高深莫测。   “你若再忍忍,或许可以做个门主。”十七沙哑的嗓音打破了林中静谧,他略微遗憾的说,“可惜你选了死路。”   他的话无疑在任柯的伤口上撒盐,任柯握剑的手微微一颤,猛地冲了过去。   短兵相接,杀意弥漫。   神仙打架,凡人莫看。沐轩不敢靠近,但想着任柯带着伤,对方看起来很厉害,怕他打不过,就叫嚷,“喂,他身上带伤了,你胜之不武,是小人作风。”   十七蓄力挡回任柯横扫的剑,不紧不慢的回答,“这里是祁山。”   祁山是江湖中最骇人听闻的杀手组织,只要能达到目的,何种手段并不重要,竟然有人在这对他说什么仁义道德,简直荒唐可笑。   沐轩当然知道这里是祁山,他只是想扰乱他的思绪帮任柯而已。   十七连连出招将任柯逼得步步后退,直到抵住了树干无路可退,隔着相交的剑,他低声道:“说实话,我很佩服你。”   老山主而立之年以一敌十登上的山主位,在位三十年,其中不乏想要篡位之人,无一人能在他手上活过一盏茶的时间,是祁山百年来最狠最毒也最为谨慎的山主,无数山主断言,若非他病死或者有朝一日他疯了,这祁山在他有生之年是不可能易主的。   这样一位如恶鬼一般可怕老山主,没想到死的尤其突然,死状尤其惨烈,更荒唐的是——将他抽筋剥皮的竟是位少年。   未见之前他以为这位少年定有经天纬地之才,是个绝世高手,哪知竟连他几招都接不住。   失望之后是一阵唏嘘,这般平平无奇的少年竟敢杀恶鬼,且杀人后仓皇而逃。祁山倾巢而出只为虚有其表的忠心,真正想为老山主报仇的寥寥无几。   可悲可叹可笑。   任柯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蓄力一推,有了空隙迅速往旁边移去,十七的宽剑没入树身,任柯乘机回身砍去,剑锋势如破竹,十七毫不犹豫的弃剑,绕树转了一圈到他另一侧,抬脚朝他手腕踢去。   凉风四起,任柯反应极快,手腕被踢中的那一瞬间松了手,左手接住了剑横扫过去,十七腿被划到,忍了痛意横踢过去,将任柯逼退了几步,他连忙将剑从树中拔了出来。   沐轩的废话在风中飘散,他喊的嗓子疼也不见有点作用,于是他一咬牙跑了过去。   他才进入被两人祸害的烂糟糟的场地,一支箭就从他耳边掠过,直奔打的不可开交的两人而去,两人反应迅速,同时提剑扫去,箭在空中裂开,紧接着是如雨滴般的箭矢,沐轩朝任柯扑去,滚到了树后面才没被射成刺猬。   片刻后,箭停了。   他小心翼翼的看去,只见几支冒烟的火把下,尹悦脸色越发惨白渗人,她把玩着一张银色面具,似笑非笑。   “都听好了,本小姐不要死人,但只要有口气还在,就算他们成了肉馅我也不怪罪,但他们要是跑了,你们就不能有气。”   声音尖锐刺耳。   沐轩扭头看不远处的十七,“喂,你也得罪她了?”   十七沉默不语。   他本想拉个联盟结果人家不搭理,于是翻了个白眼,一抬手就摸到粘稠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任柯的手在流血。   “你受伤了?”   任柯别开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看向尹悦,她身后看得见的就有几十人,且不说藏在暗中的人,战,胜算寥寥,逃,后路不明,何况他身边有个不知是敌是友还无甚用处的拖累。   本以为他或许是祁山举足轻重的人物,关键或可保命,目前看来,他在尹悦这里已经上了必杀榜,毋庸置疑是个拖累了。   看来,要弃子。   他正想,手上就被覆上了一层布。   沐轩给他裹上布,往尹悦那看了一眼,黑压压的一群人正在走来,每个人都是银色的面具,腰间的牌子随步子而晃动。   他按了按自己的面具,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拖住,你先跑。”说完就要出去,被任柯拉住了。 第19章第十九章   沐轩是疼醒的,他轻轻一动都是疼的,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被树叶四分五裂的天空,箭如暴雨的场景涌上眼前,他全然忘了疼,立即寻任柯。   幸好人就在旁边,试了试,还有气,于是松了口气。   他们好像是滚到了林子深处,地上是厚厚的枯枝落叶,举目四望全是树,他忍着浑身的痛先将任柯移到一个干净有光的地方,给他看看身上的伤。   李志远的衣服已经看不出原色和原样了,破破烂烂的挂在他的身上,像是从垃圾里捡出来的一样。   看着满是血迹的脸,沐轩沉思,这种时刻才是杀这人才是最好时机。   [不可以哦,这次是要感化,你对象死了,你任务就算失败了,而且你恶意破坏进度的话,下次任务会很难。]   667熟悉而讨厌的声音响起,他翻了个白眼,他不过是觉得系统安排的时间点都有病,吐槽一下而已。   他把挂脖子上的面具取下来,是张青面獠牙的面具,乍一看还挺吓人,和第一次见任柯时他戴的挺像,他放一旁,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任柯身上的碎衣服扯下来。   有些碎片和伤口贴合在一起了,有些干涸了,直接扯会撕裂伤口,沐轩就去找水,他不敢走远就在附近找了找,水塘没找到,倒是有地面凹陷的地方有积水,他就将就用了。   认认真真给他扒完衣服后,看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触目惊心,尤其是背上快半米的刀伤更是让人脚底生寒,在这深山老林里什么都没有,只能先简单包扎一下。   弄好后,沐轩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他盖上,顺便给他把脸擦拭干净。   他五官精致看起来是很娇美的相貌,偏偏眉骨突出又不显得阴柔,反而俊秀中带有中正尔雅之气,只是瘦的只剩皮包着肉,便显得十分冷硬,脸色也毫无血色,看起来就像行将就木之人。   不过,他这人本就行将就木。   给他弄完沐轩才意识到自己身上疼,不注意还好,一注意到痛感就像得到关注的熊孩子一样,更加得寸进尺了,疼的他抽了好一会冷气,肚子还不合时宜的也跟着造反。   他撑着地起身,摇摇晃晃的去找点吃的。   任柯是被惊醒的,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尸体,他站在血泊之中,望着母亲被鲜血一点一点掩盖。   醒来后很久的时间里他都处于昏沉之中,许久,空洞的眼睛才有了神,看身上滑落的衣服十分眼熟,再看四周,全是高壮的树,他在的地方还好,能看得见大半的天,其他地方茂密的树枝将天遮了大半,偶有几道光从缝隙间洒落在地。   他撑着地起身,痛感袭来,他咬着牙才没倒下。   看身上的伤口是被处理过的,他低头看到地上青面獠牙的面具,想起昏迷前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微微皱眉。   他将衣服穿好,正要弯腰去捡面具,就听到一个声响。   “你醒了?”   少年身姿挺拔的站在小丘之上,卸下了可怖的面具,露出原有的俊秀面貌,笑容满面的挥动手,灰白的破衣丝毫不影响他的欢喜,落叶与风戏舞,青丝翩飞参与其中,光似乎也被他所感染,冲破层层树叶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从小丘上跑下,光追着他的身影,直到他进入了黑暗。   “你怎么样?”   沐轩到了他的面前,看他痴愣的表情晃了晃手。   任柯回过神,别过头,“没事。”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沐轩没听清,转到他面前,继续问,“什么?”   “……”   任柯无语,懒得理他,虚弱的往前走。   他伤的极重,又莫名其妙的滚了一遭,虽然有系统帮忙了,但怎么都有影响的,估计他没个主角光环是撑不到现在的,此刻还硬是要走路,一瘸一拐的下一秒就能倒下。   沐轩又心疼又好气,这神经病逞能什么鬼。   他走过去将人拉住,“你想死啊你!”然后帮他把衣服拉好,这里面阴冷潮湿,他要再添病就麻烦了,估摸着他这样是打不了自己的,于是肆无忌惮的吐槽,“你脑子摔坏了?不对,坏了应该不会逞能。”   “……”   任柯惊讶的看着他,满脸写着不可置信,这个人怎么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他抬眼看向四周,沉声问,“你知道这里是哪吗?”   “哪?有鬼?非得现在走?这还没天黑呢!”   沐轩小嘴叭叭的说,把他手上散了的结重新系好。 第20章第二十章   以沐轩的二两智商实在是想不明白,于是将兔子搁在架子上,几经挣扎后走过去。   他一挪步,就听到大佬寒凉似冰的声音,“你若敢靠近我,我会将你碎尸万段。”   他愣在了原地,看那双冷气幽幽的双眸,一点没有玩笑的意思,仿佛他敢再往前一寸,他真的会支离破碎。   上回的死状就是四分五裂,沐轩心有余悸,咽了咽口水,掂量以他现在风一吹就能倒的状态,自己有几分把握挑战他,最终他还是不敢挑战主角光环,从心转回到兔子旁边,深深觉得还是小动物可爱,并且决定一会吃完了把它骨头拼一拼,给它留个全尸再埋一埋。   任柯脑袋晕晕沉沉,像是尹悦下的毒在发生作用,真不是时候。   沐轩的郁闷在肉香味中一扫而光,高高兴兴的扯下肉皮尝一尝,虽然少了点盐巴、孜然,但有肉吃已经是天大的幸福了,他没忍住又接连吃了好几块。   [老铁!你看看后面的承业吧!孩子哈喇子都流一地了。]   系统都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的出声提醒他。   吃的忘乎所以的某人才慢慢悠悠的感觉到身后杀气腾腾,满嘴油脂的回头一看,大佬眼神更幽怨了。   沐轩抖了抖鸡皮疙瘩,擦了擦嘴,拎着烤黄的兔子朝他走去,“勉强吃点,吃完我好办事。”   闻言,任柯操起身旁的树枝指向他,冷冰冰人警告,“休想!”   “???”   沐轩愁了,觉得他肯定是摔下来的时候伤脑子了,不然没摔之前都没这么排斥他,怎么脱离危险了才这么神神叨叨,也怪自己没先看看摔脑子没。   沐轩拿出一百二十分的耐心,先在离他三米的石头上坐下,好言好语的解释,“是这样啊,你看我们现在是在鬼林,你是伤员,我呢跟兔子差不多。”他提了提兔子给他看,笑容可掬的继续说,“我们现在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而且我早说过,我是来帮你的,你一直这么防着我,我们很难走出去的。”   任柯几天几夜没吃东西了,又浑身是伤,手上早没了力气,连树枝都握不住,晃了晃便缓缓将手放下,静静地看着他。   沐轩的长相很柔和,笑起来很温柔,他坐于树下,言辞恳切且柔和,斑驳的光落在他的衣袍上,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而晃眼,时常让人恍惚。   任柯低下了头,他怀疑尹悦给他下的毒在发作,虽然刀疤脸那一掌帮催出了些毒素,但是此刻头昏脑涨但感觉十分强烈,恍惚间他看到了沐轩走近,他很想呵斥,可毫无气力。   “服了你了。”沐轩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撕开烤的娇嫩的兔肉递到他嘴边,看他还紧咬牙关,也不知道在坚持个什么劲。   “我跟你说,你要是张嘴乖乖吃下什么事都没,你要是不自己吃,那我就帮你吃,你应该不想我嘴对嘴喂你吧?”   话音刚落,紧咬的牙关松开,沐轩立即塞进一块兔肉,把他扶靠树坐好,笑吟吟的继续撕肉递到他嘴边。   任柯倒是想吃,只是一点力气都用不上,气虚的看着他。   沐轩见他无动于衷,一点没有配合的打算,微微皱眉,欲言又止,话到嘴边了又收了回去重新斟酌,最好挑了自以为最合适的词缀,“你应该不想死在这吧?”   任柯此刻能逼着自己睁着眼睛都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更别说回他话了,只眼神涣散的看着他,真生怕他不做人。   沐轩虽然智商二两,但眼力十分,看到任柯握树枝的手完全是虚的,他意识到不太对劲,顺手就去摸他的脸,再继续往下摸。   他本意是检查,但受惊过渡,神经衰弱且有臆想症的任柯立即就全身紧张起来,心道:他果然不做人了,不对是要做人了!畜生!   “卧槽,怎么这么硬?”   “!?”   沐轩话一出,任柯浑身的毛孔都炸裂开来,感觉体内本就乱窜的气更乱了,喉咙里就好像卡住了什么东西,一张嘴就喷出一口血。   红黑的血喷洒在沐轩脸上,他先是一愣,还没理个所以然,任柯的手就掐在了他脖子上,力道不轻不重,死不了也不好受。   这哥们还真是垂死病中惊坐起,不拉垫背不罢休。   沐轩甩开他的手连连后退,咳嗽着起身,“你有毛病啊?老子咳咳……不过是想……咳咳……”   他喉管疼,上不来气,一直在咳,话音不明。   自任柯进祁山后,他的世界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遇皆恶人,唯一一个向他伸手的人却是拉他入深渊,将他生生逼成了恶鬼。   所以,再次遇到这样的事,让他胃里翻腾,隐隐泛着恶心,本能排斥。   “你知道老山主怎么死的吗?”   任柯声音很小,沐轩好不容易止咳,刚好听见他这句话,一脸懵的看着他。 第21章第二十一章   后面声响越来越大,将沐轩的整颗心都揪住。   “咳。”   背上的人突然发出声响,沐轩不敢停歇也没空出声,继续往前跌跌撞撞的跑。   “放我……咳。”   沐轩觉得就算把他放下来,他也跑不动,并且还耽搁个时间,于是不发一言,继续使出吃奶的劲往前跑。   任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他颠醒的,反正醒来以后又险些被他那一点没经验的背法,差点颠的再次晕过去,而后他十分敏锐的听到了周身的声响。   这埋头苦跑的年轻人想必是只顾了身后的危机,跑时没注意自己经过的两旁其实也有不少暗伏的妖物。   任柯见多了腥风血雨,对那些四肢不全,脑子有坑的怪物们并不惊奇,当务之急而是,求这跑的喘不上气的少年先将他放下,不然没死在祁山杀手和鬼林的怪物手中,倒死在了颠簸之下。   恐怕,这样的死法不比祁山老贼好多少。   “停下。”   沐轩依旧不为所动,任柯无力的身躯连着跳动的心脏一起颤痛,若非心智坚定,恐怕已经去下面再和老东西战一场了。   “咳……”   任柯口中灌风开始剧烈的咳嗽,一股暖流自沐轩脖子处流下,他顿了一下,转到旁边较为茂密的草丛中,将快咳断气的人放下。   没了颠簸,全身都舒坦了许多,任柯平缓了呼吸,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周遭是树叶抖动,重物踩地的声响,细听还有人声的叫唤。沐轩汗毛竖立,不敢妄动一下,于是眼巴巴的看着他,四目相对,感谢紧张的气氛,将尴尬削去了大半,余下的一半成了紧张。   “嘶!”   一声不似人发出的声响刺破耳膜,沐轩和任柯同时一颤,不约而同的伸手捂住了对方的嘴巴。   正值夕阳西下之时,本就昏暗的林间更暗了几分,任柯千斤重的眼皮往上提了提,目睹着密密麻麻的一群“人,”那些东西的确是人形,有鼻子有眼,也看得出有四肢结构,只是那皮肤是暗绿色的,上面扭曲的纹路跟老树皮无异,行走时脚不是提起的,是摩擦着地面划过去的。   其中一个不太磕碜的突然的回过头,那双眼睛没有白色全是黑的,像假的黑石硬塞眼眶里的一样,饶是再冷静的任柯也被那一眼吓得一怔,险些没提上气。   沐轩能感觉到他的惊恐,后背湿了一片,想转身又不敢,牙关都要咬碎了。   浩浩荡荡一群“人”走过,或许是没眼睛的缘故,没发现他们。   任柯率先松了手,顺手打开了死捂着自己嘴巴的爪子,刚才屏住呼吸太久,此刻也不敢呼吸太重,便皱起眉头。   沐轩抿着嘴,小心翼翼的往后瞥了一眼,确定没危险后才彻底松了口气,瘫坐在地,撑着地面重重的呼吸,感觉自己从阴曹地府走了一遭。   两人逐渐恢复正常,这一正常起来,被紧张气氛削弱的尴尬席卷而来,沐轩瞟了一眼他,见他目光灼灼的看自己,于是他喉咙一紧,低着头往后移了几步。   任柯沉默了片刻,联想自己要将他掐死,而他还不计前嫌的救自己,且将目的搁置一旁,就说在这龙潭虎穴里逃都将自己带着,这份好色之心还是着实令人敬佩的。   此人想必是得了那老东西的亲传,只是没习得老东西心狠手辣的手段,只那好色之心学了个彻彻底底。   若祁山还有善恶之分,那他勉勉强强算得上一分的善。   任柯并非无情无义之人,只是在祁山待的太久了,久的他身上的人情味变成了血腥味。   “你在祁山有多少……”   任柯突然出声,嗓音嘶哑,说到一半就停了话音,沐轩警惕的看着他,怕他又突然来个锁喉,关键是人家好模好样的时候他打不过,好不容易打得过了吧还……   对啊,现在打得过,刚才那锁喉完全是突发情况。   这么一想,沐轩警惕的眼神逐渐变得放肆,小白兔似的神态逐渐嚣张起来成了狡猾的狐狸。   任柯觉得所问实在难以启齿,偏问题又堵在他心中让他心中郁结。   “怎么,你还想掐死我啊?”   脑仁没拳头大的某人,心理活动一长串后,竟然莫名其妙的给自己壮了个胆,眼神变得恶狠狠的,突然的嚷了一句,将任柯因为他救奋力自己,而勉勉强强不那么厌恶他的情绪瞬间嚷飞到九霄云外。   “你现在要明确自己的处境,现在你落我手里了,再动不动就杀我掐我,我就把你扔给那些怪物。”   “……”   刚才评给他的那一分善此刻也全然收回,任柯感觉心中郁结更盛,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沐轩将狠话放完,见大佬脸上毫无血色,紧抿着唇,想起系统给他说的那些话,心里也不由得柔了几分,但一想到他狗咬吕洞宾的行为,便只略微放低了姿态,以商量的语气说:“所以,你要不想成那些怪物的口粮,你就别对我动手动脚。”   “……”   所以,动手动脚的到底是谁!咬人的狗倒先叫嚷着委屈起来。   任柯被他那一脸委屈像气得脑子嗡嗡响,感觉心中气血翻涌不止,呼吸都难以平缓。   “你怎么了?”   怎么了?任柯恨不得将他撕碎。 第22章第二十二章   沉默许久,天色渐暗,本来是想带他先走的,但是不知道往哪走,那些怪物也没再折返了,他也怕再折腾把人弄没气了,于是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四周,小声的询问:“你身上的毒有解吗?”   回答他的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两人同时一怔,面容上同时多了几分紧张,沐轩微微咬紧嘴皮,看向发声的方位,是刚才大批怪物过去的方向。   “咻~呜~”   奇怪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发出,沐轩一回头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乌漆墨黑的树林中,他们只顾着眼前,后面不知何时多了几十只发着绿光的东西,飘在空中晃动,正不疾不徐的往自己而来。   任柯慌忙的去捂他的嘴巴,怕他叫出声打草惊蛇。   沐轩脑袋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时发现,自己几乎是靠在大佬怀里的,他看那些绿油油的东西也不敢妄动,就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僵住了。   任柯不过是怕他出声捂住他嘴巴而已,没想到他顺杆子往上爬,竟然靠在他身上,此人真是无时无刻不想占他便宜,若不是情况紧急,他真想将这好色之徒一把掐死。   除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沐轩还听到了另一种声音,扑通扑通的,近在咫尺,他惊讶的发现,这声音居然是任柯的心跳声,这可比发现绿光还令他惊奇,他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任柯的表情,可惜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见。   虽然看不见表情,但并不阻碍沐轩想入非非——原来,大佬也会害怕啊!也是,现在他就跟废物一样。   绿油油的东西越来越近,两人不约而同的屏住呼吸。   那会发光的绿东西就是白天见的怪物的眼睛发出的,微弱的绿光映着几十个怪物磕碜的脸,两人同时舒了口气,幸好不是其他的怪东西。   好像见多了也就没那么怕了,沐轩等这批怪物过去以后扒开任柯的手,月光被茂密的树木遮挡的严严实实,他只能靠着感觉辨认方向,小声的说:“那些绿眼怪看不见我们。”   任柯不予回应。   凄惨的叫声又起,一阵又一阵,沐轩鸡皮疙瘩掉一地,思索着要不要去看看,他瞥了一眼任柯的方向决定不去了,就听到任柯用极其沙哑的嗓音说:“去看看。”   沐轩愣了一下,感觉到任柯在艰难的起身赶紧的去扶他,哪知道光线太暗,手没扶到,倒是一巴掌按在了人家脸上。   “……”   他以为迎接他的可能是锁喉,接过尴尬的空气流动了一波又一波,任柯主动的把手递给了他,沐轩如蒙大赦,觉得自己不离不弃的精神终于将这块臭石头感化了。   有了前车之鉴,任柯死也不愿意再被沐轩背,宁愿拖着伤躯走的比乌龟慢,也绝不愿像死物一样被颠来颠去。   缺心眼的沐轩自以为大佬是觉得自己太辛苦了,在心疼自己,于是乐呵呵的扶着大佬走,“我其实不累的,我背你吧。”   林间安静,他怕惊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讲话时刻意压低着声音,偏着身子去讲,几乎要钻进任柯的耳朵里了,听者默不作声,全身心的看路,走路。   “哎,早这样齐心协力多好……”   他废话连篇,感慨还未发完,突然一股力将他拉下,他没注意整个扑倒任柯身上,听到任柯闷哼了一声,他慌忙想让却被紧紧地按住。   任柯眉头紧皱,清亮的双眸映着一张人脸。   沐轩不敢再轻举妄动,他先是发现自己看得清任柯了,不过光是绿色的,然后小心翼翼的往旁边看,在要叫出的同时嘴巴瞬间被捂住,于是他咬住了任柯的手,声音被堵在了喉咙里。   任柯紧皱眉头,见他别开脑袋,于是将手轻轻地抽出来,自己看过去,眼前是一双发着绿光的眼睛,没有呼吸没有生气,他再看下去——怪物没有四肢和躯干,孤零零的脑袋发着绿光,断开的脖子流着一股如同污水一样的液体。   他将脑袋移开,视线瞬间开阔,哪怕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再看依旧觉得触目惊心。   幽幽绿光将周遭照亮,空地没有树木没有草,遍地都是七横八竖的人体,有些眼睛腐化的只剩骷髅,有些还是刚咽气的,还瞪着眼睛。自然也有些站立的,其中一些难以形容的场面令人作呕。   僵直无生气的怪物用他们那绿油油的眼睛望着那些在死撑的人,他们身上所着是祁山的衣服,看来是一批祁山的弃子。   任柯还在仔细观看,想看出一点其他的东西,突然的感觉肩胛吃痛,回头一看。   他竟忘了自己身旁还有个人了,沐轩瞠目结舌,眼睛大的恨不得能装下拳头,嘴巴微微张着出气,似在强忍着什么于是找了个东西掐着。   任柯难以理解这种行为,明明害怕还看,看了一眼不算还一直看,真是给自己找罪受。   “咔咔咔!”   是人骨头碎裂的声音,沐轩目睹那些怪物将一个人像折纸一样的折断,那人死相极其惨烈,最后被扔给了边缘的怪物,那怪物接到后机械的趴在地上,以一种扭曲的形态啃食。   沐轩几乎要吐出来,他连忙移开视线,几乎要吐出来。   “啊!他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有人尖叫。   沐轩也想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他还未得到答案就听到身边有声响,又一批怪物走来,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去对那些祁山的人下手。   好像怪物看不到他们。   任柯低声在他耳旁说,“走。” 第23章第二十三章   人都有大起大落的时候,实属正常。但任柯不一样,他出生算得上是大起,而后的人生便是落,再无起过。   他自幼颠沛流离,把积攒的运气都用在了找到母亲上,过了三年五载的好日子,本该就那样长成个温润如玉亦或鲜衣怒马的少年,再不济也该是个本本分分的年轻大夫。   偏偏天公怨妒,他阴差阳错踏入了祁山,从此读书晒药的少年刀剑不离身,行医救人的手沾染了鲜血。   再不见草屋言笑的少年郎。   少年推开尸体从尸堆中爬出,月牙白的衣服染成了红色,干净透彻的眼睛变得幽怨狠厉,他手握着长剑,脖子处有一道深黑的伤口还在冒着黑血,整个人如同炼狱恶鬼。   他的剑指着明亮刺眼的光处,呐喊:“杀人者坐高台,被杀者背恶名,这就是你所说的太平吗?”   声音如钟鼓,震耳欲聋,沐轩瞬间就被震醒了。   任柯正坐在自己对面,悠哉的啃果子,沐轩瞪大了眼睛,往旁边一看,空空如也,再看眼前这个生气满满的人,他第一反应是高兴,而后是害怕,不自觉的缩了缩身体。   这货简直不是人,怎么恢复这么快,早知这样,他之前就不那么横了,他说了什么来着?   你落我手里了……   妈呀!悔不当初。   任柯静静地看他脸色几变,将摘来的果子扔给他,然后吃完手里这个起身看向幽幽的林间。   沐轩小心翼翼的窥探大佬脸色,从那张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上实在是难以探出一点东西,他只好先填饱肚子。   一边毫无感情的吃东西,一边思考补救措施,可能大佬是明白自己救他的心,但是!他怎么觉得大佬对自己的杀气丝毫未减呢?   任柯醒来时发现沐轩靠在自己身上,看地上那条蛇和此人嘴边的血,他就猜到这个疯子是给自己吸毒了。   他心情复杂的将人移开,然后运气调息,除了心口还在疼,体内冲撞的气已经平稳下来,他掀开衣服看,身上的伤疤也在结痂。   果然,体内的药多了,一时半会死不了。   他先寻了东西填饱肚子,然后找水洗了把脸,看着地上的脚印,往来的方向看去,犹豫了一会继续往前走。他坐在沐轩对面,脑子非常清晰的将这几天的事情从头到尾的思索了一遍。   他在祁山那么多年,实在是没见过这个人,所以关于他的身份一无所知,唯一知道的就是他的排号——七九。   他想了一会,起身到他身前,抬手给他把脉,脉来急数,时快时慢,慢比快长,实在紊乱,是促脉。   俗话说蛇蝎不分家,这小子身上有蝎毒,本来还未侵蚀骨肉,经过蛇毒的勾引蝎毒变有了变动,开始侵蚀骨肉,这样下去,命不久矣。   他一时无言,将地上的衣服给他盖上,坐回去等他清醒。   “你就好了?”   沐轩试探性的询问将任柯思绪打断,他回头看目光炯炯的人,敷衍性的点了点头。   沐轩砸吧砸吧嘴,又一次感慨男主光环,昨天要死不活,还被蛇咬了,今天就能活蹦乱跳。   他起身脑袋一沉,连忙扶着树才没倒下,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点,顺手穿上衣服。   任柯等他收整好,然后抬脚朝昨晚来的方向走。   大佬步伐矫健,沐轩不敢置喙,乖乖跟着走,腾出时间问系统,[他现在良知多少?]   667唉声叹气,[毫无变化,太难搞了。]   沐轩也唉声叹气起来,他又不是和尚,怎么能把恶魔渡化成天使呢?   一路崎岖,磕磕碰碰,昨晚他被强行背着,只觉得颠簸,现在再走这路,单是独自行走都觉得绊脚,难怪昨晚摔那么多次。   他回头看,果然,沐轩走的歪歪扭扭,走几步就停下来磨搓膝盖和小腿,偶尔也搓搓手肘。   一时间,心里翻起一阵难以形容的情绪。   [啊啊啊啊,涨了涨了,五个百分点!]   667炸毛一样的声音响起,沐轩瞠目结舌的看着任柯那张棺材脸,一双清明的眼睛亮的惊人。   “……”   我做啥了?沐轩一脸懵,腰也不酸,腿也不疼了,把刚才的事情想了又想,他除了问了一句“你就好了?”就没再做什么,难不成这句话大有玄机?   他表示自己二两脑子根本就搞不懂任柯三两脑子的想法啊!   任柯望着表情丰富的都快扭曲的人,心里的情绪慢慢散开又聚拢,像一团火烧灼他的五脏六腑,他有点进入梦乡的错觉。   他排斥这样的感觉!   [我勒个去,怎么又降了!]   沐轩:“……”   他的心情还真是大起大落。   任柯讨厌这种没来由的情绪,讨厌这种突如其来的心跳。   他转身继续往前走,速度加快。   沐轩:[我真是醉了。]   667:[我已经喝上了。]   冰窖里待久了的人是受不得热烈焰火的。 第24章第二十四章   两人走了一路,气氛尴尬的不行,沐轩没话找话,想探探口风,试试水,“这天好像要下雨啊。”   “嗯。”任柯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并不打算接他话茬。   沐轩摸了摸鼻子,继续找话,“你身上的伤没事吧?”   “嗯。”   “我们能走出去嘛?”   “嗯。”   “……”   饶是脸皮再厚,沐轩也再开不了口了,这货是防备心太重还是压根不想搭理自己,他一时也没个数。   [所以我让你选说服他你不听。]神出鬼没的系统667说风凉话,还故作哀叹一声。   沐轩就觉得这系统像个人,不然就是成精了,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台电脑长了嘴于是键盘就落灰了,它每天噼里啪啦的炸火花,那场面简直不忍直视,他嘿嘿笑了出来。   [……]667表示受到了侮辱。   “笑什么?”   任柯突然回头问,沐轩笑容僵住,怪破系统影响他,667无语的在他脑子里炸了个火花。   沐轩脑袋里“砰砰砰”几声让他耳朵疼,于是他张口就骂,“你有病啊!”   骂完他就愣住了,看着同样愣住的任柯,恨不得把系统碎尸万段。   四目相对,林间窸窸窣窣的声音不止,本就紧张的情绪下更加头皮发麻,沐轩脑内风暴,要如何让大佬的刀不砍向自己呢?   他突然觉得,大佬还是病着好,好歹他能操控,生命没有危险。   又觉得,大佬病着他照顾不了,像昨晚如果遇到的不是蛇,是豺狼虎豹那就完了。   任柯看他的目光一会哀愁一会悲伤,心里有些堵得很,看自己手上已经结疤的伤口,闷声道,“我的确有病。”他顿了顿,“可我想活着,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   沐轩目瞪口呆,这货脑子缺根弦吧。   “别动!”任柯厉声呵斥,眼神骤变,迅速将剑甩了出去,沐轩眼见那剑朝自己而来,他脑袋一片空白,感觉一股劲风窜进脖子里,然后听到“咚”一声。   任柯跑来,瞥了他一眼,径直从绿眼怪脑门上抽回剑,这个绿眼怪有点新鲜,还看得出人的面貌,四肢也不僵硬,如果不是那双怪异的眼睛,几乎可以是个人。   脑门处流的血不是红色,是黄色。   惊魂未定的沐轩腿软的扒拉一把任柯,长长的出了几口气,回过头看,欲哭无泪,“怎么没一点声啊!”   任柯也没有听到声响,是突然就见这个东西冒了出来,或许这个东西是一开始就在此处的,所以没有声响。   沐轩看了怪物一会就蹲了过去,开始对那东西动手动脚,甚至还扒衣服,嘴里念念有词,“挺好看的,可惜了。”   “你疯了!”   好色之徒,恐怖如斯!   沐轩一脸懵的看他,这货犯病了?他停止了搜索的动作,等着大佬下一步指示。   只见任柯好像气急了,指着那东西已经漏洞的脑袋,“他再怎么好看也……也,你……”他简直难以启齿这种行为,想起自己几次快死时他也这样过,脸气的涨红,竟生出来一副羞愤的神态来。   沐轩目睹他那张清清白白的脸红了,惊恐万分——见了鬼了!他一慌,手一滑就顺着他刚撕开的衣服直接按到了绿眼怪下边,他如惊弓之鸟的弹开。   才弹开就被剑指着,任柯双目通红,怒气冲天,怒喝:“疯子!”   沐轩还僵持的举着双手,对他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难以理解,他不想似的不明不白,弱弱的问一句,“我怎么你了?”   任柯:“好色之徒!”   “!?”沐轩瞬间就瞪大了眼睛,怀疑人生的去看那个怪物,若是他眼睛没瞎的话,那东西是个男的吧,他又回头看一副正义凛然的人,活像个路边跳出英雄救美的二傻子,他哭笑不得,“这是个男的。”   任柯本以为他要么厚颜无耻的承认自己的好色之心,要么恬不知耻的死不承认,结果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说了这句。   “又如何?”   如何?是可忍孰不可忍!沐轩几乎要跳脚了,是!他年纪轻轻火气重,但也不至饥不择食到妖魔鬼怪吧!退一万步说,他眼前还有个活人呢!   要是打得过,他真想胖揍一顿这孙子,太他妈不是人了!   任柯刚是起了杀心的,不光是觉得他此举令人作呕,还有他心里竟觉得生气,这种情绪不同于他在祁山受到不公时的情绪。   杀手如果心里有太多情,是杀不了人的,所以祁山的杀手每当产生感情,要么自杀要么毁掉让自己产生情的东西。   他将这一原则奉至高台,一路让他恨、让他气、让他疯的人,都死于他手。   现在也不例外。   他看着手中的剑,指着的人对他而言毫无威胁,只需手起刀落,一剑封喉,但是他没有。   沐轩看他目光落在剑上,趁机退却几步到绿眼怪旁边,压制住自己的火气,耐心解释:“你冷静冷静,我不是要对他做什么,我只是看看他身上有什么东西我们能用!”   闻言,任柯猛然抬眸看他,又看死于他剑下的东西。   那种让他排斥的情绪扑面而来。   “这个怪物好像是新的,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走的出去,所以我想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东西我们可以用。”   他眼睛清澈透亮,言辞温柔,从怪物身上抽出来一把匕首,扯出了一抹难以形容的笑,似苦笑又似自嘲。   “我们总要想办法活着出去。” 第25章第二十五章   沐轩一辈子都循规蹈矩,仔细想想,这辈子做过最疯狂的事情恐怕就是高中时期逃了次班主任的课。   要是严格来说,这算是活着的时候最疯狂的事情。   死后呢?   全是任柯。   每次的剧烈心跳都离不开他,生死攸关都与他有关,总之是把活着时没受的刺激通通千百倍的补上。   要感化任柯好比让魔成仙。   他这个人最讨厌纠缠不休了,他无数次的想过就算了吧,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   易地而处,他或许还做不到任柯那般认命。   可是,他一看任柯,就想起,他几次挡在自己面前,他那颗害死自己的圣母心就说服了自己——有些路是要走的,但是路上的风景是可以有变化的。   有些时候,被反复叮嘱的话如云烟易散,而无痛无痒的一句话却能不断想起——“他们该死啊!”“你不高兴吗?”“我想活着,至少现在还不能死。”“……”   声声字字充盈脑内,让他破防。   所以,在怪物围堵之中,当任柯又一次的挡在他面前时,他有些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一切复杂的情绪都被一个念头覆盖——救他,他太苦了,不能就这么死了。   他昨晚看到那些怪物最先攻击的是流血的人,刚才怪物的攻击也是偏向任柯,所以他猜想,怪物嗜血,于是他想赌一把。   迷迷糊糊间感觉被颠的喘不过气来,听到有人拼命的喊什么人,他用了一百二十分的努力才听清楚。   “七九!七九!”   是在叫我吗?沐轩脑袋昏沉,半信半疑之间又晕了过去。   任柯疯了一样的跑,直到雨停了,周遭的树少了,他也没有停下。   不知哪来一块不长眼的石头,他早已精疲力尽,眼前之物晃晃悠悠的,一没注意就栽倒了下去。   [宿主,你醒醒啊。]   沐轩掀开沉重的眼皮子,他身处于一个陌生的场地,一棵大树下,树上开着粉嫩的花,眼前是一间茅草屋,院子里种满了花花草草,还有一些在晒的花木。   [我死了?]   667叹息,[半死不活。]   沐轩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一朵花正落在他衣服上,粉嫩嫩的,让人看着不自觉的心里就泛酸起来。   667不见他有反应,就自己把情况说完,[我也第一次遇到你这种卡bug的情况,所以,给你个选择,要回去继续还是直接开启最后一次机会?]   可能是霉运太久,老天都看不下去给他个运气,居然还能卡bug。沐轩哭笑不得,将衣服上的花扫到地上,闭目养神。   他现在太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去想。   [不行啊,卡久了,总系统会修复程序,你到时候就没了啊。]   沐轩:“没就没了。”   [你不能这样啊!]667一听差点哭出来,惨兮兮的说,[就算你不想活了,你也替任柯想想啊!你这把他送到一半,他不上不下的多难受啊。]   沐轩无动于衷。   [你就不想知道任柯为什么杀那么多人?]   书里只写了任柯杀了很多他的仇人,至于是什么仇一直是个迷,不少读者猜测是杀母,可是这一答案没有得到作者赞成,作者的说法是,任柯不是一个会因为仇恨发疯的人,他有他自己必须要活下去的理由。   沐轩睁开眼睛,满眼粉色,而后又闭上了。   667见他不受影响,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安全,它不得不咬牙放大招。   沐轩正思索任柯接下去的路,才想到他屠祁山就感觉到天旋地转,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双红眼。   他心上插着一把剑,感觉不到痛,见这双红眼逐渐后退,他看清了眼睛的主人。   一张瓷白的脸,仿佛轻轻一碰就能碎了,那双一贯无神的眼睛此刻满是愁苦和落寞,他步步后退跌坐于地,好像是完成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可是事情完成了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如释重负,反而多了些难以理解的东西。   杀完人的任柯,他用沾染鲜血的双手抹去脸上的血,重拾地上的匕首站起身,重新站了过去。   沐轩看见他那双眼睛含着泪,用匕首朝自己而来,可惜他没有任何感觉,也说不了话,就像被困在木偶里了一样,只能看着一切。   匕首上往下走,任柯逐渐失控,一会笑一会悲,“我说过,我一定要将你抽筋剥皮,碎尸万段。”他声音悲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   沐轩猛然想到,他现在是老山主!   血液四溅,任柯脸被不断溅出的血掩盖。   “你放心,我不会成为下一个你的!”   沐轩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他猛然睁开眼睛,空气涌入鼻腔流入喉管,他才有一种死而复生的错觉感。   雨过后,满地泥浆,他狼狈不堪的坐起身,脑子混乱不堪,碰到了什么东西,回头看去,是任柯。   恶魔一样的人物,此时跌倒在泥泞里,身上的血迹和泥浆混杂,狼狈不堪,沐轩去扶他,他气息微弱,浑身滚烫。   想起这个神经病拼命的把自己从那些怪物手中救出,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他将任柯扶靠在树上,然后给他把脸上的泥渍和血迹擦去。   沐轩把身上的衣服还能用的都用来给他包扎伤口,掀开任柯稀碎的衣服,下面的伤口触目惊心,融着泥渍,伤口中心还在流血,边缘却被雨水泡的泛白。   “你醒了?”   任柯视线模糊,听到他的声音后心里莫名放心下来,眨了眨眼,看清了他。 第26章第二十六章   任柯再次醒来是在一个洞里,四面石壁,光从缝中透出,里面有桌椅、柜子、箱子,还有锅碗瓢盆,角落里堆满了柴,而他躺在一张床上,显然是一个家。   他回头,看到了想看到的人。   烛光摇曳,他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久到换了这个像一户人家一样的地方也毫无知觉,他看着熟睡的人,脸上的泥渍和血迹混杂,脸色惨白,唇无血色。   他在老山主身边时也见过很多好看的人,但只觉得那是皮囊好看,多看两眼就叫人生厌,而眼前这个人,好看的和那些人不一样,若说皮囊他不如那些人,可让人看了就是舒心,怎么看都不腻。   沐轩一睁眼就看到他直勾勾的看着自己,从那清亮的眼神看,是早就醒了的。   他太久没这么毫无戒备的睡过觉了,睡得很沉,精神也好了很多。   任柯见他醒来,不自在的移开了目光,欲盖弥彰的看天花板。   沐轩从脚边拿出个盒子到他旁边,打开后里面是一堆瓶瓶罐罐,他随便挑了一个说,“你闻闻这些是不是药?”   任柯扭头看去,一股子药味扑面而来,他皱了皱鼻子。   “是药。”   沐轩:“你能分辨出哪些药可以用吗?”   他记得之前柳絮受伤他就闻了一堆药然后挑出能用的来,只是不知道这个时期的大佬有没有那个本事。   任柯顶着他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点了点头。   闻言,沐轩连忙打开瓶盖凑过去,等着他给回应,任柯摇头他就换下一瓶。   盒子里的瓶瓶罐罐大约十多样,都过了一遍后,挑出了七八瓶可以用的,其他的是因为受潮了不能用。   沐轩把不能用的放一边,能用的放回盒子里,留了两瓶在外面。   “药是你自己挑的,出了问题可不能怨我。”   任柯此时才发觉,他早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东西,似乎就只等着他醒来辨药了。   这种等着被上药的感觉很奇怪,之前他被上药都是昏迷的,清醒的时候都是自己上药。   “你可以不看。”沐轩从地上拿一个坛子,打开后一股酒味飘散,他伸手去把他身上早已不能叫衣服的破布轻轻地扒开,看着那些发黑的伤口,用帕子沾了沾酒给他清洗伤口边缘。   酒碰到伤口,任柯瞬间瞪大了眼睛,疼的汗流满面。   沐轩看了他一眼继续处理伤口,他看着这些深浅不一的伤口都觉得疼,别说当事人了。   “嘶~”沐轩扯下一截袖子递到他嘴边,看他咬上以后继续处理下一个伤口。   这种连续不断的痛感最折磨人家了,他以为没一会就会疼的晕过去了,没想到大佬就是大佬,硬是撑到了最后。   沐轩给他换上这屋子里找到的衣服,最后给他盖上被子,他全身紧绷着的神经松了下来,这一放松就浑身疼,于是开始冒冷汗。   任柯松开嘴里的袖子,看瘫软在地的人,心里的愧疚感袭来,总觉得之前是自己误会了他。   沐轩歇了口气就缓过神来,把那截袖子拿开,顺手给他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开始说正事。   “这个石洞是我找路的时候发现的,误打误撞就碰到了机关,我们暂且就在这把伤养好。”   任柯看着他的脖子,“你伤疼吗?” (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c c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沐轩礼貌的笑了笑,指了指他的残躯,非常温和的怼,“虽然我是神仙,但是我是凡胎□□,疼不疼你心里没数吗?”   “……”   这轻轻柔柔的话里全是刀,噎得任柯不知道怎么接话。   沐轩伺候好大爷该管管自己了,他把脸上的东西洗干净,地上有块碎了的铜镜,他捡起来看看脸上的伤,之前没见过这张脸好不好看,反正现在看除了好几道口子以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要脸的人,瞟了一眼后就看脖子了,他看刚处理完伤口的人闭上了眼睛,估计是昏过去了。   没人看,他就放心大胆的操作了,他把裹在脖子上的破布一层一层的翻开,最后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佩服那一刻的自己。   不看还好,一看就疼。那会的勇敢已经全然不见了,他轻轻动一点都疼的不行,恨不得找根绳把脑袋和房顶垂直成一条线。   他一边哗啦啦的流眼泪,一边还得给自己清洗伤口再上药。   [啧啧啧,没个十年脑血栓是下不去这个手的。]667毫无预兆的出现,还说了个风凉话。   沐轩气的头疼,破系统搞个卡bug就算了,还硬搞骚操作把他送回来,这种行为没个绝症还真是干不出来。   667似乎感受到他的怒火了,敷衍的“嘿嘿”一笑就再没出过声。   沐轩疼的想打滚,既然是卡bug了,那为什么这个伤口不消失呢?   他弄完最棘手的伤口,接下来把身上大大小小的都一切处理好,顺便换了套衣服。   这个洞一看就是有人生活过,东西齐全的才真的像漏洞,换而言之,这个地方是有出路的。 第27章第二十七章   沐轩每次出门都要留段话,次次、日日。   刚开始就是简简单单“附近觅食,马上回来。”后来发现大佬居然没吃饭,他气的想抽人,他天天把脑袋吊在腰带上出去找吃的,为的不就是让他早点好嘛。   他这不吃东西那还得了!   于是,一贯用来敷衍的字条上多了别的内容,比如言简意赅——“吃饭!”到后来的命令——“不能剩。”还有些时候,从字里就能看出他的暴躁——“把!鸡!头!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沐轩的错觉,自从他在字条上暴走后,碗里的东西剩的更多了。   为了杜绝这种害人害己的行为,沐轩特地腾出来一天的时间守着他,什么也不干,就等着他醒来。   任柯哪知道自己惹恼了衣食父母,醒来后照常找字条,发现没有后就紧张起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双恶狠狠的眼睛。   “……”   他莫名心虚了起来。   沐轩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老成持重的背着手到床边,“你多大了还挑食?”   任柯愣愣的看着他。   “赶紧的吃完,以后再剩一点都不给你留!”少年凶起来并不威严,反而让人觉得好笑。   任柯就在他的注视下将这一碗不知是什么肉的东西吃干净了,吃了这么久他也知道这位的厨艺就跟字是一个水平。   他头一遭吃完没有睡意,于是扭头看着用一只手洗碗的人。   “七九,你伤好点了吗?”   他这称呼让沐轩怔了一下,随即坦然的回答,“快了,我看你伤口也结痂了,用不了多久应该就好了。”   任柯:“你有遇到过危险吗?”   沐轩:“怎么可能没遇到,不过我警惕性高,有风吹草动我就撒腿跑,有次太倒霉了,被按倒了,幸好我早有准备,弄这些鸡兔的时候存了点血,一有紧急时刻我就洒血,怪物被吸引我就赶紧跑,你不知道……”他讲的激动不已,手舞足蹈的比划,一回头却发现大佬已经双目紧闭了。   如果可以,他真想大嘴巴子把人抽醒,但他也只是想。   两人其实很少能像这样聊两句,很多时候,任柯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清醒片刻,沐轩在外觅食。   就跟月亮和太阳,永远见不到彼此。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因为沐轩持续不断的以毒攻毒,任柯的气色逐渐红润,醒来的时间越来越长,偶尔还能下床蹦跶两下。   “今天是白水鸡!”今天的字条上多了菜名,然后是一系列念念叨叨——昨天天气不错,天特别蓝,云特别白,风也还行,鸟不是很吵。   诸如此类的话有很多,字条上每天的内容都不一样,亘古不变的一句话是“附近觅食,马上回来”。然后要么是外面的天气,要么是他看的书内容,还有更无聊的是他做菜的步骤——首先,把野鸡洗干净剁小。其次,把他放进有水的锅里。最后,经常添火等着它熟。   他每日醒来无聊就看他留的字条,久而久之都能背下这些内容了。   “大佬,醒来以后试着走走,我怕你久不行走,到时候爬着有损形象。”   这是前几天的字条,看完以后他就试着下床,第一次没成,接连试了几次终于可以下床了,只是走的话会有些费劲。   沐轩回来就见他坐着,惊讶的叹了一声,然后掂了掂手中的两只鸟。   “给你炖个鸽子汤。”   任柯:“以后你睡床吧。”   沐轩:“哎,都一样,地板是硬了点磕了点,但是对腰好。”   他把鸟放桌上,先洗了洗手,然后走过来,走到一半路,突然的倒了下去,面目扭曲起来。   沐轩浑身犹如千万只蚂蚁在爬,密密麻麻的痛感逐渐加重,感觉肌肤在被一寸一寸的撕咬。   “七九!”任柯连忙去看他,见他毫无血色,眼睛充血,想要给他把脉,一拉他手,才发现他手腕绑着一根带子,带子上血迹斑斑。   沐轩抽回手,颤抖着说,“没事。”他想证明自己所说,撑着想起身,结果弄巧成拙,疼的更厉害了,好像有股气在骨头里窜来窜去,五脏六腑也开始抽疼。   自从他给任柯放血后,他没多久就发作蝎毒了,而且每放一次蝎毒就发作一次,一次更比一次折磨人。   只不过前几次都是三更半夜的,他咬着被子就挺过去了,没想到这次这么突然,他毫无准备。   任柯解开他手腕处的带子,看着鲜红的伤口,才清醒过来,他每次喝的汤里都有一股血腥味,原来是因为这个。   气血翻涌,经脉膨胀,他抑制不住体内的气流。   沐轩见他双眼通红,脖颈间血管凸出,这样让他想起了他在祁山中和堂的样子,是要疯了的征兆。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一晃过了半年多,任柯情况反反复复,有一段时间他几乎整天都是清醒的,还和沐轩一起出去找吃的。   本来以为步入正轨了,结果,任柯又长时间昏睡不醒。   这样的情况出现了几次,沐轩已经麻木了,有次本来想再放血试试,结果撞枪口了,大佬正好醒来,那眼神没比绿眼怪的好多少。   至此,他再不敢有这样的念头。   有天出门,一开门就发现有个气息奄奄的人躺地上,之前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情况。   他试了试还有气就赶紧把人拖进去,他转身去找水,一回头正见那人提着剑就要刺向床上的任柯。   “住手!”   幸好这人全身是伤,行动没有太快,于是沐轩及时的捏住了剑身,手心的血滴落在床上,沐轩怒目圆睁,“你要杀他?”   好心救个人,居然要杀他的攻略对象!   闻言,那人迷离的眼神逐渐聚焦,看到他后怔了一下松开了剑,跌倒在地。   “真是狗做久了,见人就吠。”   声音淡雅,是个姑娘,沐轩瞪大了眼睛。   姑娘自嘲似的笑了笑,回头看向沐轩,再见他手上的血,咳了两声,才开口问,“你是谁?”   “先别管我是谁,你先说你为什么要杀他。”沐轩一向有原则,不可能色令智昏,何况姑娘脸上血水泥渍都把脸挡完了,实在是看不出什么色来,于是他反问了眼下最要紧的问题。   姑娘掂量了一下是要继续逼问还是要先回答,过了一会识时务的选了后者,她靠墙而坐,不紧不慢的回答。   “这人在祁山必杀榜里。”   沐轩去给她倒了碗水,等她喝完继续说。   姑娘喝完水望着没一点要醒迹象的人,她手指摩擦碗的边缘,头靠着墙微微眯眼。   “祁山杀手会把榜上人的面容刻在脑子里,见之必杀。刚才是本能驱使,若非你拦我,恐怕我要把他杀了才会记得自己已经不狗了。”   姑娘的话很悲,可她的声音平平淡淡,毫无起伏。   沐轩觉得她也挺可怜的,知道她刚才只是条件反射,并不是冲着任柯来以后就松了口气,大方的给了她瓶药让她自己处理,反正刚才都能杀人,估计严重不到哪去。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他面对任柯坐着,过了一会听到了水声才回头。   姑娘正擦脸,洗去脸上的污物,露出了原本的面容。   看到这张脸,沐轩激动的跳起来,“冷玥!”   被唤作冷玥的女子木讷的回头看他,一脸茫然,“你在叫我?”   沐轩走近看她,满脸都写着“生人勿近”,除了冷玥那个冰山美人还有谁?   “真是你啊冷玥!”   “冷玥?我排号三五六,没有名字,不叫冷玥。”   沐轩激动完冷静下来,他这次提前好几年遇到的他们,在这期间,这些少年发生了什么他都不知道,但让他一下接受现在的他们,他也需要一个适应期。   于是两人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冷玥败下阵来,继续默不作声的洗脸。   沐轩退到任柯身边,特别想把人踹起来分享这个奇妙的缘分,不过转念一想,这个时期指不定两人还不认识呢。   破山洞里有了新成员,并且还是老相识,沐轩心情愉悦,虽然冰山美人和任柯一样,不是睡觉就是闭目养神,但他就是很开心。   感觉这个冷冰冰的洞里都有了点温度。   他大方的将地毯让给姑娘睡,自己去和任柯挤挤。   过了一晚,他等了大半天任柯也没醒来,而两个伤员的口粮落在了他的肩上,他只能留张字条,再和冷玥说了一下大佬情况再出门去。   沐轩在外面心里都是慌张着的,头一遭只逮了几个果子就回去了。   幸亏回去的早,不然洞都要被两尊大神给砸了,他没目睹打斗过程,但见证了结果。   任柯左手握剑,剑端指着冷玥的脖子,他只需再靠近一些就能将其喉咙戳穿,但他没有,他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听到沐轩回来的动静后回头看他,毫无波动的眼神微微有了光,有些不高兴的问,“她是你捡来的?”   基本上不算疑问句,沐轩点了点头。   任柯看到他用衣服兜着的果子,其中有些还是连着枝丫一起摘下的,他微微皱眉,手中的剑不自觉的靠近了些,冷玥脖子瞬间见了红。   “哎哎哎!你你干嘛呢!”沐轩连忙靠近把他剑移开,把虚弱的冷玥扶到床上坐。   任柯板着脸把剑扔一旁,木讷的去接他衣服兜着的果子,顺便把枝丫摘下。   沐轩看他暴力摘枝丫,对比冷玥来之前都是鸡兔鸟肉,做法确实不能让人开心,于是他找了个理由,“今天那个天气不好,就先随便吃点。”   “嗯。”   任柯冷漠的回应。   沐轩觉得尴尬,回头看冷玥,冰山美人依旧保持冷漠,安静的打坐调息。   “……” 第29章第二十九章   三人时而冷淡,时而热闹的日子早晚会过去,他们都不是能在这个洞里苟且一生的人。   只是沐轩没想到这么快,冷玥走的那日,任柯不在,小姑娘突然同意让他给自己编辫子。   沐轩笑吟吟的反问,“怎么,外面有瞧上的怪物了?”   冷玥摇了摇头,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把发带解开。   沐轩搓了搓手走过去,拿着被摔断的梳子给她梳头发,小姑娘头发很枯燥,一点也不柔顺,光梳顺就花了半个时辰。   毫无耐心的人,居然咬着牙就忍过去了。   饶是反应再慢,沐轩也意识到不太对劲,平时让洗个衣服都极其不耐烦的人,居然在这种花里胡哨的事情上用了十二分耐心。   事出反常必有妖。   沐轩一边给她编辫子,一边试探,“你最近没伤到哪吧?”   冷玥:“没有。”   既然没伤到哪,那脑子就还正常。   沐轩换了个方向试问,“五三最近欺负你了?”   一起住久了,彼此的性格大概能琢磨出一二,他发现这姑娘心气极高,每次切磋输了以后,第二天出门一定晚归,心情会低落一整天。   “没有。”   冷玥死不丢弃冰山美人的姿态,端坐着,剑搭在腿上,安静的当她的一尊大神。   沐轩把她头发分成上下两部分,发现她头皮有很长的一道疤,蜿蜒曲折,从头顶延至耳后。   他不做反应,继续给她编,只不过手上动作轻了些。   冷玥只是看着冷,不是真的冰山,这段时间的相处,虽然她对他们的事情不问不管,但能感受到两人对她的关心,这是一种她从未感受过的情绪,让久在冰窖里的她避之不及,直至现在也没能习惯。   她侧目看垂在肩上的头发,干枯毛躁,跟把草似的,而身后的人正小心翼翼的拨弄这把草,比草主人还心细,还温柔。   那双手一下一下的撩拨她的头发,将她坚如磐石的心也拨动了几分。   “我要走了。”   她突然的出声,沐轩听清了的,只是没反应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条件反射的问,“什么?”   冷玥沉默。   沐轩手上动作骤然停止,脑子一下就空白了,他知道他们会离开这个避风港,只是他以为他们三个会一起离开。   冷玥感受到他愣住了,侧身站起,将剑别在腰间,用手梳整头发。   沐轩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状态了,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木讷的看着她。   冷玥将头发绑好,弯腰将剑捡起,径直往门口走去。   石门“咔咔”的打开,外面刺眼的亮光将她这个人照射的只剩轮廓,她微微停住了脚步。   “冷玥!”沐轩连忙追了上去。   “好!”被叫的人转过身,因为逆光看不清面容,她如人一样清冷的嗓音传出,“以后我就叫冷玥了,名字很好听,我很喜欢。”   “你去哪?”   冷玥走回到他面前,掠过他的问题说,“下次遇到,你再告诉我这两个字是哪两个字。”   “你等一下,我……”   沐轩话没说完脖颈就被她重重的点了一下,他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毫无气力的瘫软倒地。   又来这招!   他眼睁睁看着那个清冷孤傲的姑娘走出了石门,她毫不犹豫的走进了强光之中,消失在逐渐关闭的石门后。   这个睡觉都握着剑的姑娘,沐轩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她。   他就这样把前半生想了一遍,正打算展望下辈子,就见石门开了,任柯把他扶起后点了一下他的脖子的另一边,他瞬间恢复了行动能力。   “任柯,冷玥她……咳……”   “我知道。”任柯去给他倒了碗水,娓娓道来,“我遇到她了,她要回祁山。”   沐轩正要质问,任柯就堵住了他的话,“七九,每个人都有必须要做的事,是拦不住的。”   祁山人均疯子,他现在还不能理解,但在尝试理解。   任柯垂眸看他,“我们也走吧。”   正喝水的沐轩把水喷了出来,没一会就要经历两次大变,他应对不及。   任柯蹲下身给他拍拍背,认真的给他解释,“你应该也发现了这个洞是有什么那些怪物才没有靠近这里,可是时间久了,不敢保证那些怪物不会变,最近已经有很多怪物在洞的附近徘徊了。”   沐轩略微震惊,他已经好久没出去了,外面什么状况他不知道,没想到怪物进化这么快。   “但是那些怪物怎么办?逃的掉吗?”   任柯:“你跟我说过,怪物会死,我发现最近怪物死的很多,还存活的变得很弱,是很好的机会。”   沐轩目睹过一批怪物突然倒下就没起来过,过不久又会有新的怪物出现,他之前试图弄清这是不是一种规律,但他行动慢,还不会武功,几次差点成怪物的口粮,念及家里还有等着喂奶的娃,他只能作罢。   后来无聊的时候,他把这件事跟任柯说过,没想到他上心了。   “七九,我们一起出去。” 第30章第三十章   “攻击方式也不一样。”任柯看手中毫无血迹的剑,之前的怪物攻击方式基本都很笨拙,用蛮劲的居多,最近遇到的怪物攻击时会用巧劲,会躲让。   如果说之前的怪物是五岁的孩童,那现在的怪物接近于十二三岁的孩子。   沐轩一个头两个大,总觉得这次的林间有点太平了,有场暴风雪在前面等着,心里直打鼓。   “如果一会有突发情况,我就洒血,你拼命跑。”   闻言,任柯脚步顿住,立即反驳,“不行!”然后紧皱眉头看着他脖子上还绑着的布条,眼神逐渐凶狠。   “……”沐轩弱弱的举起手中的坛子,他不是傻子,上次就疼的他崩溃,时常后悔第一次把屏蔽感觉的外挂用掉,这次他绝不可能再犯这种错误了。   任柯看他举坛子,有些尴尬的转过身,继续走。   “诶!”沐轩走着走着脚就被绊住了,他低头一看吓一跳,居然是个人,还没绿眼睛。   他叫住前面的任柯,蹲下身检查,看着十五六岁的样子,身上伤倒不重,就只有手腕上有道伤口,但这个人看着气息奄奄的,浑身滚烫。   “能走吗?”   少年眼睛都一会睁一会闭的,看人都费劲,估计力气都用在刚才逮他那一把了,要他走路恐怕难于登天。   他们自身都难保,要带个人恐怕更危险,沐轩左右为难,想看任柯怎么想。   任柯靠在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没一点想要表达意见的打算,意思就是让他自己看着办。   “你把药给他留点。”   沐轩做出了决断,任柯听话的从包裹里掏出一瓶药,本想递给他,突然的改变主意,亲自给少年上药。   大佬果然变善良了,沐轩甚感欣慰。   就是上药的手法略微敷衍,药粉都洒人家手上了,稀有的药粉混在少年手上的泥,实在是暴殄天物。   “小心!”   沐轩猛然反应过来,一把将人拽往后,正好躲开了少年扫来的爪子,刚才昏昏欲睡的少年睁开了眼睛,赫然一双墨绿色的瞳孔,已然变成了另一种绿眼怪。   任柯将沐轩推开一些,堪堪退却半步,朝绿眼怪劈去,绿眼怪侧身躲开,整个人像弹簧一样的弹起来。   变异了!   沐轩脚下绊到,回头一看又是一个人,他此时才发现,四周都是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呼吸声此起彼伏。   他们无意间来了绿眼怪的老巢。   沐轩大喊:“任柯,快跑!”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睁开眼睛,墨绿的眼睛阴森恐怖,比亮绿更让人发慌。   任柯踢开横扫而来的绿眼怪,一把将沐轩拉到身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而来的怪物,当下就拉着人跑。   他心里不断的告诉自己:我们一定能出去!   路上不断有扑来的绿眼怪,开始还能应对一二,随着数量增加,他们腹背受敌,最后前路被拦截。   一只壮大的绿眼怪手中握着一根棍子,赫然立在一群行尸走肉之前,眼睛是红色的。   沐轩立刻就认出了这个怪物,是上次伤了任柯的那个。   绿眼怪将他们围堵住,像上一次一样圈杀他们,好在这次有了准备。   沐轩打开手里的罐子,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许多怪物立即就扑来,他将血抛洒在靠近的怪物身上,让怪物们互相攻击。   拿棍的绿眼怪不受影响,依旧朝他们扑来,任柯提剑上前,左手中的剑与木棍划过,棍怪物好像有意识,望着他愣了愣,随即更用力的攻击。   比起上次的横冲直撞,这次的棍怪物变聪明了,还知道时缓时慢,会用巧劲。   任柯之前就练过左手,所以左手使剑并不费劲,经过半年里不断的用怪物练手,他也能轻松应对,唯一麻烦的就是,怪物太多,他是一对多。   沐轩看到他被怪物围攻,连忙过去洒血,让他能专心解决劲敌棍怪物。   任柯不会再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有了帮忙后,他眼里只剩下了棍怪物。   棍剑相接,任柯绕到棍怪物的身后,剑飞快的换到右手,横切下去,将怪物的胳膊切了下来。   怪物停顿住,他毫不犹豫的朝脖子砍去,怪物脑袋滚落在地,一股浓浆喷出。   他正想去帮沐轩,就感觉到身后有一股杀气,条件反射的朝后刺去,还未看清何物,剑端就断裂开来。   掌风将他逼退几步,这个怪物的眼睛是黑色的,没有一点白,脸上全是疤痕,身上的衣服破旧不堪,胸口有个洞,一片黑乎乎的。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是刀疤脸,他体内还存有这个人的气。   沐轩也看到了刀疤脸,一时走神被怪物扑倒在地,其他怪物接踵而来,而他的罐子里已经没了血。   任柯断剑硬插到扑在他身上的怪物脑袋上,一穿三,血浆滴流,沐轩望着刀疤脸劈掌而来,他来不及叫喊,直接推开了任柯,于是那一掌就落在了趴他身上的怪物上。   隔着层层怪物,他都能感觉到一股重力,这个人心肺震痛,一口血喷了出来。   任柯抬脚踹开刀疤脸,将沐轩拉了出来,抽出插在怪物脑袋上的剑,顺手砍下旁边怪物的脑袋。 第31章第三十一章   “二叔,他们怎么了?”   马车上,小姑娘坐在车辕上,手撑着脑袋,问赶车的人。   赶车二叔是一个头发快和胡子连在一起的中年人,黄脸,厚嘴唇,操着一口浑噩不清的口音回答,“他们从山里来,恐怕是遇到怪物了。”   “什么怪物?”   二叔眯了眯眼睛,看旁边破烂的房屋,耐心的解释,“这里有个地方叫鬼林,里面的怪物专门吃人,附近有很多村子都有人被吃过,官府派人去查过,结果都毫无音讯,久而久之,这周围就没人敢住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抓辫子玩,往马车里看去,帘子被风吹起,里面躺着两个大男人,脸上没了脏东西还剩几道伤疤。   小姑娘不过是趁着商队休息的时间,调皮走远了点,没想到正好看见这一个浑身血迹的人从坡上走下来,近些好像见他背上还有个人,也是浑身血迹,她还没撒腿跑,两人扑通一下就倒她面前了。   碰瓷碰了个精准。   小姑娘当即就吓坏了,扯着嗓子就喊救命。   没想到没救她的命,倒是把碰瓷的命给救了。   “他们伤的很严重吗?”   二叔:“他们内外都有伤,要是一般人早见阎王去了,能挺到现在,也真是不容易。”二叔见小姑娘逐渐拉耸个眉,把话锋转,“放心吧,我已经给他们上药了,两都是狠人,不会轻易死的。”   小姑娘点头,然后钻进了马车里,她跪在两个人中间,左右的看了看,两个人都长得很好看,一个眉型平直,轮廓柔和,看着就亲切,一个眉骨凸出,轮廓冷硬,看着就疏远。   小姑娘跟着商队走南闯北,也算见过很多人了,头一次一次性遇到见大相径庭的长相挨一起,甚至还觉得很是般配。   看着看着就看到了一双迷离的眼睛,连忙叫了起来,“二叔,有人醒了。”   闻言二叔勒住了马停下,车里已经装不下他了,于是他伸头进去看,果然是醒来了。   “公子,能说话吗?”   任柯眼神木讷,能听到声音,但那声音好像漂浮在半空,进不到耳里,混乱的记忆定格在倒在七九面前。   他终于有了反应,不似木偶一样,他一动就碰到了旁边的人,他立即伸手去探气。   “公子放心,你的同伴也没事。”   还有气。任柯一瞬间喘不过气来,原来,失而复得也叫人痛彻心扉。   二叔也是见多了人情冷暖的,见他一时心绪难宁,就将一脸茫然的柳絮拉了出来,让他平息情绪。   后面拉车的一柴刚跑上来,擦着满头大汗问:“二叔,怎么了?”   二叔挥了挥手,“走。”   商队人不多,二叔是领头,平时大小事都是他拿主意,负责拉货的三个年轻人,一个不会说话大家都叫他哑巴,还有两个是两兄弟,一个叫一柴,另一个叫木柴。   还带了个什么都不会做的柳絮,路上还捡了两个要死不活的病秧子,于是这一队奇形怪状的商队就这样进了前面的小镇。   任柯冷静下来后,想给七九检查检查,才发现自己已经被绑成了粽子,难以动弹,倒不是五花大绑,只是身上伤处太多,每处都绑一点,就造成了如此现象。   他行动不便,正想将手上的带子拆掉,就感觉马车前倾,随后停了下来,周遭嘈杂,各种声音冲刺耳畔。   帘子被掀开,一张满脸毛的中年人看着他,客客气气的说:“公子到了,先下车,我让柳絮给你们找大夫看看。”   対于陌生人的善意,任柯怀有七分质疑,一时沉默起来。   二叔见他无动于衷,也不催促,只笑着看他,只是那笑被胡子给遮挡了,只看得见眼睛弯着,一张胡子拉碴的脸和一双贼眉鼠眼的眼睛,说不出的怪异。   一柴径直去和店家交涉,木柴看二叔站在马车下,车里的人一动不动,这俩人的伤是他帮着一起上药的,程度之严重让他咂舌,他估摸着这样僵持是下不来,于是撸撸袖子,善解人意的说:“二叔,我来。”   说完就爬上了车辕,一把就将毫无生气的沐轩拉起背上,任柯手上的力气跟挠痒痒似的,一时气急咳嗽了起来。   木柴已经将沐轩背下车,二叔连忙拉住他,一脸无奈,“哎呀,你这莽子,赶紧把公子送到房里。”   木柴“哎”了一声就消失在车前,任柯一边咳着一边往车外挣扎,二叔连忙上车去按住他,好语相劝,“公子莫急,木柴生性莽撞,但并无恶意。”   任柯手捏着他的衣服,怒目圆睁。   不过是带走同伴就将他气成这样,二叔心里有些惊奇,转念一想,他们在那林子里想必经历了惊天动地的事情,如此紧张也正常。   木柴将沐轩放好后又下楼,被任柯那双通红的眼睛一瞪,伸出去的手一顿,被看的心里直打鼓,生出一种自己即将脑袋落地的错觉。   “将这位公子背到前面那位公子旁边,小心着点。”二叔下车,吩咐完后就进店了。   “……”   木柴后悔拦了这差事,他咬着牙将似要吃人的公子背上,飞快的上楼,生怕这公子没控制住,真咬他一口。 第32章第三十二章   因为那一沓银票,任柯和沐轩的生活水平直线上升,商队里的其他人也対两人没再说三道四。   很快,任柯就可以下床行走了,照顾沐轩的工作他全盘接下,柳絮只能一旁看着。   每每看到任柯细心照料沐轩时都忍不住感慨,公子如玉。微风拂面,公子披肩的青丝浮动,消瘦的侧脸满是愁色,如碎琼乱玉。   外面纷扰嘈杂皆与他无关。   任柯搁下碗勺,回头看直勾勾盯着自己的柳絮,微微蹙眉。   柳絮满不自在的移开目光看楼下,今日仙岳镇比往日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男女老少手中都有香火、贡品,皆往西边走去。   “公子今天不出去走走吗?”   任柯微微摇头往窗边走去,坐下后也看向楼下,五颜六色的人,不似祁山那般色彩灰暗。   柳絮撑着脑袋,回头看他,再看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眉眼带笑的说,“出仙岳镇往西走有一座百仙庙,今天是庙会,听说许愿很灵,我一会和二叔说,去拜一拜吧。”   任柯:“求神?”   柳絮:“対啊。还有个传闻,仙岳镇曾经有个书生,妻子病重,他从山下一路磕头到百仙庙,回家后就见妻子醒来了。”   她说的绘声绘色,任柯神色淡淡,他素来不信神佛。   但是,神仙的事求神仙也有用吗?   午后柳絮从百仙庙回来没见到任柯,以为他去找闫大夫了,于是将求来的平安符放到沐轩的枕头下,百无聊赖的坐在床边看着他。   “公子,你要睡到什么时候啊?”她自言自语,伸手去把风吹散开的头发梳拢,手指碰到眼角,感觉到有点动静,紧接着她看见沐轩眼皮在动,她紧张的屏住呼吸。   当那双满是迷茫的眼睛睁开时,她激动的叫了出来,“二叔!”   人在紧张、激动的时候总会叫出最熟悉、最信任的称呼。   沐轩被她这一嗓子喊回了七魂六魄,愣愣的扭头看她,混乱的记忆定格在小天使浑身是血的模样,然后是任柯跌跌撞撞朝自己而来,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出。   任柯跌倒在床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甚至不敢抬手碰他,也不敢出声。   直到沐轩抬手给他抹去眼角的泪,他才真实而清晰的感受到,他的七九醒了。   原来失而复得,也会让人肝肠寸断。   “哭什么。”沐轩声音嘶哑,根本就听不清说什么。   沐轩扯出一抹苦笑,他做了一场梦,梦里是另一个世界的灯红酒绿,他浑浑噩噩的往河里走,越走越深,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沉重,在河里看到了任柯,他被水草缠住,双眸紧闭,于是没有求生欲的他想要救这个疯子,他抱住他,拼命的往上游。   幸好,没让他白费力气,哪怕只是梦里。   不一会,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来了,沐轩万万没想到,自己醒来,最激动的不是任柯,而是一位素不相识的老者。   闫大夫対他看了又看,摸了又摸,那兴奋不已的模样,感觉若不是二叔劝住,就要将初醒的病人拆开细细查看一般。   沐轩恍惚间都认为自己是动物园里的新品种了,他一脸懵的看着任柯,而大佬只是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   突然感觉自己不像新品种,像怪物了。   沐轩醒来后就没再晕回去,只不过他睡了太久,嗓子不好使,说不清话,要什么都只能比划,下床走路也费劲,但任柯対他尽心尽力,他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要什么,一个动作懂他要做什么。   这心有灵犀的程度,让柳絮叹为观止。   “任柯,弄怎呢。”   任柯正给他喂药,突然听到他支吾,继续给他喂药,轻声回话,“我没事。”   沐轩:“呀?”   任柯:“我刚喝过。”   像这样莫名其妙的対话,柳絮每天能听到七八回,就像刚学牙语的小孩和大人交流一样,咿咿呀呀対字正腔圆。   柳絮没事就猜他们谈的是什么,偶尔见冷脸公子眉头没有紧锁的时候会求证一二,从没一次是正确的。   一日,任柯一早就出门了,拜托柳絮给沐轩送药,没说一句废话就离开了。   柳絮心情十分复杂,因为这么多天以来,任柯一直在床边忙前忙后,基本就没离开过这个房门,她也没能和那位刚醒的公子说上话。   她一面好奇,一面又觉得奇怪。   就像,你一直拼命争取的东西,有人突然的就白送给你了,受宠若惊之余,対那东西似乎还有些不敢靠近。   沐轩看柳絮那畏畏缩缩的样子,温柔点朝她招手,孩童时期的小天使依旧可可爱爱,圆圆的眼睛一点也藏不住情绪,此刻写着满满的“好奇”和“犹豫”。   柳絮先颔首示意,然后跪坐在床边,正要喂药就见沐轩朝自己伸手过来,“手。”   他说话有些沉闷,说单字时能听清,句子就让人头疼了。   柳絮试探性的把手递过去,沐轩伸出食指在她手心里写字。   “坐床。”   柳絮试探性的念出来,见他点了点头后照做了,又见他继续写。 第33章第三十三章   “我没事的,可以自己走!”   沐轩一路迎接着各式各样的眼光,尤其是漂亮姑娘们,那眼神就只差把“这人不行”写脸上了。   而无论他怎么说,任柯都死死的扶着他,生怕他倒似的。   沐轩好不容易能出来走走,现在感觉没脸见人了,他手捂着脸,无奈的叹息,“回去吧,回去吧。”   任柯不解的看他,“你不是想逛逛吗?”   “逛……”沐轩一提气肚子就疼,于是将气压了下去,皮笑肉不笑的说,“逛什么逛,我怕没走到街尾,就变成猴了。”   任柯更加不解。   沐轩甩开他,一转身就看到了卖糖葫芦的,上前拿了几串,给老板指了指后面的人,就一边吃着一边走。   任柯付完钱连忙追上去,看他手里的四五串糖葫芦,微微蹙眉,欲言又止。   沐轩吃了几颗,甜的皱起眉,看旁边跟班愁眉不展,跟欠别人几百万一样。   “任柯。”   “嗯……”   嘴里乍然被糖葫芦塞住,一股甜味袭来,他看见从出门开始就闷闷不乐的人展开了笑颜,眉眼中还有些得意之色。   他将糖葫芦拿下,另一只手也被塞满了糖葫芦。   沐轩看他僵直的双手,突然找到了独立行走的秘诀,于是双手一背,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任柯一上前,他就买东西塞给他。   杀人不眨眼的大佬,此刻手中满满当当的东西,对四处蹦跶的沐轩毫无办法,只能不停的付钱、拿东西,付钱再拿东西。   逛了两条街了,沐轩也累了,随便找了家人少的茶馆坐下,看如释重负的大佬和堆积在座位上的东西,他成就感满满的倒茶,顺便给任劳任怨的大佬也倒了杯。   任柯沉默的喝茶,静静地看着他,欲言又止。   沐轩懒散的靠着桌子,好像把全身的骨头都舒展开来,看着明亮的阳光,热闹的街道,伸手触碰热腾腾的茶杯。   这才是人间啊。   吹着暖风,他微微抬眼,迎着蓝天白云,感受着人间气息,抬手端茶,茶气清新,他轻叹,“此刻来点小酒就完美了。”   任柯严词道:“你伤未好,不能饮酒。”   要不是沐轩亲眼见过,谁能想象到这个对自己悉心照料的人,是个杀人如麻,所到之处,寸草不生的魔鬼呢,可谓,人人都有两幅面孔啊。   “知道了,任老妈子。”   沐轩故意拖长了尾音,任柯毫无反应,继续喝茶,碰到堆积的东西,问,“你买这些做什么?”   衣服是特意到裁衣店中挑的,还有水袋、帽子,更甚者还买了簪子发带。   沐轩对这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大佬一点办法没有,挑起一支簪子比划,耐心解释:“二叔他们不是要走了嘛,麻烦人家这么久,不得送点东西啊。”   “给钱不好吗?”   怎么会不好呢?但不是谁都嗜钱如命的。沐轩忍着用簪子戳他的情绪,笑的十分诡异,“嗯,你给人家的钱,人家只扣去了医药费,其余的现在在你包里呢。”   所以呢?任柯按住胸口的钱,不解的看他,所以就不给钱吗?   说完废话,沐轩想起正事,撑着脑袋问,“我们要去哪?”   任柯:“云州淮安。”   沐轩:“做什么。”   “千机阁。”   沐轩想起来了,鬼林里就说过了的,他站起身伸了伸懒腰,拍了拍桌上的包裹,“走吧。”   他依旧双手一背,大爷似的在前面走着,身后带着个身高样貌都十分出众的跟班,一路走去,不少人侧目而视。   两人大张旗鼓的回到客栈,二叔一行人正吃饭,见他们就热情招呼,“七兄弟,回来了?”   沐轩不似任柯那般性子冷,从能比划开始就和二叔有过手势交流,等到能说能走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和二叔直接聊成了忘年交,两人偶尔说到激动之处,恨不得点香拜把子。   听到二叔呼唤,他扬起笑容就走过去,笑容满面的回应,“回来了。”再挨着一个个的打招呼,一个不落下,到柳絮那,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语气一转,温柔和煦,“小絮,今天又漂亮了。”   柳絮小脸立刻就浮上了红晕,连忙低下头扒饭。   “砰!”   背后乍响,众人连忙看去,正见任柯一脸菜色,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在旁边桌上,有一支发簪十分不给面子,晃晃悠悠的落在了地上,“叮当”一声清脆悦耳。   有些人天生就有一种王者气质,大家都不敢说话,木木的看着他。   饶是走南闯北多年的二叔,也时常被大佬气场唬住,只是老狐狸惯会察言观色,没几次就发现了大佬的软肋,于是向沐轩投去目光。   沐轩立刻接收到信息,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已经和任柯说过无数次要控制情绪,是人家救了自己,但好像作用不大。   他走过去拍了拍大佬的肩膀,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去捡掉地上的簪子,还没弯下腰,大佬就把簪子捡起来递给他了。   沐轩微微一怔,随后接过,又是满面春风的模样,“小絮,这是哥哥给你买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第34章第三十四章   任柯不好男色,甚至十分厌恶。   但对七九,他说不清自己的感情,每每想要杀他时,他总能让自己犹豫。他都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排斥他,开始对他全心信任。   可是现在,他才知道,之前的一切都是他臆想出来的,七九不好男色,喜欢女子。   所以,他对自己动手,不过是在自己妄加猜测,甚至还对他下杀手。   荒唐!荒唐!何其荒唐!   任柯不停的咳嗽,神色凄厉,跌跌撞撞的走在街上,回想着在鬼林的时时刻刻。   路上的人纷纷侧目看他,都躲得远远的,把他当成了疯子。   任柯气急攻心,气息凌乱,他快要压制不住□□的内息,歪歪扭扭的往人少的地方走。   那边,沐轩见他不对劲,连忙找了商队,大家都分散开去找人。   二叔和他一道,突然发现他衣服颜色不对,凑近一看,腹部在渗血,立即拉住了他,“七九,你的伤。”   沐轩随他目光低头一看,估计是刚才跑急了扯到了伤口,全身就这个伤口比较严重,反反复复的就是不见痊愈,他都见怪不怪了,这种痛楚比起蝎毒是小巫见大巫了,他还能忍受,于是摆了摆手。   “没事,我从这边找,你从那边找,晚上回店里汇合。”   “可是……”二叔话没说完他就跑了,只能无奈的叹口气,加快速度找。   之前非拉着任柯出来逛时,他还吐槽仙岳镇太小不好玩,此刻恨不得仙岳镇只有巴掌大,一眼看到头。   他跑过一条又一条的巷子,拦路乞讨的数不胜数,就是看不到任柯的影子。   一想到桌上的血迹,他心里就紧紧地被抓着,呼吸都疼。   沐轩猛然停下脚步,认真思考。   他从回到店里就情绪低落,将他抱回房间是要说什么,所以,他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他问,“你可知那女子十三。”   沐轩仔细回想,他气势汹汹的带自己回房间,然后说了柳絮,再然后他调侃时,他发怒。   所以,和柳絮有关吗?   他无人可以确认猜想,急切的喊,“667,你说话啊!”   [系统故障,还在处理中,请宿主冷静等待。]   又是冰冷的机械声,自从667帮他复活后,它就一直处于故障状态,沐轩崩溃的捂头,一边回想蛛丝马迹,一边跑着找人。   “公子行行好。”   任柯闯入了一个乞丐窝,乞丐见他衣饰齐整,也不管他是什么状态,连忙拿着碗上前乞讨。   层层叠叠的乞丐扑面而来,任柯推开一个又一个,后面的乞丐才发现他双目通红,脖颈的青筋暴起,开始有些害怕起来,连连躲开给他让路。   “噗!”他一口鲜血喷在地上,乞丐最怕惹事,仓皇散开逃走,把窝点让给了他。   任柯靠着墙逐渐倒下,他心肺绞痛,内息乱窜,无法平复,连身体都开始麻木起来,眼前的画面开始模糊,耳边的声音逐渐减小。   “任柯!”   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叫他,他想应,也想活。   “任柯!”沐轩听到乞丐骂咧后就赶来,看果然是他,心里松了口气又马上提了起来,趴在他身上听,他心跳太弱,仿佛下一秒就会停止一样。   “任柯,你听得见吗?”   任柯毫无反应。   沐轩心一横,捡起地上的木片就往手上一划,血液流出,他喂给任柯。   上次的以毒攻毒效果还历历在目,希望这次也不负他望。   手上的血管紧张的跳动,沐轩明显感觉到全是的毛孔在打开,突然一下,太阳穴刺痛。   是蝎毒发作了。   他扯下任柯的发带把手上伤口绑住,艰难的往他旁边挪去,借墙来不让自己倒下。   剔骨般的疼痛袭遍全身,手上的伤口血流不止,明明只开了个小口,血却流的跟水管暴了似的,该死的蝎毒!   他现在就希望,这点血没白流,这点痛没白受,希望疯子能念点他的好,别再突然作妖了。   沐轩疼的死去活来,终于在万家点烛的时间里恢复了平静,他全身无力,已经在心里把尹悦千刀万剐千千万万次了。   他满脸汗珠,伸手试任柯的心跳,已经正常了。 第35章第三十五章   沐轩是被一种压迫的悲伤感逼醒的,他醒来后好长一段时间心里都是空落落的。   看外面天才摩挲麻亮,屋里因为他俩的特殊情况,所以从不吹灯,蜡烛已经燃的只剩半截了。   他转身想看任柯盖被子没,一回头,枕边空空如也。   一瞬间,心里的失落感放大到他有些呼吸不过来,这次比任柯吐血跑出去还要强烈。   他跌撞的起身,桌上有张纸条和一沓银票。   字条:各寻己路。   四个字就把他打发了,这种神经病操作把沐轩气笑了。   他把银票揣包里,去敲响二叔的门。   二叔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看他,看他整个人似笑非笑的,见他笑吟吟的样子多了,乍见这幅模样还有些渗人,“怎么了?”   任柯不知道走了多久,沐轩不会骑马追不了,不得已麻烦商队。   好在商队都好讲话,二叔立即把人都喊醒起来,连夜赶路,还一路安慰他,他们也是要走的,早走晚走都一样,更何况还要同一段路,让他不要有心里负担。   沐轩和柳絮坐在马车里,安静的只听得见马车轮子响。   马车外亮堂起来,二叔看着天边的白线,猛然勒住缰绳,掀开帘子看失魂落魄的人,“七九兄弟,骑马吧。”   说着,就把车房卸下,让柳絮和木柴他们一道。   二叔翻身上马看着他,沐轩窘迫,“我不会骑马。”   “我知道,不然你也不会麻烦我们。”二叔洞察人心的本事炉火纯青,朝他伸手。   “麻烦了。”   沐轩坐过最刺激的设施是旋转木马,对过山车、摩天轮这些游乐设施望而却步。   如今,他又多了件十分疯狂的事情。   他感觉天旋地转,屁股上上下下的就是不贴马背,胃里翻腾,他把二叔当成救命稻草死死的勒住。   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二叔突然停下,他一头栽在二叔背上,差点把脖子折断。   他泪眼婆娑的看到前面独行的人,正回头看自己,他一着急,身体一晃就摔到在地,他顾不得疼不疼,跌跌撞撞的要起来,就看到人已经了自己面前。   这个蠢货!要走也不买匹马!   沐轩抬手就抓着他的衣角,一使劲就将人扯跌跪在自己面前,于是两人面对着面互跪,二叔欲言又止,只能边上看着闹别扭的两人自己处理。   任柯一夜未眠,他浑浑噩噩的顺着路走,心里既期盼又害怕,如今又见他的神明,心里积压的情绪一下就松散开来。   沐轩见他眼泪汪汪的,一巴掌拍他脸上,“你哭你二大爷啊!脑子有坑吗?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像小姑娘一样搞矫情!”   世间道路千万条,这孙子明摆着等被找到,玩一套离家出走的矫情计,偏偏他又没法放任不管,真是个十足的熊孩子。   任柯拉住他的手,把眼泪都憋回去,认真的说,“七九,你和我不一样,我不想害了你。”   开始他误以为七九亦是祁山随处可见的恶徒,可后来他对自己的种种照料,他明白七九或许不如他所想那般不堪,他善良、温柔,甚至懂得进退,从不逼问关于他的事情。   昨日知道他连喜好都那般干净,任柯才知道原来,一切都是他自己的幻想,是为自己心安理得的靠近他而所想罢了。   七九已逃离祁山,这样好的人应该走一条平坦无碍的路,喜欢世界上最好的姑娘,白日看云卷云舒,夜间有星辰相伴,不该和他这样的人卷在一起。   沐轩被马颠的浑身散架,胃里还翻涌不息,好不容易找到人,结果人家一开口就是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硬是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打着“我是为你好”的混账道德,做着智障事情。   “你……唔……”   他一开口就吐了出来,这个人软倒在他身上,想骂都骂不出来了。   “七九兄弟!”二叔见状吓了一跳,连忙对任柯说,“任公子,七九兄弟在意你,你有什么话不妨直对他说,这般耍性子,你不知道他找我说你走了时都快急疯了。”   任柯听着心里满不是滋味,他何尝不知道七九对自己好,只是这种好总让他患得患失,让他痛恨自己。   沐轩靠着树喘气,分明什么力气都没有,却还执拗的拉着任柯衣角,生怕一不注意这孙子又跑了,他嘴里骂骂咧咧,一点都听不清,但用脚想也知道他在骂人。   任柯看着他紧捏着的衣角,低声说,“我去给你找水。”   “这有。”二叔非常体贴的递过水袋,任柯沉默的接过喂给七九。   缓了一会沐轩终于恢复了点元气,正好赶后来的柳絮他们也到了,于是一行人就继续赶路,要在天黑前找到落脚点才行。   任柯自知理亏,寸步不离沐轩,他一有动静就连忙搀扶,恨不得把人拴在身上,沐轩则是没好气的推开他,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其他人也不敢说,更不敢劝。   一行人落脚在一个落寞的客栈里,大家都累了,吃完饭都去睡觉了,只有任柯和沐轩两人还在大眼瞪小眼。   烛光摇曳,桌上的茶凉透了。   最终是沐轩沉不住气,先开口问:“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任柯:“二叔很喜欢你,如果你想……”   “我不想。”   沐轩截断了他的话,神色冷清的看着他,一向温柔和煦的人,变得阴沉冰冷,周身的冷气能将人冻得打颤。   任柯一时无话,他要做什么自己都还没个章程,沐轩好不容易脱离祁山,如今再跟着他受苦受难,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睡觉。” 第36章第三十六章   吃完饭,沐轩回房小憩一会的时间里,哑巴和木柴先后敲门找他。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送个钱还这么难送出去。   好说歹说把木柴先送走,然后看着局促不安的哑巴,他表示有点脑仁疼。   哑巴比划了个半天,沐轩只懂了一个动作,就是“不要”。   而他说个半天,哑巴都不停的摇头,最后还是哑巴气急败坏的去把柳絮拉来当翻译,两人才能正常有个交流。   柳絮看着哑巴不停比划的手,同步翻译,“哑巴说,他要不了这么多,多的还给你。”   “啊!”沐轩没想到说个半天是这个意思,尴尬挠了挠头,顺从的接过哑巴递来的钱。   看他终于把钱接了,哑巴喜笑颜开,连忙鞠躬。   “哎呀,折寿了。”沐轩把他拉起来送出门,回头就看见柳絮眉眼带笑的看着自己,手里是银票。   现在一看到银票,他就条件反射的想跑,才挪步,就听到她甜甜的说:“谢谢七九哥哥。”   沐轩松了口气,嘿嘿笑,“这个也给你,嫌多就分给一柴。”   柳絮又连忙谢谢,沐轩笑,“谢你任哥哥去,他的钱。”   柳絮一脸认真;“他的不就是你的嘛。”   沐轩总觉得小丫头说这话怪怪的,又不知道那怪,就往外看了看,问,“他哪去了?”   “我刚看他和二叔说话。”   任柯这人就是个闷葫芦,要不是偶尔能听见他支吾两声,商队可能就有两个哑巴了。除了和沐轩讲话,从不见他和其他人有交流,平时又像个木棍似的,所以其他人不会主动和他讲话,所以和二叔说话必定是他主动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沐轩拉着柳絮轻手轻脚的去偷听。   二叔房间在最后一间,两人摸摸索索过去,耳朵还没贴近,门就被打开了。   事情突然,两人还保持着弯腰的猥琐姿势,沐轩感觉一双灼热的目光从上而来,他看向不知所措的柳絮,皮笑肉不笑的问,“小絮,你耳环是掉这里了吗?”   柳絮反应极快,连忙配合,“应该不是这里,好像是吃饭的时候掉楼下了。”   沐轩:“那我们下去找。”   房里的二叔探出头,看热闹不嫌事大,“小絮什么时候有耳洞,我怎么不知道?”末了,还意味深长的补了一句,“刚才自个打的吗?”   “……”   两人同时捂着脸逃走,沐轩不小心踩到了小姑娘的裙子,于是两人跑的跌跌撞撞。   二叔走到门前,看着笑意浅浅的任柯,低声问,“不知任公子可否相告,为何打听这四人?”   任柯言简意赅,“有话要问。”   休整了一会,商队出发了,沐轩和任柯也跟着一起走,同路一起也有个照应。   之前的马车已经丢了,他们重新置办了一辆马车,秉持着“老弱病残座”的原则,占后三字沐轩,任柯和柳絮坐车内,前一字的二叔赶车。   其他身强力壮的三个小伙子就押货,于是一个成员参差不齐的商队又继续上路了。   马车里,任柯一直闭目调息,沐轩和柳絮天南地北的聊,偶尔二叔会插几句。   小路车马印,谈笑声声慢。   柳絮睡熟了倒在沐轩腿上,沐轩靠着任柯,任柯靠着车壁,赶车的二叔哼着小曲,木柴正兴高采烈的和一柴聊自己的房子格局,哑巴听的激动了也比划,于是马车停了停,一柴无奈的牵马,让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聊。   行至小镇,二叔勒住缰绳,掀开车帘看,就任柯睁眼看自己,其他两个水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他朝任柯点了点头示意,然后跳下马车。   一柴看还在热烈讨论的两人,和二叔相视而笑,接下来的一段路没有村镇,两人要去置办东西。   任柯掀开窗帘看,街上人迹寥寥,没有一点叫卖声,最近的一家商贩卖的是笔墨,老板正撑着脑袋打瞌睡,一点也没要揽客的意思。   “佛系卖家,挺好。”   他回头看,沐轩睡眼惺忪的看窗外,和自己对视后揉了揉眼睛,把本就带水的眼睛揉的水汪汪的,颇有梨花带雨的意思。   任柯心里一下揪紧,连忙扭过头,刚平复的内息又被打乱。   “逛逛。”   沐轩轻轻地把柳絮脑袋放位置上,然后和任柯跳下马车,一时高兴忘了自己是个“残废”,要不是任柯及时扶住他,他可能就现场给磕一个了。   任柯微微皱眉,等他站稳后就立即收回手,弄得沐轩尴尬的紧,他衣服这么脏么?碰一下都出个痛苦面具。   两人就在马车停的这条街走走,这个小镇十分冷清,沐轩打着哈欠伸懒腰,一眨眼感觉有阵风掠过,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惨叫。   一回头,任柯正一脸杀气踩着一个人,沐轩立刻摸了把腰,柳絮给他的荷包果然没了。   “饶命,饶命!我再也不敢了。”小偷脸贴在地上,连忙求饶,声音越来越小,沐轩看任柯大有要把人家踩断气的架势,连忙去把人拉开,“行了。”   小偷得救,扔下钱包往前爬了几步,然后站起来歪扭着身子跑了。   沐轩捡起荷包,拉开看里面少得可怜的铜板,一脸愁容的看着杀气还未收敛的人,好言好语的说,“钱还在,我请你吃根糖葫芦。”   任柯板着棺材脸被沐轩拉走,糖葫芦没找到,路过一家兵器铺,他看了一眼大佬,乐呵呵的进去。   店老板站在柜台后,看到客人也不迎接,懒散的招呼一句,“想要什么自己看啊,都是上好的兵器。”   这小镇简直奇了,太对沐轩胃口了,要是可以他真想也在这开家店,每天无所事事。 第37章第三十七章   一晃天黑了,他们落脚于一个空地。   月光如水,篝火温热。   沐轩感觉身上暖了点,睁眼一看是任柯给自己盖衣服。   任柯看他醒了,四目相对,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   沐轩看他把衣服给自己盖,自己单薄的可怜兮兮的,“你不冷吗?”说着就要把衣服还给他。   任柯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突然的问,“明日,我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你决定好了吗?”   二叔说过,明天到了申道,他们就要分道扬镳了,任柯是极没有安全感的人,哪怕沐轩一再强调自己不会抛下他,他也总是担忧。   “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不管你问多少次都是一样的。”沐轩耐着性子又一次的给他肯定的回答。   “七九。”任柯微微垂眸,抬头后神色暗淡,半跪在他面前,很是平淡的语气说,“我是要杀人,可能会杀很多人。”   沐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着他眼眶浅泪盈盈,坚定的告诉他,“我知道。”   “你不知道。”任柯摇了摇头,看着眼前这个傻子苦笑,“你不知道。”   “我是神仙啊,掐指一算什么都知道。”沐轩没法告诉他自己为什么知道,只能继续胡扯。   “我要……”   “任柯!”   沐轩突然的打断他,声音微颤,任柯直直的看着他。   “废话真多,既然这么闲就去把水袋都灌满。”   任柯明显的松了口气,看一脸笑意的沐轩没再胡思乱想,听他的话去收集水袋找水源装水。   看着人走远后,沐轩跌跌撞撞的往另一个方向跑去,跑了十几米远后,再也忍不住了,一下摔倒在地,脚和头碰撞,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咬着手不让自己叫出声,汗水如流水直滚到地上,染湿了一片地。   手已经被咬出了血,血迹混杂着汗水,如受烈刑。   “啊!”   心肺好像被重锤了一下,他难以忍受叫了出来,紧接着眼前模糊不清,突然失重感袭来,好似从高空坠落,砸在一片血泊之中,无数的刀剑朝自己飞来,他无处可逃,被穿成了刺猬,痛到窒息。   然后他看到任柯跪在他面前,双眼通红近乎病态,胸口插着一把剑,他往下看,那把剑正是前不久才买的,而剑柄握在自己手上。   “七九。”   任柯叫他的名字,而自己毫不留情的再将剑往他心口再送进去,他控制不住自己。   任柯突然的狂笑不止,血肉模糊的手握住剑柄,硬生生将剑拔了出来,往沐轩脸上劈去。   沐轩猛然惊醒,看到柳絮娇俏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他说不出话,费力的回头看任柯有没有回来,浅淡的月光下,他看到一个黑影走来,不是往他的方向而是木柴他们的方向。   “唔……”   他看着一个黑影变成了几个,手中都有明晃晃的刀,火堆“轰”一声窜起了火苗,将不速之客的全貌映出。   “木柴!”   一声男子惊叫后一根木棍刚好截断劈向木柴的刀,而后众人惊醒。   沐轩动弹不得,看着那些人,都蒙着面,千防万防,没想到还是遇到了劫匪。   柳絮回头看,连忙站起要跑回去,又想起还有人,于是犹豫不决的左右看,最终折回到沐轩身边,费力的将他拖起,想移他到树后面。   沐轩任由她拉扯,目不转睛的看着二叔他们,双方好像在交涉,最后只见哑巴扔了什么东西过去,双方谈崩了,于是刀兵相见。   柳絮将人移到树后面藏着然后回头看,劫匪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商队里就二叔是练家子,其他三人都只会点拳脚。   “咳!”   沐轩急气攻心,喷出了一口血,柳絮的衣服上血迹斑斑。   柳絮泪如雨下,欲要冲出去,沐轩恢复了点力气赶紧拉住她,如今的局面,他们去了是添麻烦,二叔他们三人没有牵挂反而有一线生机。   “二叔。”   柳絮轻声叫喊,二叔好像能听到一样,扯声大喊:“七九兄弟,看好我闺女!”   闻言,沐轩拉着她,血吐不止,柳絮左右为难,崩溃的锤头。   哑巴被人团团围住,身中数刀,无力倒地,木柴看一柴有危险,扑过去时被一刀贯穿喉管,当场毙命。   “木柴!”二叔尖叫,一回头一柴也倒下。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任柯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掀开车帘出去,夕阳的余晖还在山边不肯消散,牵马的人摇摇晃晃的往前走,时不时的和马怄气,“你已经是成熟的马儿了,为什么不会自己走呢?”   他发出了疑问,温柔的天光洒在他身上,他的侧脸发着光,脖子处的伤被暖光消减,身上脏兮兮的衣服也丝毫不影响他的美好。   沐轩在想走了一天了,任柯的伤他看了没大碍,柳絮也完好无损,一天没醒会不会有什么他遗漏了,正打算停车检查,一回头就见任柯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脸上干涸的血迹好像是长在脸上的疤痕一样,蜿蜒可怖,可那双眼睛黑白分明,明亮而又炙热,让人深陷其中,哪里还会觉得丑。   “你终于醒了。”   任柯点了点头,靠着车壁坐下,仰头看了看粉红的晚霞,吹着日暮时分的凉风,听着马车在路上行走的声响,最重要的是他醒来有人会知道。   沐轩看他整个人沐浴在晚霞之中,身上的戾气消减不少,一点也没有拎着人头来时的阴间死气,心里的担忧落下了不少,关切道:“哪疼不?”   任柯摇了摇头,朝他伸手,“我来。”   沐轩惊奇,“你会?”   最终缰绳交给任柯,马车依旧平稳的前行,沐轩走了一天,要不是马车里有两条命支撑着他,他早就一口气背过去了,如今终于有人接手,他坐在任柯旁边,闭上眼睛就要睡过去了,突然就听到任柯问,“七九,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这一问瞬间把他瞌睡问没了,他仔细想,好像任柯的确没说过自己的名字,是他自己突然就叫了,连一点过度都没有,确实有点奇怪。   祁山的人是没有名字的,只有编号,他要说在祁山知道的肯定更假,那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神仙也能算出名字吗?”任柯先发制人,目光如炬的望着前路。   沐轩不止睡意全无,此刻还百倍精神,感觉下一秒大佬就要将自己踹下马车了。   “你昏迷的时候说梦话我知道的。”   见他胡诌起来脸都不红,任柯意味深长的点头,“哦,我梦话叫自己的名字。”   “……”   总觉得这孙子憋什么坏!   三人不停歇的走,柳絮情绪很不稳定,时常望着一个地方就开始哭,有时又强装坚强和他们聊天,沐轩很着急,想安慰她又不知从何说起,说起来,二叔他们的死,他脱不了干系。   车马不停的走了四天,他们进入了云州,在淮安城外休整,柳絮把自己关在马车里,沐轩每次去看,她都笑着说“没事”,然后继续把自己关马车里。   任柯告诉他,“会好的。”   沐轩:“我怕她想不开。”   “她不是脆弱的姑娘。”任柯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宽心,从小姑娘独自一人去报仇他就知道,她不过是看着娇柔,实则是个十分坚韧的女子,不会轻易寻短见的,只不过一夜之间亲人离世,她需要时间来适应这个世道。   “嗯。”沐轩点头,突然手被抓起,任柯正给他诊脉,自从上次因为蝎毒支开他被他猜到后,他就时不时的要给他诊脉。   次数多了,沐轩就习以为常了,于是靠着树看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嬉笑打趣,“诊这么多次,怎么不见诊出个喜脉来?”   任柯抬眸看他,一本正经的反问:“你能怀?”   “……”时间一长高冷的大佬人设崩塌了,居然会和他开玩笑,沐轩哭笑不得的怼,“我倒是想怀,谁有那个本事让我怀?”   闻言,任柯沉默了,收回诊脉的手,闷声道,“你不是神仙吗?”   沐轩低头抿嘴笑,“哪个神仙算这个啊!”   玩笑后,沐轩去找水想给柳絮擦擦脸,任柯思索片刻后掀开帘子上车,与柳絮大眼瞪小眼。   “我想你不是脆弱的女子。”   他开口就是这么一句,与沐轩的开场“对不起”,实在是大相径庭,柳絮静心听下去。   任柯见她没在发呆了,继续说下去,“我不该替你杀了那些人。”   他掀开车帘,外面的风吹入马车,柳絮许久未吹风,凉意让她一时不适,咳嗽了一声。   “我杀了那些人是因为二叔于我与七九有恩,不想是断了你求生的意志。”   柳絮闻言落泪,哭了一路,她早已经将身体里的水分抽干,如今没了少女的灵动,眼睛红肿,像是久病不治的人,将死未死。   “柳絮姑娘,你仇已报,你若无路可走我可以带着你,可我不能带着死人前行。”   “我也不想这样,可我……”柳絮眼泪簌簌而落,像是有掉不完的眼泪,她也想坚强起来,也试过,可脑海里总是往昔,那些美好的瞬间往往会被那晚的巨变替代,一次次的将她捶死在死境,直到她再挣扎不了。 第39章第三十九章   晚上任柯回来,不知道大佬受什么刺激了,给两人都带了糖葫芦,顺便还带了点糕点。   这反差真叫人害怕。   沐轩支开柳絮后直勾勾的盯着他,任柯安静的在灯下擦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没一点毛病。   任柯抬头就见他靠着墙,正发愣,毫无波动的啜糖葫芦,右手在衣服上画圈圈玩。   “怎么?”   沐轩一口咬完一个糖葫芦,反问,“你怎么?”   任柯从善如流的回答,“我今天打听到千机阁地址了,明天去看看。”   闻言,沐轩蹭蹭跑去他对面坐下,打量他擦的能当镜子的剑,欲言又止。   任柯将剑插回剑鞘,嘱咐,“明天你和柳絮不要出门。”说完就起身去洗脸,剑就搁在了桌上。   沐轩吃完糖葫芦把竹签和他的剑并排放一起,烛光下,阎王剑上的暗红纹路反而明显起来。   他叫人,“任柯。”   “嗯。”   应声后任柯回头看他,他撑着脑袋看着自己,神色严肃。   “你如果找到了千机阁,一定直接去,不会回客栈等明天的。”沐轩直接说出了自己对他的了解,语气不疾不徐,“是不是需要用什么才能换到千机阁位置。”   任柯洗手的动作一怔,被拆穿后明显有些不知所措。   沐轩摩擦膝盖,继续问,“钱,还是命?”   果然神仙能看透人心,任柯将越肩的头发甩回肩后,犹豫要怎么把事情圆过去。   沐轩见他低着头紧皱眉,估摸着他在琢磨什么屁话,于是举起烛台去照他,逼问,“你不准备和我坦诚相待吗?我可是答应跟着你的。”   这话实在太像丢弃一切和他私奔的小媳妇了,任柯心里一痒,看着晃动的烛台形成的光影绰约,心一横坐回去和他说。   “要么十万两,要么一条命。”   “哎!”沐轩叹息,本来钱是能有的,可现在他们穷的一批,于是退问,“谁的命?”   “齐家少主。”   这一听就是一个大帮派,沐轩食指在桌上旋转,问,“他家有钱吗?”   任柯对他的意思似懂非懂,把目前打听到的情况告诉他,“齐家是走镖的,曾在江湖里威名赫赫,大约十年前因为对家暗算落寞了,齐家家主也因此病重不起,现在当家的叫齐晨,是个平庸之辈。”   “我直接上门要钱吧。”沐轩听完下决定,把任柯说的愣住,“什么?”   沐轩把桌上的剑拿起,认真的说,“能不杀人就不杀人。”   任柯抬手抓住了剑,抬眸看他,烛光下眼底一片寒凉,“七九,我没有时间。”   沐轩:“两天可以吗?”   “七九!”   两人都抓住了剑,僵持着不动,是沐轩先松开了手,叹息,“任柯,我没有要阻止你报仇,我只是希望你手上不要有让你夜不能寐的亡魂。”   任柯将剑搁置腿上,看他神色落寞,握紧了拳头咬牙答应。   第二天一早,沐轩嘱咐柳絮不要乱跑,然后和任柯一起出门去齐家。   路程较远,任柯担心沐轩吃不消,执拗的雇了马车。   到了齐家,沐轩看着阔气的大门,伫立两旁的狮子头,感觉应该挺有钱的。   开门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眯着眼睛看了两人半天才问,“你们谁啊?”   沐轩拱手相答,“听闻齐少主寻名医,我们是应邀前来。”   任柯侧目看他,脸不红,心不跳,就连说话都不紧不慢,看来是个惯犯。   老者又虚着眼睛看他,“啊?你说什么?”   “……”   合着老人家耳背,沐轩笑吟吟的抓着任柯的手做把脉的动作,喊出来,“来看病!”   喊完喉咙不舒服咳了两声,任柯抬手给他拍拍背,老者这回看懂了,点了点头,“进来吧。”   大门打开,两人进去,沐轩不得不叹一句,“虚有其表”,外面看着富丽堂皇,里面萧条冷清,院子里的花草不知多久没修剪了,成片成片的枯死,水池里的水浑浊不清,水面漂浮的全是枯枝落叶。   老者直径领着他们到大堂,扯着嗓子说,“少主点货去了,你们大堂稍坐,我派人去请。” 第40章第四十章   齐晨怒道:“看来五先生看病是假,勒索是真吧!”   沐轩连忙按住任柯的剑,苍白无力的解释:“不是,误会……”   任柯:“正是。”   “……”沐轩选择沉默,事到如此说什么都是假的,他已经不想挣扎了。   “休想!”   齐晨好歹是个名门正派的当家人,虽然家道中落,但心中肯定有傲骨,这样大刺刺的被人上门打劫,气的微微发抖,端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沐轩已然把任柯的剑抢到自己手上了,就怕他冲动,可惜他忘了护住剑柄,于是任大佬身子都没扭一下就从他手中抽出了剑,一瞬间就朝齐晨冲去。   齐晨一看就是重文轻武的人,不过两招就被打倒在地,任柯剑抵着他的肩部,神色淡然。   事已如此,他撕下红脸皮,站到任柯旁边厉声威胁,“交钱不杀,否则杀你片甲不留。”   任柯回头看他一副奶凶模样,颇为无奈,“记得十七吗?”   沐轩正扮演恶徒还未进入状态,大佬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一问让他一懵,“啊?记得啊。”   十七的死状历历在目,在鬼林的时候他还生怕遇到呢。   任柯目光灼灼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自己想起来。   沐轩绞尽脑汁的想,这跟十七有什么关系?看着不敢动弹,又满脸怨恨的齐晨,他猛然想起了尹悦的话,惊叫起来,“齐家少主!”   见他想起,任柯点了点头,狠厉的目光落在手下败将上,一剑刺穿他的肩膀,齐晨痛的惨叫连连,看的沐轩直捂眼睛。   任柯:“你是谁?”   齐晨叫痛就是不回答,于是任柯毫不手软,左右歪了歪剑,很是残忍,沐轩回头捂住旁边不能言语的老人眼睛。   齐晨哼叫,“我乃齐晨,齐家少主,你杀了我自会有人找你报仇。”   “是吗?”任柯蹲下身,看他那张寡淡的脸,勾了勾嘴角,回头看沐轩,“七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沐轩瞪大眼睛,这种情况讲什么故事,他再一看痛苦的齐晨,琢磨他肯定要犯病了。   任柯起身,抬手拔出剑,齐晨想逃,他一剑刺在他的腿上,惨叫刺耳,哭喊求饶。   “云州齐家有双生子——齐晨、齐越,十多年前被仇家算计,家主受重伤病重不起,次子齐越下落不明,于是年幼的齐晨,也就是齐家少主不得不接管齐家事宜。”   沐轩点了点头,所以十七就是丢的齐越吧。   任柯不紧不慢的讲述,回头看了一眼沐轩和一动不动的老人,再看痛的打滚的人,冷冷一笑,提剑指着他满是大汗的脸质问,“你说你是齐家少主,敢问你有齐家印信吗?齐家双子文武双全,齐晨更是七岁押镖,十三问剑原武会,凭你也敢说自己是齐晨吗?”   那自称齐晨的人被拆穿也死不承认,冲着他大吼,“齐家重创,印信丢失,我也因此患病,不能动武。”   闻言,任柯一剑划破他的脸,血液滴洒,俯视他,“齐越在哪?”   那人捂着脸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任柯剑指着他的咽喉,毫无情绪的眼睛凝视他,“我没有耐心一件一件的拆穿你,我要杀的是齐家少主,你如果不想死最好回答我的问题。”   闻言,那人目光闪烁犹豫了。   沐轩见状微微蹙眉,直截了当的问,“他死了吗?”   那人忽然瞪大了眼睛,慌忙的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要点银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有病啊!”   沐轩不想听他的忏悔,几步跨到他面前质问,“尸体在哪?”   那人支吾道,“我……我……”   “说啊!”沐轩呵斥,任柯剑指着他,他才颤颤巍巍的回答,“河里。”   闻言沐轩失落的跌坐在地上,这个时节水流湍急,尸体怕是早就冲不见了,那这样他们就人财两空了。   果然不见棺材不落泪,那人此刻才知道求饶,“求你们放了我,我不是齐家少主,不是齐晨。”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 c   沐轩按回任柯颤动的手,抬头正见他怒目圆睁,于是起身拍了拍他,回头看见了老人眼睛里流血,连忙去看,人已经没气了。   想必是老人家刚知道真相一时怒火攻心,受不住也去了,去了也好,免得受罪。   他拉毯子给老人家盖好,心里的烦闷难以消解,看着地上爬的人,去拉任柯,“走吧”   看来只能想十万两的办法了。   之前开门的老者又将他们引出去,老人耳朵不好,刚才那么多动静硬是没听清。   本来事情已经算是结束了的,其他的事情不关他们事了,但沐轩対事情不能存疑,有没解开的迷他就难受,于是扯着嗓子问,“老人家,你们什么时候来的齐家啊?”   老人回:“半个月前刚来!”   那看来他们也不知道这个齐晨是假的。   看着匆匆经过走廊的老妇,沐轩想着两个老人这下可怜了,还要操持老家主的丧事。看老人身上还有茶渣子,裤脚还有泥渍杂草,有些心疼,于是提醒,“老人家茶发霉了,不要喝了。” 第41章第四十一章   关于他为何知道齐家的事情任柯对沐轩和盘托出,因为他想,不能说的太多,若是无关紧要的还要瞒着的话,所谓“坦诚相待”未免苍白。   任柯大约六岁时同母亲来到云州淮安,母亲曾给齐夫人看诊过,于是便顺道见了一面故人,那时的齐家风光无限,两位公子更是在武林中声名显赫。   说来可笑,大人说知心话的时候,齐家双子将任柯带出去玩耍,具体事宜他记不清了,但有些事依稀记得。   齐越搬书时,齐晨看见后慌忙的帮他拿下,而后小声的训斥,那时只觉得两兄弟关系真好,再大些想起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能文能武的齐家兄弟,为何哥哥那么小心翼翼的护着弟弟,就算兄弟情深,未免太过谨慎。   再后来齐家重创,母亲给留下的齐家少主把脉,任柯记得一向温和的母亲和齐夫人争吵,而后带着他匆匆离开,自此没有再提过齐家。   有些事往往是过后想起才能懂一二,只是后来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将这些猜疑全都遗忘罢了。   如今故地重游,记忆翻涌,扒开时间的缝隙,想起一些不起眼的细节和对话。   母亲和齐夫人争吵时有说,“你是在骗你自己!”   那话想必是母亲发现了端倪,劝说齐夫人无果后的愤怒。   “所以,齐越是不能动武的?而十七只能是齐晨。”听完后,沐轩惊叹。   任柯点头,“嗯。”   沐轩:“两个都太惨了。”   任柯牵着马往前走,又想起齐晨,记忆里阳光明媚的少年和阴冷卑微的十七,两人实在难以想象是同一人。   十年的时间,他在祁山的排位到了十七,所经历的凶险实在难以想象,他心里泛起了涟漪,甚至问起了自己,如果知道这一切后,面对十七,他还能下手吗?   自觉告诉他,他会,毫不犹豫,毫不留情。   “任柯,你说齐晨会不会是回来看到这一切了以后心灰意冷,然后继续留在祁山的?”沐轩说完又觉得不妥,继续补充,“可是,不至于心灰意冷啊!”   任柯想起齐晨训斥齐越时,齐越神色冷漠,那种阴冷且压抑着不满的神色,他在祁山常见。   他转身跳上马车,抓着缰绳看在愁眉不展的人,“别想了,回去吧。”   “好。”沐轩没有进车内,就坐他旁边,继续推测。   巷子偏窄,没有行人,马车在其中缓慢行走,风带来一阵铃响,清新悦耳和风一同掠过耳畔。   沐轩颤了颤,吐槽,“这要是晚上,得把人吓死。”   任柯抬头看向铃响的方向,孤零零的一个铃铛挂在檐下,是一家极其普通的店,店门半掩着,经过时有一股清淡的茶香萦绕。   回到客栈,柳絮早已在门口等他们了。   沐轩跳下车摸了摸她的脑袋,老父亲一样的逗她,“又没带糖,守着干嘛?”   柳絮对他的打趣已经练就铜皮铁骨了,正正经经的回答,“在这里能心安些。”   沐轩笑了笑,看拴马的任柯,他总是愁眉不展的模样,今天经过齐家的事情后更是阴郁,于是小声的嘱咐她,“你任哥哥今天心情不好,你离他远点。”   柳絮随着他看去,在她眼里任柯除了和他有点表情变化,还有那日安慰自己时有点情绪,其他时候都是这般生人勿近的模样,怎么就看出心情不好了?   虽然有存疑,但沐轩的话她总是信的,于是任柯一来她就沉默不语,站远一些。   吃饭时,沐轩不停的给任柯夹菜,眼见碗堆满了,任柯才回过神,闷声道,“我自己来。”   一抬头对上柳絮那双大眼睛,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变得更大了,于是无奈的说,“柳絮姑娘吃。”   柳絮点点头,“以后叫我小絮吧。”   “嗯。”任柯不自在的低头,提起筷子看一碗的肉,都不知道从哪开始吃。   沐轩伸长手,嘿嘿的笑,“哥哥妹妹一家亲,小絮吃块肉。”   于是,一顿饭吃的只听得见沐轩叽里呱啦的声音,偶尔有任柯无奈的“我自己来”的声音。   吃完饭,沐轩就拉着任柯上楼开小会了,现在齐家的事情泡汤,他要怎么找千机阁。   任柯:“我一会就出去找。”   沐轩:“外面要下雨了。”   外面的乌云聚集,眼看是一场暴雨,街上的人已经开始匆匆离开了,任柯淡然道:“无妨。”   沐轩:“那我和你一起。”   任柯微微叹息,“你受不得风,还是等明天雨停吧。”   两人大眼瞪大眼的就看着天空下起了暴雨,楼下的人惊呼着离去,有店家来不及收拾于是哀叫连连。   冷风刺骨,沐轩咳了两声,任柯刚起身他也起身。   任柯一怔,而后将他按回去坐好,对着他那双咳出泪花的双眸,认真的解释,“我去给你找个披风。”   沐轩尴尬的扭了扭脖子,“快点啊!”   任柯下楼上楼一盏茶的时间,给沐轩披好披风,顺道点了个香。   烟线在空中散开,沐轩裹紧披风问,“你点香干嘛?”   任柯吹灭火筒,解释,“安神,你最近睡不安稳。”   最近沐轩的确睡不太好,可那都是马车颠的呀,这有床了肯定好,但大佬难得这么有心,他也不好驳了他的意,于是做作的点头道谢。 第42章第四十二章   任柯感觉自己身在囹圄,无处可逃。   他不知用了多大的勇气才离开千机阁,推门看见了一个人站在雨下,撑着伞,正神色清明的望着自己。   雨沿着伞滴落,遮挡了大部分视线,沐轩见他整个人都不对劲,好像被重伤了一样。   他正往前,突然整个人就被狠狠地抱住,然后他感觉到黏腻的液体在脖颈处流淌。   “任柯!”   他想看他,可被他死死的抱住,难以挣脱,直到任柯力越来越小,整个人摇摇欲坠。   沐轩一把揽住他的腰,侧目看去,人已经晕了。   柳絮匆匆而来,和沐轩一起把人架着离开,就近进了一家客栈,将人放在床上后,沐轩立刻去听他的心跳,又是之前的那种微弱情况。   “我去请大夫。”柳絮着急的要走,沐轩拉住她,从任柯身上找到了闫大夫的方子,嘱咐道,“你听我说。”   “照着这个方子去抓药。”柳絮接过方子点头。   沐轩看着昏迷的任柯,朝小姑娘扯了一抹难看的笑,“一会你可能要照顾两个人,快去吧。”   他后面说的话柳絮一脸懵,但当务之急是救醒任柯,于是抓着药方就跑。   等柳絮回来时吓得懵住,沐轩在地上翻滚,身上血迹斑斑,哼叫连连,整个人正爬着往任柯方向去,居然是去拿剑。   柳絮看见剑上还有血迹,脑袋“砰”的一声炸开,连忙去将剑抢下,然后沐轩抓着她的脚,像是极力的在忍受。   或许是痛楚太难忍受了,他放开了她,转而去撞墙。   “哥哥!”柳絮吓到,死死的拉住他,于是两人混乱不堪,整整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沐轩才逐渐平息下来。   最后躺在地上木讷的看着天花板,早已经狼狈不堪。   柳絮也愣坐在他旁边,死死的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又寻死,可坐了好一会都没动静。   她垂头去看他,小心的试问,“你好了吗?”   沐轩眨了眨眼睛。   柳絮松了口气,看他胳膊还在流血,连忙找东西给他包扎,刚才的事情还心有余悸,她眼泪不受控制的掉,全都滴在了衣服上。   沐轩很想抬手给他擦擦眼泪,宽慰她几句,可毫无力气,也开不了口。   还好小姑娘坚强,给他包扎完自己抹了眼泪就站起来,也不挣扎去拖他抱他,直接拿枕头给他垫着。   她低声询问,“你还会再犯吗?”   沐轩直勾勾的看着她,没有眨眼睛。   柳絮看了一眼任柯,轻声道,“那我去拿药。”   小姑娘离开,沐轩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感觉很废,带着她明明是想照顾她,结果现在是人家照顾自己。   没一会柳絮回来,她先扶起任柯给他喂药,可药一直往外流,她不知所措,有些崩溃。   “没关系。”沐轩不知何时恢复了状态,正撑着地坐起,试着站起但腿还没力,于是就用爬。   柳絮连忙去扶她,他握住柳絮的手,去给她擦眼泪,“这个不是你的错,不要哭。”   柳絮反而哭的更凶了。   沐轩坐到床边,看气息奄奄的任柯,自己也快崩溃了,但还是忍着千万句脏话,先解决眼下的情况。   他撬开任柯的牙关,药依旧喂不进去。   “任柯,你听得见吗?”   毫无反应。   “承业,承业?”   眼睛动了。   柳絮紧张的屏住呼吸,沐轩凑近他,温言细语的说,“承业,我是七九,你听得见吗?”   任柯喉咙滚动,药咽下去了。   沐轩松了口气,恨不得一碗药全倒进去,但怕他呛死,只能一勺一勺的喂。   喂完柳絮也松了口气,连忙把另一碗药也递给他,“你们的病是一样的吧?”   “……”   沐轩看着还冒着热气的药,光闻着味就觉得苦。   在柳絮的灼灼目光下他咬着牙灌下去,整个人差点没升天。   因为又一次的给任柯做药引,沐轩也成了伤员,经常有气无力,有时候上一秒还在和柳絮说话,下一秒就趴在桌上瞪着眼。   好在没像之前那样发疯,所以柳絮还照顾的过来。   任柯醒来时心是空的,有一种飘在空中没有实地的感觉。   “醒了?”   是七九的声音,自从遇到他,每次醒来他都在。   沐轩就趴在他床边,正瞪着眼睛看他,一脸严肃。   任柯第一反应就是看他的手腕,沐轩任他摆布,见他一脸疑惑,得意的笑,“有闫大夫的方子我还割什么手腕。”   两人都沉默了一会。   任柯突然的说,“我好像又死了一次。”   沐轩依旧趴着看他,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能告诉他,“我知道。”   任柯侧目看他,笑道,“原来我不叫任柯。”   沐轩终于能动弹了,握住他的手,凑近去给他擦眼泪,认真的和他说,“你是任柯,也是承业。” 第43章第四十三章   任柯能走就开始预谋再去一次千机阁,只是沐轩不好骗,次次都被无情阻拦。   沐轩淡定的吃饭,偶尔斜看一眼满脸愁苦的人,“吃饭睡觉打豆豆,其他的想都别想。”   柳絮察觉气氛不对,小声的问,“九哥哥,你们又吵架了吗?”   沐轩欲言又止,任柯对上柳絮的大眼睛,闷声回答,“没有。”然后放下筷子,一声不吭的要往门外去。   沐轩头也不抬,“方向反了。”   于是任柯一脸无奈的原地拐弯回床的方向,柳絮悄悄地的给他竖起拇指,能让任柯这么听话可能只有他了。   沐轩吃完饭精神来了,把任柯没吃完的饭菜端过去,靠着床垂头看他,一脸疑惑,“你不高兴啊!”   任柯一脸“你觉得呢”的表情看着他,愤愤的拍了拍被子。   沐轩奸笑着蹲下身和他视线平齐,一脸认真的给他出主意,“要不再来回迷烟试试?”   任柯:“……”   “吃完,我陪你去。”   任柯看着手里的饭菜,有些摇摆不定,总觉得有什么阴谋。   他小鸡啄米似的吃完后,沐轩交代完柳絮等着,就真的拉着他出门了,弄得他一路都不知所措,反而又不想去了,几次挣扎都被沐轩死死的抓着不放。   直到站在千机阁门口,他彻底有点慌了。   沐轩双手环抱,一脸平静,“你不就想来嘛,去吧。”   任柯不自在的左右看,就是不看门。   铃铛轻轻地摇晃,清脆的声音在巷子里回响,偶有行人经过,都侧目望他们。   任柯抬眸,发现沐轩一直在看着自己,黑白分明的眼睛灼热、真挚,不论何时看去,都是温和而又坚韧。   “要问什么问清楚,然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他要知道的是决定,而不是事情,任柯心里宁静了几分,微微垂眸,地面的阳光很刺眼。   “七九,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这个时候突然听到大佬抒情,沐轩没一点感动,一下就炸开了,生气的嘱咐,“你这个时候矫情什么,你控制住自己啊!别又吐着出来。”   任柯:“……”   他如上次一般推门而入,屋内依旧茶香四溢,帘后坐着一人。   他上前坐下,将剑搁在腿上。   帘后的人倒茶推出来,然后准备笔墨一气呵成,温声问,“阁下是想问上次未完的问还是有其他疑惑要解?”   依旧是上次的声音,任柯手指摩擦杯壁,透过帘子看对面的人形,“祁山李志远的毒可解吗?”   帘后之人研磨的手一顿,而后不紧不慢的放下,道“稍等”,接着从身后寻了一本书翻阅,偏刻后给出答案。   “神医尚还在世,或许可解。”   任柯:“神医徐岩?”   “正是,只是他老人家早已隐退多年,踪迹难寻,需要些时日。”   “易物?”   再难寻的踪迹,只要千机阁有记载就能寻到,只是看代价是多少罢了。   帘后人,“淮安城外十里有一盗匪窝,匪首只有一只眼。”   “时限?”   “两天。”   任柯起身就要走,听到帘后的人轻咳了一声,问,“阁下不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沐轩在外面各种姿势都站过,刚蹲下去就听到铃声中的开门声,立刻望过去。   已经做好接一个半死不活人的准备了,连放哪里的血都想好了,结果出来一个好端端的人,脸色都没啥变化,这落差有点大。   沐轩去拉着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好真没事后陷入了沉思。   他小看了大佬,像他这种“向死而生”的人,怎么可能在同一个地方死两次。   任柯替他把炸开的头发理了理,浅浅一笑,“我没事。”   这一笑,沐轩鸡皮疙瘩浑身掉,看了看这扇门,莫不是把真大佬换了吧。   两人并肩回去,走的很慢。   “决定是什么?”沐轩刚问话眼前就多了一串糖葫芦,一只修长的手握着签,手的主人目光炯炯,嘴角似有似无的挂着笑意。   “……”   他推开糖葫芦,好好的试了试大佬的脑门,温度十分正常啊!难道是点到笑穴了,太渗人了。   任柯被他摸了一遍,歪过头躲过他的手,“七九,怎么了?”   沐轩:“你怎么了?”试着也没哪里烫,没病啊。   任柯再把糖葫芦递给他,抬手搂他肩继续往前走,慢慢地和他解释,“你的毒有解了。”   沐轩刚要朝糖葫芦咬下去,一听就停住了动作,回头看他,“嗯?”   “找到神医就好。”任柯把糖葫芦塞他嘴里,整个人都变得神采奕奕的。   沐轩一时无语,所以这厮问的是毒吗?而不是自己的事,他脑残吗?   他默不作声的吃着糖葫芦,越吃越没个滋味。   任柯感觉他情绪低落,疑惑问,“你不高兴吗?” 第44章第四十四章   任柯换好衣服后很不自在的出来了,衣服很修身,他肩宽腰细腿长的,披麻袋都好看,别说这么周正的衣服了。   老板连连夸奖,任柯只看向沐轩,那眼神恨不得把人看穿。   沐轩浑不自知的蹭蹭鼻子,回答他,“可以。”   得到答案后,任柯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将原先的衣服换上。   最后在沐轩的促使下,凡是他们看上的衣服都拿走了,任柯还财大气粗的带他们下馆子,吃了一顿山珍海味,日子过得十分舒爽。   在把最后一点银子也挥霍完后,柳絮发出了灵魂质问,“那我们明天吃什么呀?”   沐轩给她夹菜,宽慰她,“你任哥哥如此阔气,那肯定是有了后路的,莫怕。”   任柯点了点头,柳絮才放心下来,认真的吃饭。   沐轩转手给他夹了个红烧肉,问,“说吧,有啥路?”   任柯不紧不慢的吃菜,将红烧肉细嚼慢咽,才答非所问,“我一会要去城外。”   沐轩:“干嘛?”   “杀人。”   “咳!”柳絮一下被饭噎到,连忙喝水止住,再抬头愣愣的看他。   沐轩倒是习惯了,继续扒了几口饭,先猜一遍再确认,“千机阁?”   任柯:“嗯。”   沐轩沉默,伸手把柳絮僵住的手扒拉一下,让她继续吃饭,“大人的事小孩子装没听到。”   柳絮魂不守舍的扒饭,时不时的瞥一眼他们。   沐轩还想问啥,顾及到柳絮还在,就沉了一口气,“先吃饭吧。”   吃完饭三人一道回客栈,把柳絮送回房后,沐轩就迫不及待的拉着任柯回房,再三确认关好门,然后质问,“所以,是因为我才要杀人的吗?”   任柯站在窗边,正是午后,阳光没有晌午那么刺眼,也没有旁晚那么柔和,不上不下的很是烦扰。   唯有三两道凉风吹拂而来时,让人不那么在意阳光。   他将剑放在桌上,看了一眼楼下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再看一脸气愤的人。   “我说不是你信吗?”   闻言,他居然还有情趣玩文字游戏,沐轩拍桌呵,“我信你二大爷我信,你脑袋被驴踢了?”   相处久了,任柯也知道,七九看着温文尔雅,春风和煦,其实性子很急,很多次都能看出他想动手了,但都因为种种原因压制住了。   看他小声骂骂咧咧的样子,任柯微微眯眼,垂眸笑着给他倒茶。   沐轩斩钉截铁的告诉他,“我不需要!”   任柯把茶移到他面前,弯腰坐下,直勾勾的看着他,“我需要。”   他希望每天都能看到活蹦乱跳的七九,所以他需要。   沐轩目瞪口呆,“你需要毛啊,当事人拒绝啊。”   任柯看着他此刻因为生气眉头紧皱,但双眼依旧明亮清澈,可一想到这样如明月般温柔的人,总会被蝎毒折磨的不成样,他就心痛难忍。   七九是神,要供奉于高台,不该被毒药折磨。   沐轩见他瞪着眼睛看自己,他都表达的这么清楚了,他居然无动于衷,正要发怒,他就抬手朝自己而来。   大佬生气了?不至于,现在他已经落下魔坛了,是任老妈子,不是任恶魔。   他胡思乱想片刻,那只手就落在他的脸上,然后温柔的替他把耳畔的碎发拢到肩后,而手的主人此刻双眸清澈,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   这是大佬为了逃脱的新招数吗?在装可怜吗?太可恶了吧!   凉风拂面,任柯一下就回过神来,看到沐轩那惊讶的眼神,连忙收回手,为掩饰尴尬连忙喝水。   再抬头,沐轩一副“我不吃这套”的表情,他微微一怔。   沐轩咬牙切齿,“休想!”   任柯一脸懵,他刚才走神落下了什么吗?   两人各有所思,片刻后都按下不谈,任柯突然的起身,沐轩第一反应就拉住他。   而任柯并没有要走,反而附身朝他去,气息袭来,偌大的房屋瞬间就逼仄起来,沐轩愣愣的望着他,有点不知所措。   任柯抬手扯下了他的发带,沐轩绑住的头发瞬间散下,将脸遮住了大半,一些扫过桌面和茶盏。   面対疑惑的眼神,任柯握紧发带坐回去,见他沐轩眼中有窘迫之色,浅浅一笑,“这次危险你就不要去了,但我习惯了你在,就取你发带陪同吧。”   “……”沐轩被他这一席话惊住,这是惜字如金的任疯子说的吗?还有那笑,他棺材脸哪去了!   平时叽叽喳喳说不停的沐轩,头一回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张不开嘴。   任柯不紧不慢的将发带系在剑上,淡蓝色的发带和黑黝黝的剑,怎么看都不相配,着实奇怪。 第45章第四十五章   沐轩内心波涛汹涌,在城门口一直守到了半夜,终于看到了一个人影,连忙起身看,把靠着他打瞌睡的柳絮也惊醒了。   人影渐行渐近,在微弱的烛光下若隐若现,身姿摇晃。   “任柯!”沐轩跑过去,拉着他查看,头发凌乱,浑身血迹,脸都被糊了。   沐轩拿衣袖给他擦去脸上血迹,着急的询问,“受伤没有?”   任柯拉住他慌乱的手,垂眸看向他,突然委屈的一叫,“七九。”   “哪伤了!”沐轩被他这一嗓子和委屈巴巴的眼神吓到了,十分懊悔让他去了,此刻恨死自己没有阻止他去,整个人急切不已。   任柯抬手,手中是两截看不清颜色的带子,沐轩一脸懵的看着他,他眼神漠然,委屈道:“他们把你发带斩断了。”   “……”   沐轩愣了片刻,随即有一万句脏话从脑海里穿过,而后是这孙子的一亿种死法。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只压制住了一半,忍无可忍的扫掉发带,然后原地蹦跳,吼道,“你有毛病啊!”   任柯看着掉落在地的发带,再看炸毛的人,认真的回答,“你知道我是有病。”   “……”   目睹一切的柳絮一阵凌乱,实在是没听懂他们对话的依据。   深夜的小镇十分安静,凉风肆无忌惮的在大街小巷窜流,檐下的灯笼和它细语,偶尔能听见几声蝉鸣应和,还有两人莫名其妙的对话,给这孤寂的夜添了点乐趣。   沐轩差点被他搞得崩溃,避免把自己气死,他警告任柯,“你不要说话!”   任柯一脸茫然的看着他,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沐轩再次询问,“你受伤没有!”   任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满眼都是“我不能说话”。   沐轩咬牙切齿,“动头啊!”   任柯摇头。   于是沐轩才松了口气,气势汹汹回客栈去,多一眼都不想再见这个二货。   任柯听到他时不时发出的低吼,有点不知所措。   柳絮上前去捡起地上的发带,接过他手中只剩半截的面具,甜甜的一笑,“哥哥,我们回家吧。”   任柯看了一眼气呼呼在前走的人,再看这个温柔的妹妹,发出疑问,“七九怎么了?”   柳絮一边带着他走,一边解释,“七九哥哥是太担心你了。”   “嗯。”任柯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柳絮侧头仰视他,他生的极好,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许是经历的缘故,看人时眼神总是淡漠的,生气起来满眼都是肃杀之意,唯独看七九,不论何时都带着柔软。   就如此时,他的目光全然在前面那个人身上,路旁的光映着他的脸,好像是在笑的又好像没有。   “啊!”柳絮突然的轻叫,看着任柯还在流血的肩膀停住了脚步。   “嘘。”任柯转身朝她比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再指了指前面时不时回头的人,示意她不要说出来。   柳絮艰难的移动步伐,明显在担心他的伤势。   任柯小声的给她解释,“小伤,可能是我没有包扎好,不用担心。”   一路走回客栈,柳絮都焦急不已,几次都差点要讲出来了,可都在任柯注视的眼神下忍了下来,所以小二一给开门后,她就匆忙去准备东西,想找时机给他处理。   沐轩先回到房间,气鼓鼓的坐在灯下等着人回来复盘。   看着他睡眼惺忪的坐在灯下,任柯早有预料,不紧不慢的坐在另一边,烛火微弱照不到他的位置,所以他整个人都藏匿于黑暗,只隐隐约约看得清面容。   沐轩思索再三还是给他倒了杯茶,走过去给他放到桌上,“你自己说还是我问。”   任柯不着痕迹的侧了侧身,面对他质问的神色,从善如流的回答,“千机阁要的是匪首的命,我想既是匪那就直接些。”   他才说两句话沐轩就坐不住了,半猜疑半肯定的问,“所以你直接去单挑吗?”   “嗯。”任柯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递给他。   所以这是用钱堵他嘴?   沐轩:“任柯,你知不知道你这会……”   “咕咕咕~”   打断他的是一阵叫声,他低头看任柯正捂着肚子眼巴巴的看着他,虽然嘴没说,但眼睛已经表达“饿了”的意思。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七日内会有人给阁下消息。”   千机阁的人给了承诺,并给一块形如叶子的薄木片,上面刻有一株梅花,任柯收下后就走,帘后的人伸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丝毫未动的茶取了回来。   帘后有另一个声音发出疑问,“此人不可留,先生在犹豫什么?”声音清脆犹如鹂鸟轻吟,想必会是个貌美的女子。   女子恭敬的将茶杯接过,等着答案。   男子将笔墨纸砚收好,不紧不慢的反问,“他为何不能留?”   女子沉默,欲言又止。   “他若该死,活不到今日,你又非阎王,如何判定他该不该留。”   “可……”女子跟学,实在是不能理解先生所为。   男子起身,将帘子卷起,回头看女子,侧脸暴露在外,轮廓线条流畅,是个相貌堂堂的青年,他颔首道,“关门吧。”   女子应声,“是。”   任柯再次从千机阁出来,看到两兄妹齐蹲在墙角,都眼巴巴的看向门,见自己后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如同门外讨食的狗狗,见吃的后晃荡着耳朵和尾巴,既可怜又可爱。   沐轩站起身来,正要走结果腿麻了,幸好柳絮眼疾手快的扶住他。   他哼了一声,继续问,“哎呀,怎么样?”   任柯大步流星到他身边,在另一边扶住他,“等消息。”   沐轩:“目前算是了却一桩事了。”   [通知,男主当前良知值为39%,请宿主再接再厉。]   机械声响起,立刻就把沐轩拉回了现实,和他们相处久了,他都忘了有任务这回事了。   柳絮抬头看了看檐下的铃铛,风一过就有一阵铃响,怪渗人的,若非任柯来了,她经过这种地方都要快一些,她歪头看发愣的人,“我们回去吧。”   “好。”沐轩扭头看面无表情的任柯,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涨了良知,对于大佬的心思他从没猜中过,但偶尔也想探索一二。   “任柯,你心情很好吗?”   任柯侧头看他,一脸茫然,“怎么突然问这个。”   沐轩:“没事,好奇一下。”   柳絮也好奇,“感觉任哥哥少有开心的时候,还是说哥哥就是这样的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任柯微微一愣,“有吗?”   见状,沐轩和柳絮同时笑了出来,难得见他看他两眼茫然的模样,柳絮总结道:“看来是真的不形于色。”   沐轩腿已经不麻了,就不用他们扶了,腾出手去捏任柯的脸,脸上瘦的没点肉,勉强捏起来的都是皮。   他两边都捏住,同时往上提了提,认真的分析,“可能你任哥哥笑起来也是皮笑肉不笑,因为瘦成这样也没什么肉啊。”   柳絮忙扒开他的手,把任柯护着,佯装生气的说,“九哥哥,你不要仗着任哥哥让着你就欺负他。”   沐轩也装作生气的模样,两手叉腰和她对峙,“诶,你是不是见他比我好看就护着他啊!”   柳絮:“才没有!”   任柯作为当事人,将柳絮拉到一旁,浅浅一笑,“你七九哥哥没有欺负我。”   柳絮:“……”   沐轩捧腹大笑,毫不客气的对柳絮嘲讽,“你任哥哥虽然长得好,但脑子不太好。”   任柯见小姑娘涨红了脸,真的郁闷了起来,立即抬手捂住了沐轩的嘴,制止他的嘚瑟,“你怎么欺负小孩子。”   沐轩扒开他的手,理直气壮的反驳,“我哪里……”   话音戛然而止,浑身一震,街上人来人往,商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他眼前的人时而大时而小,脑袋“嗡嗡”的作响,是蝎毒发作的征兆。   任柯见他突然愣住,眼神变得怪异,立即警觉起来,扶住他忙问,“你怎么了?”   人声越来越小,眼前的画面越来越模糊,沐轩猛的推开任柯,往巷子里跑去,跌跌撞撞的将人撞开,突然的摔倒在地,炸裂般的痛感袭来,他难以承受。   “七九!”任柯抱住他。   柳絮被吓愣住,而后回过神连忙蹲下身去看。   任柯紧紧地搂住沐轩,吩咐柳絮,“小絮,去熬药,快去。”   柳絮得令,直起急去。   沐轩在任柯怀里挣扎,逃脱他的怀抱后脑袋不停的磕地,任柯吓得慌乱,又将他桎梏在怀里,不停的叫喊他。   巷子里全是他声嘶力竭的呼唤,可惜沐轩听不见,看不到,他仿若置身于黑暗之中,除了痛苦什么都感受不到,他只想以死来结束这一切痛楚。   仅仅持续了两盏茶的时间,两人却觉得经过了许久,沐轩逐渐安稳下来,眼神空洞,精疲力尽的躺在他怀里。 第47章第四十七章   经沐轩发病一事,任柯护他比护犊子还夸张,绝不离开他半步,毫不夸张的说,上个茅房都要守外面,只要沐轩一咳嗽他就紧张不已,又回到了刚从鬼林出来的日子。   本来之前就被伺候过,没什么问题,但这次每每看到任柯下巴上袒露的牙印他就浑身不自在。   “你这个会留印不?”沐轩发出了疑问,要是有印,那以后怕是不敢直视他了。   任柯欲言又止,柳絮就抢答,“不会的,我买的是最好的金疮药,大夫说绝对不会留疤。”   沐轩松了口气,“那就好。”   任柯抬手摸了摸伤,已经不是很疼了,看镜子里已经结疤了,他不会破相,不过感觉七九对这个伤十分在意,弄得他也在意起来。   沐轩在房间里整整待了四天,除了上茅房出去过,其余时候不是躺着就是坐着,倒是实现了他的人生终极梦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不过,他很快就厌烦了,表示还是外面的世界精彩。   而他面前有两位拦路虎,知道他意图的柳絮十分严肃的拒绝,“不行,任哥哥不会同意的。”   沐轩:“趁他不在啊!”   柳絮继续缝补她的衣服,对他分提议并不赞同,“他马上就回来了。”   “怎么?”   说曹操曹操到,任柯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直勾勾的盯着一脸失望的人看,将糖葫芦给柳絮一串,另一串递给沐轩。   任柯坐到他旁边,直截了当的拆穿他,“故意支开我吗?”   沐轩不敢看他,尴尬的笑着看柳絮,苍白无力的辩解,“怎么可能。”   任柯抬头看柳絮。   柳絮看他们,一个疯狂的眨眼睛,一个目不转睛的看自己,她吃着糖葫芦,于是点了点头。   证据确凿,沐轩无可抵赖,面对大佬注视的眼神,败退下来,呜咽道,“啊!我感觉我不像病人,像囚犯!”   任柯听他撒泼,和柳絮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出来,他道,“哪个囚犯跟你一样使唤人啊?”   沐轩看两人一看就是串通好了的,已然站在了同一阵营对付他,更难过了,“你们俩,一个我舍不得打,一个我打不过,憋死我算了。”   他一边吃着糖葫芦一边抱怨,两个都数落一遍,不依不饶的念叨,病不病看不太出来,话多倒是实实在在的。   任柯一转头就能看到他脖颈处的伤疤,因为在屋内,他没有规整的穿衣服,只随意的披了件外套,故此伤疤更加醒目,让人难以忽略。   伤疤依旧蜿蜒凸出,丝毫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减淡,反而越发清晰,如同他记忆里的痛苦,从未因为时间而消减,反而越加深刻,时时刻刻的在折磨他,提醒他。   突然一只手抓着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扭捏的撒娇,“哎哟,那画本子我都看几遍了,看不下去了。”   “……”任柯一下愣住,看着沐轩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柳絮撑着桌子,毫不留情的打破他的说辞,“我给你买新的呀。”   任柯回过神,也将他推开,刚才那一刻,他险些就要随他去了。   看来都不吃软的,沐轩无奈的叹口气,一阵风吹过,他忽然闻到一股馊味,味道就在周围持久不散,“任柯,你去哪了,一股酸味。”   任柯:“……”   柳絮仔细分辨了一下,弱弱的捏着鼻子说,“七九哥哥,好像是你诶。”   沐轩:“……”   离他最近的任柯微微转身嗅了一下,面色镇静,沐轩连忙抬手自己嗅了两下,自己闻自己肯定闻不出来,于是问任柯,“是我?”   任柯:“还好。”   见状柳絮捂嘴笑了出来,看双目对视的两人,挠了挠头,“七九哥哥就算掉茅房里,任哥哥也不会嫌弃的吧。”   两人同时回头看她,沐轩听着这话怪怪的,扭头看任柯居然低头笑了笑,他反应过来,“谁掉茅房里了!”   他平时去茅房的次数是多了点,时间是长了点,但那不都是因为想摆脱任老妈子嘛!   吃过饭后,沐轩嚷嚷要洗澡,任柯请店小二准备好热水,亲自给他送水。   一切就绪,沐轩看着正襟危坐的任柯,歪头去问,“你也洗?”   “不洗。”   沐轩旁敲侧击,“那你出去逛逛?”   任柯:“不逛。”   沐轩:“……”   鉴于这厮不止一次干过这种患有十年脑血栓的事,沐轩已经练就了一身刀枪不入的本事了,非常直接的告诉他,“我自己可以的,你和小絮玩会去。”   一根筋的任柯看了看他,见他因脱到一半而露出的大片胸膛,连忙回过头闷声道,“无妨,我……”   他话没说完,沐轩就暴走了,一把就把他扯离位置,“无妨毛线,老子还没给姑娘看过,便宜你?”   一边嚷嚷,一边把他往外推。   “砰!”一声,任柯面前只剩紧闭的房门,还能听到隐隐约约的骂声。   沐轩拍了拍发烫的脸,深觉自己有点不正常了,赶紧把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开,开始洗澡。 第48章第四十八章   因为木桶的事情沐轩整个人都沉默了,平时没话都要找话说的人,现在一天没几句话,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就是看天花板沉思,好像受了很大的挫折一般。   柳絮时常逗他,他都只是敷衍的笑笑,一见任柯就不说话了。   任柯感觉事情可能有点严重了,七九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人,突然被他看光了,心里肯定难受。   为了缓和气氛,让他调整心情,任柯做出了决定,带他出去走走。   沐轩挑眉问,“真的?”   柳絮笑吟吟的说,“那还能有假,快去吧。”   沐轩再看任柯,见他点头后恨不得跳起来,但他还是抑制住了内心的喜悦,故作镇静的说,“我穿件衣服。”   不枉他当哑巴两天,终于得手,小样,还敢跟他斗,也不看看他脑子是经过多少个世纪沉淀的。   任柯门口等他,见他穿戴整齐,绑头发的还是之前给他的破带子,干干净净且寒酸。   沐轩昂着他高贵的头颅,斜眼瞅了他一眼,问,“去哪?”   他这傲娇样子倒是少见,任柯忍着笑,反问,“你想去哪?”   “随便看看吧。”沐轩双手一背,大步流星的向前走,若非浑身无一处金银,倒有点富家公子的做派了。   闷屋子好几天了,终于能看看陌生的面孔和呼吸外面的空气,沐轩恨不得蹦蹦跳跳的逛,但旁边有人,只能强忍着高兴,装作兴致索然。   任柯见他一路走,什么都不看也不问,以往出门必定先买一串糖葫芦拿着,说是“糖葫芦就和现代逛街时必备的奶茶一样”,而今都路过几个糖葫芦了,他都无动于衷,于是主动询问,“你要糖葫芦吗?”   沐轩添了下嘴唇,哼道,“小孩吃的,不要。”   路过一家茶馆,任柯止步,问,“喝茶吗?”   他出门逛一会必定找家茶馆坐坐,目的倒不是喝茶,而是看来来往往的人。   沐轩斜眼望了一下周围,没什么漂亮的姑娘,于是摇头,“客栈里天天喝,不要!”   “……”任柯感觉经此一事,他的七九变了。   一路沿着街走,缓缓而行,无一处停留,若非速度不快,倒像是赶路了。   经过千机阁所在的巷子时,任柯侧目看了一眼,继续跟着沐轩走。   正是正午,阳光明媚,幸好是秋日,凉风习习,不太炎热,街上的人不多不少,路人手中的扇子都只当是摆设罢了。   一阵风袭来,正好撩起了七九的头发,扫过他的脸颊,任柯侧了侧身,听到小贩摊上挂着的铃铛的声音,连绵不绝。   “七九。”   沐轩听到他突然叫自己,回头看他,心里一紧张,是不是自己演太过了。   任柯急切的说,“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一下千机阁。”   “哦,那我……”沐轩一回头面前就不见人影了,他本来是想说自己就在旁边茶馆等他,让他不要急的。   看来是挺急的。   任柯不在了,他舒展舒展筋骨,可以放肆的蹦跶了,但也没敢跑远,就在附近几个摊位和店铺转转。   左看看右看看,挑了把扇子,上面就独画了一株梅花,简单漂亮,他付完钱,才刚出门,突然听到一个声音。   “老板,我刚才点的都要了,送到这个位置,自有人取。”   说话时嗓音带着点尖锐,语气中带有盛气凌人之感,这种感觉一度让他惊悚,他不敢忘。   沐轩僵在门口,恍若蝎毒又将发作,直到听到老板应承的声音,他才回过神,连忙躲在一旁,偷偷看去。   果然是尹悦,哪怕她戴着面纱,那姿态身形都让人难忘。   等了一会人走后,他蹲在地上想了一下,在地上蹭了把灰抹在脸上,然后重新回到店里,“老板,刚才那个姑娘给你的地址在哪。”   老板瞥了他一眼,笑脸相迎,“这位公子,刚才那位是贵客,小店不能说。”   沐轩把柳絮给的一袋钱全都拿出来,睁眼说瞎话,“我家公子对姑娘一见倾心,不过想知道她是哪家姑娘,回家请媒婆去讲亲,万事皆以规矩来,断不会造次,老板大可放心。”   老板对他上下打量,犹豫不决。   沐轩估摸自己这身有点寒酸没什么说服力,于是把银子悉数往前一推,故作深沉的把玩刚才随便买的一块玉佩。   “若是我家公子与那位姑娘喜结良缘,必定少不了老板好处,别说小小淮安城,就是去京城开店也使得。”   他这吹牛的本事无意间练的炉火纯青,连任柯都能信他真是神仙,他就不想哄不了一个小小的路人甲。   果然,路人甲老板见他手中的那块玉佩,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信以为真,乐呵呵的把钱收了,把刚才尹悦给他的地址拿出来,“你家公子要是成了,可别忘了我啊。” 第49章第四十九章   去京城的路上,任柯思绪万千,时常心不在焉,好几次都差点走错了路,幸好柳絮常随商队行走,记得方向,不然又是一段冤枉路。   给马喂水顺便休整的空挡里,任柯呆呆的坐在溪水边上,水打湿了鞋子和衣摆也浑然不觉。   沐轩把草递给柳絮,让她接手喂马,然后往他方向走去。   刚下过小雨,所以天不蓝,云也不白,远处山间还残留着未散完的白雾,溪水潺潺,岸边的石子都被冲洗的干干净净。   沐轩坐到他边上,看他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了大难题,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任柯习惯性的摇头否认,“没事。”   “你有事没事我还能看不出来?”   他这张口就先否认的德行真是让人无奈,沐轩把手放在水里晃荡,冰冰凉凉的触感很舒服。   任柯也学着他的样子,将手全部浸泡在水里,上游的水不断更替下游,掠过他的肌肤。   沐轩侧目看他,少年下巴上的牙印已经开始掉疤了,过不久就能完全好了,他起身伸了伸懒腰,垂眸注视他,“京城一定很热闹,我们多住一段时间吧。”   任柯抬头看他,光并不刺眼,所以能完全看清他的神色姿态,他垂下的睫毛将眼睛遮了大半,慵懒而亲切,像只猫。   沐轩似乎也只是通知他,并不打算求得他同意,说完后就朝柳絮那看去,两手搭起一个圈喊,“小絮,可以了吗?”   小姑娘听到声音看来,扬起手朝他们挥了挥,却忘了手里还有草,于是脑袋上落了一堆草,马儿一抬头,吓她一跳,连忙摘草。   见状,沐轩笑了出来,回头看去,棺材脸也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你要做什么就去做,我和小絮都在呢。”   闻言,任柯呆滞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微微仰头看着他,杂乱无章的思绪也好像有了一点出路。   [通知,攻略对象当前良知值40%,请宿主再接再厉。]   机械声响过后,沐轩有些惊讶的看大佬,他总是突如其来的涨良知,太让人措手不及了。   “哥哥!”   柳絮惊叫,她不知道怎么得罪马了,它不停的拱她,往哪逃它都跟着,摆脱不得只好求救。   任柯立即起身,将发愣的梦沐轩拉着跑过去。   大佬的手特别有力,就是凉了点,也不软。   任柯把马牵住,沐轩去帮柳絮一起把身上的草摘干净。   三人又上路,一路嬉闹玩耍,大多数时候都是听沐轩叽叽喳喳的说不停,柳絮最喜欢听他讲故事,尤其是爱情故事,她每每听了都要感动落泪,任柯无奈的给她递手帕,也听着沐轩胡扯。   这天,柳絮听完故事后哭的稀里哗啦,一边擦眼泪,一边问,“为什么要变成蝴蝶,蝴蝶生命那么短。”   “……”沐轩还真不知道,他只知道故事,哪知道为什么变成蝴蝶啊!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小姑娘,试探性的解释,“蝴蝶漂亮啊。”   小丫头似乎对这个解释不满意,依旧抽泣。   沐轩扯了扯赶马车的人,以求帮助。任柯瞥了他一眼,替他圆话,“因为蝴蝶有着永恒的寓意,所以他们变成了蝴蝶。”   闻言,柳絮泪眼婆娑的看沐轩,似信非信。   沐轩狠狠地点了点头,小姑娘这才心满意足的擦干眼泪,“还有其他故事吗?”   沐轩:“……”   这一路都讲不少故事了,他库存差不多用完了,正打算原创时,任柯突然的拉了拉缰绳,“到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到了京城了,不愧是一国都城,繁华的让人目不暇接,举目皆是人。   任柯将车停在了一家客栈外,跳下马车对两人说,“先住下。”   车里的两人,一个毫不掩饰惊叹之色,目光炯炯,另一个在极力隐忍着落寞,满眼惆怅。   如此看,情绪完全不同的两人,这一路竟和谐的像上辈子就相识了一般,实在神奇。   “客官住店还是打尖?”   客栈里有人来问,任柯拍了拍车壁叫两人回神,递去一锭银子,“住店,两间。”他回头看了一眼沐轩,改了口,“三间。”   “得嘞,客官里面请。”小二得了银子十分热请,迫不及待的将人往里带。   沐轩一个人站在偌大一间房里,莫名觉得少了什么,直到任柯敲响房门,看到大佬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和任柯住惯了,突然少了个人反而不太适应。   但这话怎么可能说,于是他神采奕奕的问,“怎么了?”   本来想问他是否习惯的,但任柯见他难掩喜色,便告诉他,“我要出去一趟,你和小絮可以逛逛。”   沐轩还想约他逛逛的,但他有事就只能算了,嘱咐他,“行叭,你忙,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有什么事回来一起商量。”   任柯点点头,转身离开。   人走了,沐轩心里也空落落的,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觉。 第50章第五十章   一路六神无主,柳絮突然高兴起来,“是任哥哥。”   闻言,沐轩猛然抬头,正见任柯失魂落魄的从一条巷子里走出,他跑过去,看他手里紧握着千机阁的木牌,双眸绯红。   沐轩紧张起来,“任柯?”   任柯拉住他试温的手,将他揽入怀里,紧紧地抱住,哽咽道,“神医后日来京,七九,你不会再那么痛苦了。”   他气息轻轻地喷在他耳朵上,弄得他一阵痒,微微缩了缩脖子,于是脑袋贴他脖子更紧了些,“这应该开心啊,你难什么。”   他将人推开,看他眼睛还红,抬手给他理了理碎发,拉着他走。   柳絮眼巴巴的看着两人卿卿我我,一脸艳羡,沐轩抬手敲了敲她脑门,另一只手拉着她。   于是,沐轩左手大佬,右手美人,一路引来不少瞩目,他心里也不无高兴。   回到客栈,沐轩监督任柯把饭吃了,才问他,“是知道其他什么事了吗?”   任柯抬眸看他,有点不知所措。   沐轩:“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的,一切都是你的选择,我尊重你。”   任柯微微垂眸,不发一言,七九总是这样温柔体贴,明明有那么多问题想问,但都因为考虑到他而沉默,还给他力量,让他相信,这万恶的世间还有一抹光亮一直在他身边。   他再抬起头来,眼睛亮晶晶的,是因为润了一层未聚集的泪,拉着沐轩的手,坚定的问:“能请你明日陪我去一趟东方府吗?”   怎么说呢,此刻任柯的请求,毫不夸张的说,相当于一个人把一切都交给你了一样,任柯无疑在邀请他去看他的往事,把自己的伤痕裸露给他看,可伤口还血淋淋的在滴血。   沐轩心疼了起来,任柯这是何其的信任他,否则不会对他提及东方,更不会带他一起。   晚上没有任柯的床睡得很不安稳,往常睡觉,周遭全是大佬滚烫的气息,现在都捂了半晚上的床,还是冷冰冰的,一点都不好睡。   他浑浑噩噩的睡到了第二天,一醒来就看到任柯近在咫尺的脸,心一震,再一看原来是幻觉。   他揉着眼睛坐起身,感觉任柯给他下降头了。   三人吃完早餐,柳絮自己去玩,他们俩要去干正事。   他们所住的客栈属于城南,所以东方府其实离他们不远,但因为任柯的慢慢悠悠,沐轩也不催他,陪着他一起乌龟爬,还不停的的安慰他,给他信心,所以等走到府门口,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任柯抬头看东方府,曾经恢弘大气的府门,如今两旁的狮子已经被风雨洗刷的变白,匾额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了,大门紧闭,门前落叶稀疏,风一吹一片响,满目萧条。   他忙扭过头,心里说不出的悲戚,拉着沐轩就走,一直走出了那条街才停脚。   沐轩知道,东方府对他来说意味着生命的开始,也是他这么多年受委屈的伊始,他此刻没有崩溃已经是在极力控制了,难以接受很是正常。   他上前抱住了受了太多委屈的任柯,把自己的温暖分给他,“承业,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   任柯像受了委屈的孩子,找到了可以依偎的对象,哽咽的倾诉,“七九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是谁啊!”   街上正跑过一个少年,锦衣华服,手握长剑,肆意张扬,后面跟着一堆人在跑,“公子,把剑给奴才吧。”最前面跟着跑的青年喊,少年丝毫没有作罢的打算,扬起手中的剑,得意洋洋的喊,“想得美,我就是要抢她杨素素的。”   这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想是哪个高门大户家的公子跑出来了。   感觉脖子一阵冰凉,沐轩轻轻地按着任柯的脑袋,他明明也可以成为这样的人,甚至是高坐明台,万人敬仰的人,可如今他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哪有什么“造化弄人”,分明是,“命运不公”。   他将任柯推开,把他眼角的泪擦去,给他整理整理仪容,“我带你去看看,不是任柯也不是东方家的公子,就只是一个过客,可以吗?”   他说的极其轻巧自然,任柯愣住,他的神仙真的什么都知道。   沐轩拉着他去了很多家兵器铺,让他挑一件女子趁手的兵器,然后在他不解的神色下装好带走。   他停住脚步,给他解释,“一会我们去给东方姑娘送剑,你跟着我就好。”   任柯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装剑的盒子,有些局促不安,甚至不自觉的往后退。   沐轩拉住了他,沉了一口气,目光灼灼的注视他,“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任柯脑子很乱,脑子里一会是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一会是花朵纷飞的海棠,有时间甚至觉得自己还在祁山,被关在了暗无天日的地方,有时又像在鬼林,危机四伏,压抑的快要喘息不过来。   “任柯,我相信你。”   沐轩给他戴上了一个面具,眼前的景瞬间被限制了,只看得见七九温柔而坚定的眼神。   七九抬手拉住他,每一步都从容不迫的往前走。   他的手很热,像他人一样,很少有冰冷的时候。   重新站到东方府门前,任柯紧握着沐轩的手,心里的胆怯被削弱了些,但依旧没有向前的勇气。   沐轩拉他去敲门,拉了几下都原地不动,任柯已经变成了一根桩子,一动不动。   沐轩也不催他,这种事本来就需要他自己做好心里建设,一蹴而就是不可能的。   正望着大门,就见一个姑娘走近,将门推开一些后进去,看身影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任柯突然的就动了,跟着那身影去,直接就进了门,好像很久很久之前,有人给他推开门,然后他笨拙的抬脚,跨过了这道门。 第51章第五十一章   出了东方府,沐轩发现任柯筋脉膨胀,面色通红,眼球红血丝密布,他连忙握住他的手,烫的惊人。   “任柯,冷静一点,看着我,看着我。”   他将任柯的头扭过来,强行让他看自己,“冷静一点,不要冲动。”   任柯看着他,呆滞的目光逐渐集中,凝神压制住暴动的气息,眼泪毫无预兆的就落了下来。   他连忙擦去眼泪,扬了扬头,解释道,“啊,我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崩溃的捂着眼睛,他明明不是这样爱哭的人,怎么最近总是不受控制的就落泪了。   沐轩扒拉下他的手,不厌其烦的给他擦眼泪,宽慰他,“你又不是神仙,哭哭不丢人。”   七九太温柔了,温柔而温暖,好的让他觉得不真实,任柯粗暴的将眼泪擦干,轻轻地抱了一下他的阳光,不敢太过贪恋很快就将他放开了。   沐轩反拉住他的手腕,拉着他慢慢地前行。   回到客栈,柳絮正在收拾东西,沐轩一脸疑惑,“做什么?”   柳絮见他们回来了,喜笑颜开,继续折衣服,解释道:“我昨天问任哥哥,他说我们可能会在京城住上一段时间,少则一月,多则一年。”   沐轩也不阻止她,把任柯带去坐好,给他倒了杯茶,然后坐下等她继续说下去。   柳絮收拾完,蹦跶着到他旁边来,沐轩也给她倒了杯茶,等她喝完以后听她说,“我今天遇到了二叔的老朋友,他和夫人乔迁新居了,就说把旧屋租给我,我去看了,很合适,就是离城中远了点,但是我们有马车也有马,也很方便。”   沐轩瞅了一眼任柯,见他面无表情的喝茶,于是回头微微挑眉,表示质疑,“就这?”   小姑娘微微低头,不好意思的说,“客栈花销太大。”   和她相处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沐轩门清,且不说她对金钱没有太大概念,就说这钱是任柯给她的,她不可能为了省钱就私自做决定,不和他们商量一下。   沐轩瞅了一眼任柯,见他没有任何反应,于是揉了揉眉心,对小姑娘循循善诱,“说谎可不是什么优良作风,可不能学你任哥哥。”   任柯躺着也中枪,抬头看他,颇为无辜。   看被拆穿了,柳絮脸上浮上绯红,老实解释,“京城集市鱼龙混杂,还是离远些好,不然你们被认出来了总归不好。”   这回轮到沐轩一愣,原来小姑娘什么都知道,只是都不问,还处处为他们着想,真是难为她小小年纪就承受这些。   任柯放下茶杯,朝她点头,“好,听你的。”   得到认可,柳絮小脸一红,连忙去拿包袱,“我们先过去吧。”   马车上,沐轩坐到任柯旁边和他一起赶车,听到柳絮在车里小声的算账,小声的问,“你和她说了什么吗?”   任柯摇头,“没有,她很聪明,应该猜到了一些。”   沐轩拍了拍脑袋,果然和他们在一起怎么可能不被卷入,大意了,小天使可不能受伤。   任柯知道他在想什么,回头看,正好车轮扎到石头歪了歪,车帘倾斜,他看到小姑娘端着两只小手,十分认真的算,他想起东方素素和他试剑时的凝重神色,闷声道:“等你好了,就让她留在京城吧,做她想做的事。”   沐轩随着他目光看去,点了点头,“再长长就嫁人了。”说到这,他一下就来了精神,“那到时候她婚事是不是我们俩做主?”   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前面有马车来,任柯停靠让路,回头对上沐轩清明透亮的眼睛,仿佛不是在谈论柳絮,而是在谈论他的婚事一般,他不自在的扭过头不做回答。   和大佬聊天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会自问自答,自言自语,沐轩早已经习惯他不搭理了,乐呵呵的接着说,“当然我也不是什么封建主义,只求这回她别遇到负心汉。”   前路的马车是四驱车,十分华贵,看起来像是哪个王公贵族的,他正和任柯聊天,就没注意到马车上挂着的名牌“熠王府”。   两辆马车就这样的相遇,柳絮正好奇为什么停下,掀开车帘望去,正好看见了旁边经过的马车,车帘晃动,马车里坐着一位公子,恰好与她对上了目光,惊鸿一瞥,彼此眼中都烙下了对方的身影。   马车一走,任柯就继续前行,马车没了柳絮的算账声,沐轩往后一倒,正见小姑娘面色潮红,丢了魂似的,“小絮,哥哥告诉你,嫁人一定要擦亮眼睛,那些花言巧语哄你的通通都不能要。”   柳絮捂着脸,生气道:“哥哥说什么,太过了分。”   “……”沐轩一脸懵,他没说什么浪荡的话啊。   任柯将他拉起来,真是没搞懂七九在想什么,总是想一出是一出,若非他几次表明态度,又对小姑娘规规矩矩,他都要误会他是不是把柳絮当成童养媳了。   “你先操心你自己吧。”   沐轩:“我倒是想操心自己,可我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去害人家姑娘啊,太丧良心。”   闻言,任柯微微一怔,那等他毒解了,他是不是就要娶妻成家了?那时他还会陪着自己吗?   一路顺遂,到了地方,倒也不太远,属于郊区地段,地势开阔,门口有两片小竹林,柳絮介绍,“是不是很好。” 第52章第五十二章   翌日清晨,沐轩醒来后发现任柯已经起了,睡眼惺忪的推门一看。   兄妹两坐在院子里说话,竹叶飘飘洒洒的落在他们周围,难得见任柯脸上有笑容,他伸了伸懒腰,瞌睡彻底醒了。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回头看他。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过去,接过柳絮递来的茶,先润润嗓子,睡一晚居然口干舌燥的。   “七九哥哥早。”   柳絮乖巧的道早安,沐轩抬手摸了摸她脑袋,看任柯也看着自己,于是也摸了摸他脑袋,“你也早。”   任柯:“……”   简单吃完饭后,柳絮把门锁好,小心翼翼的把钥匙放到荷包里。   沐轩倚着马车,看她那细致的样子,打趣,“要不我给你施个法术,这样就没人进得去了。”   柳絮知道他是在打趣,红着脸跑上了马车。   任柯碰了碰他,眼神的意思是叫他不许欺负人,沐轩挠着头笑了,眼睛像月牙。   任柯知道在哪,边问路边走,一路都畅通无阻,沐轩闲得无聊就给柳絮讲故事,心血来潮现编了一个爱情故事。   说的是一个琴师喜欢上一个将军,但两人身份差距太大,历尽磨难,最终将军卸甲归田和琴师在一起的故事。   这次说完柳絮没有哭,撑着脑袋思索,“如果将军不舍得放弃锦衣玉食,他们是不是就错过了。”   沐轩看小姑娘听故事还懂得反思了,欣慰的点了点头,“感情嘛,总有一方要牺牲多一些。”   “嗯。”柳絮点了点头,把脑袋伸回马车。   沐轩靠着车,看树叶间稀碎的阳光,突然发问,“任柯,我要是治很久怎么办?”   任柯:“再久我都陪你。”   沐轩:“那你的事?”   “并不冲突。”任柯微微加快了点速度,他想再快一点见到神医。   沐轩昏昏欲睡间车停了,他擦了擦口水,聚焦看去,世外高人果然喜欢住在隐秘的地方,这周围都是树,就独独一座小院。   三人下马车,沐轩觉着小姑娘不该受刺激,就强行把柳絮留在这里看马车了,和任柯一起先去看看情况。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关乎自己,沐轩发觉自己手心都有汗,还是大佬镇静。   任柯握紧了剑,突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紧闭的门,感觉体内的气息开始乱窜了。   沐轩有一种丑媳妇去见公婆的错觉,拍了拍脸,把矫情的情绪都甩走,告诉自己:爱死不死爱活不活,于是抬手就把门推开,拉着任柯就进去了。   小院就俩屋,一看就久不住人,地上都长草了,有些草还东倒西歪的,他们面前就有一个脚印,把草都踩歪了。   两人相视一眼,同时转身要走,结果门被“砰”一声关上了。   他们上当了,是陷阱。   “可真是稀罕,鬼林里的人居然出现在这了。”尖锐刺耳的声音响起,院子里片刻就围满了人,全都黑衣戴着银色面具的打扮,唯独一个女子粉衣面纱,飘飘然从屋顶跳下。   是祁山的人,为首的是尹悦。   任柯看着手中的千机阁木牌,将其捏碎,神色冷冽了起来。   尹悦抬了抬手,人就冲了上来,任柯将人往身后拉去,提剑迎敌。   恍若隔世一般,沐轩耳里再一次充斥着刀剑碰撞出的鸣叫声,他慌乱的躲避,一时间竟一点头绪都没有。   尹悦靠着桌子,姿态慵懒,满是不悦的开口,“小心点,他们可是我的宝贝,能不能拿下李志远可就看他们了。”   沐轩被任柯不停的移动,像个木偶一样的被他护着,任柯经过鬼林一行,杀人更加果断,对付祁山这些人,快准狠绝不留一点余地。   可是对方人多势众,如果是他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可现在他后面还有沐轩,他不敢松懈。   “任柯,擒王!”沐轩将他推走,一瞬间无数刀剑向他而来,他狼狈的躲闪,那边任柯直奔尹悦而去。   鞭子缠绕长剑,任柯使力尹悦鞭子脱手,连忙抓了一人抵挡,剑尖穿过那人,只差些就能将她也刺到。 第53章第五十三章   “求你,只要你帮我杀了他,我的命就是你的,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   正是春暖花开的的时候,那女子孤身一人跪在一间木屋之外,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狼狈不堪的对着紧闭的门声声祈求。   “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   清风夹杂着她带着哭腔的声音,风刮动地面上的叶子,木门依旧紧闭,里面毫无声响。   女子依然不放弃,磕着头祈求,脑袋碰在地上发出闷响,额头磕破了,鲜红的血液污了白净的面容。   “求求你了。”   屋内的人还是无动于衷,她既委屈又害怕,眼泪大颗的掉下,哭的梨花带雨的模样。   “真是……”   终于木屋里传出了低沉的男声,一直祈求的女子,顿时被吓得愣住,一句话也不敢再说了。   凉风习习,枯叶飘然落地同一地乱舞的叶缠绕。   女子额头上的汗水融进了磕破的伤口,辣乎乎的疼,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吵死人了。”   半响,屋里的人才将适才没说完的话补充上。   女子一边舒了口气,一边更加害怕紧张。   “嘶~”   门开,女子连忙低着头,浑身颤抖。   屋里的人,缓缓走出,一身玄色衣裳,窄袖长袍,无任何绣饰,未束的及腰长发遮住了一半的腰身,额前的碎发微微遮挡住了那双清冷的眼睛,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把长剑,整个人慵懒的依靠在门上。   看着担惊受怕不敢抬头的女子,剑眉微挑,双眼无神的问:“要杀何人?”   女子头贴在了地上,胆战心惊的回答:“城……城中富商程贺。”   任柯依旧双眼无神,仿佛刚起床一般,浑身都是慵懒之气。   “所犯何罪?”   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听到问题,女子眼泪涌现,猛然抬头吼出:“强抢民女还杀人放火。”   紧接着她愣住了,那个人称活阎王的男人,看着竟是个白面少年,剑眉星目,嘴角好似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毫无一点杀伐之气。   面对女子呆滞住的眼神,任柯眼尾上佻,“哦?”他拖长了尾音,嘴角上扬,不紧不慢道:“那确实是该死呢。”   这时女子才回过神来,泪如雨下,“只要你帮我报仇,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世人说,活阎王无恶不作,只要给他足够的利益,他点头了,就算是京城的皇帝他都敢杀。   任柯缓步靠近,衣摆掀起地上的落叶,脚步不疾不徐,到女子面前后他微微俯身,看着泪流满面的女子,轻声说道:   “为表诚意,我亲自去。”   闻言,女子整个人像是松了一口气,呆滞的看着他。   “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文娴。”   问完话了,他便丢下女子走了。   先不管这女子的来历身份,他也许久未活动筋骨了,能知道他的踪迹也算是有本事的,况且还不怕死堵在家门口求他,他总不好拂了人家貌美姑娘的面子。   再说,他早就听说富商程贺强抢民女,杀人放火,无恶不作。   这样的人,他又怎么能留着他活,那不是扫了他天下第一恶徒活阎王的面子吗?   这天下太小了,有他一个恶人就足够了。   骑马半柱香时间,便来到了程府,此刻天色将晚,只有明月若隐若现的出现在像黑布一样的天空上。   月黑风高杀人夜,很好。   任柯墨黑的眼睛仿佛在期待着什么,打了个哈欠,看着有人守卫的程府大门,走了过去。   他被家丁给拦住了,其中一个家丁凶神恶煞的瞪着他:“你是什么人,程府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任柯碎发微微遮眼,冷冷一笑,“我想去哪你拦得住吗?”   许是他眼神太过骇人,那家丁被吓到了,磕绊的问他:“你……你是何人?”   “承蒙大家抬爱,世人称活阎王。”   他自报家门时,脸上并无一点傲气和喜色,那双眼睛平静的像是一谭死水。   他平静不已,那些家丁却是大惊失色,低头看到他手里的剑,剑鞘上露出“阎”字,瞬间慌乱起来,几个人乱成一团,跌跌撞撞的往里跑去。   乱七八糟的喊着什么,任柯反正是没听清楚,但他若是没猜错,想必是“阎王来了,活阎王来了,快报官”类似的。   他拍了拍衣摆,握着吓坏家丁们的阎王剑,大步流星的往程府里走去。   他站在廊下,看这富商的宅子,果真是无处不透出一股银子的硫酸气。   四处都点着灯,十分通透,光前院中间就修了一个富丽堂皇的花圃,里面种了很多奇花异草,透过花圃看去,那烛光闪烁的大堂看起来更胜一筹,只是他眼神不太好,加上天色黑有些看不太清,不然也是可以大饱眼福了。 第54章第五十四章   凤栖城,传说城中居民因为见过有凤凰栖息于城中,便取名为凤栖城,是云州的州城,故此十分繁华,更有“一往凤栖死无憾”一说。   此次不过是因为程贺家财,任柯本不用亲自跑一趟,只不过他想着去淮安城看看便来了,如今事了就该去凤栖城了。   从云州西南城去往凤栖城,官路上十分拥挤且难以通关。   任柯怕麻烦,于是走了人少的小道,百姓是少了,可匪徒多。   一般不带护卫的人都是不敢走小道的,就算走也是小心翼翼。   任柯却是天不怕地不怕,走的大摇大摆,理直气壮。   正是晌午十分,他骑着马昏昏欲睡,微微眯着眼睛,走了快半个时辰了路上也只有他一个人。   想必是到了匪徒张狂县衙无法管制的明山地界了,四周无人,小道静谧无人打扰,更好睡觉了,他正打算找个地方睡一觉休息一下,就感觉到周围的异动。   他抬眸冷笑,拍了拍马头,阴阳怪气的说:“小明,有人给我们送钱了,拿着钱我请你喝酒。”   说罢翻身就下马,小明连忙跑走,生怕血溅到自己似得。   四面出现许多匪徒打扮模样的人,将他团团围住。   看起来是有组织有纪律的盗匪,若是没错这该是这个地段最大的土匪窝了,看他们人多势众,目测有百人,任柯不是很想动手。   “你是何人,你爷爷我的刀不杀无名之辈。”   看是带头的人,长得五大三粗的,露着膀子用刀指着他大喊,真是嚣张。   任柯自己都没见过他爷爷,这就跑出一个自称他爷爷的,本来不想动手免得弄脏衣服的,现在看来人家是存心的送死,他怎么能不成全。   他左手握着阎王,眼神带着戏谑,侧目看那为首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冲过去。   “嘶!”   喉管的血液如同水流一般喷涌,溅在他的脸上。   那自称他爷爷的人,倒地不起。   他不紧不慢的收剑,笑着自我介绍:“承蒙看的起,大家喜欢叫我活阎王。”   众人还未从头领死了的震惊之中冷静下来,就又听到一个惊天消息,顿时炸开了锅。   “什么!”   “活……活……活阎王。”   众人看着他都不敢上前,握着兵器的手在不停的颤抖。   不知谁喊来一句:“他骗我们!”   于是众人面面相觑,开始犹豫怀疑。   任柯微微垂眸,人太多他没寻出那说话的人,不过这句话力量倒是挺大。   传说中的活阎王,许多人想的都是青面獠牙三头六臂的恶徒,哪里会是他这般青年公子,白面小生的模样。   这些以貌取人的世人啊,真是会害死自己的。   “啊!”   有不怕死的举着刀冲向他,任柯微微蹙眉,没有拔剑,合着剑鞘迎敌。   人却是越来越多,看着跃跃欲试的人,他退却一些,横着阎王剑,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拔出。   有人看到他剑上刻着的“阎王”两字,大惊失色,惊慌的呼喊逃亡。   可惜,晚了。   阎王都出了,总不能空着手吧。   杀人如麻,剑落血溅。   任柯浑身浴血仿若从炼狱之中走出,他眼神冷漠的收了剑,血腥味十分刺鼻。   他看着地上的尸首,他跌坐在地上,扯下衣服布条缠绕住受伤的胳膊,另一只手微微颤抖,只好用嘴帮忙。   处理好伤口,他吹了口哨叫了小明来。   他死气沉沉的靠在马身上,微微闭着眼睛轻声的说:“小明啊!我没拿到钱,下次再请你喝酒吧。”   不是他不拿,只是觉得那些钱都被血给弄脏了,他便不想动手拿了。   不知过了多久,任柯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发现天色微亮,月亮早已经被藏一半身在山后的太阳挤下。   他坐直了身子,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想着走了一夜的小明该累了,于是翻身下马牵着它走。   任柯到了凤栖城外的一家客栈,直接上楼去最角落的房间,看到已在等候的瑾行。   瑾行见到他时,呆滞的双眸好像经过了风起云涌后再恢复平静,将事先备好的衣服和伤药给他,不忘念叨:“你怎么又受伤了。”   这责怪的语气他倒是觉得委屈了,伸手扯下随意捆绑的布条,忍着痛还不忘辩解,“不能怪我,是他们偏要惹我。”   瑾行接过他满是血迹的布条,微微皱眉问:“是什么人?”   “明山的土匪,那天我运气还行,好像拦我的都挺厉害,我掐指一算这要是一锅端了,很划算。”他说着还有点骄傲的语气,瑾行眉头紧皱。   他若是想跑没人能拦住的,他这是给自己找罪受,明山土匪再嚣张也与他无关,分明是想替那方百姓除了祸端,却还嘴硬。   瑾行忍着气,给他拿了准备好的干净衣服和伤药。   “果然还是你想得周到。”任柯接过衣服微微一笑,自顾的去换了衣服,让瑾行给重新伤药包扎。   吃饭时,瑾行坐在他对面,给他端茶倒水就是不动筷,任柯看他这执拗的模样,估计又是在自己给自己找气受了。   “有什么事就说吧。”   他先开口问了,本该在祁山的人出现在这里,定是有什么事要说的。   “祁山一切安好,我想陪你一起。”   瑾行语气中不乏带有一些肯定,所以是有求于他才这么乖巧的吗。   任柯专心吃饭,头也不抬,“嗯。” 第55章第五十五章   任柯从神医徐岩那里回来时已是清晨,天边灰白一片,还不见一点红光,城里早起的店家正在启板。   秋意盎然,晨间的风犹如初冬一般刺骨,许多店家都裹紧了衣服,将脖子往衣领里缩一些,能避免少接触些风就避免一些。   而任柯衣衫单薄,一手牵着小明,一手握着剑,迎风而行,脊背挺拔,步伐沉稳,微微垂着头,看不清容貌,不论风再如何撩拨他,他也无动于衷,不紧不慢的向前走。   一路前行,不少开门的店家都侧目望去。   街尾的悦星客栈灯点了一夜,此刻一位小厮正打着哈欠,嘴里骂骂咧咧的拿着竹竿开门。   刚站到门口迎面而来一阵凉风,他狠狠地抖了抖,骂咧的声音略微大了些,不情不愿的抬头看屋檐下摇摇晃晃的灯笼。   天光渐亮,已经完全将微弱的烛光隐去,灯笼随着风的方向晃晃悠悠,上面的“福”字已经落寞的只剩下几笔了,看来年代久远。   小厮唉声叹气的举着竹竿去取灯笼,取下后将只剩一点的蜡烛吹灭再挂回去,然后再取另一边的。   另一边灯笼可没那边听话,钩子恰好卡在了屋檐的缺口里,他踮着脚去够,咬着牙使劲。   晨间取灯笼吹烛的人见过不少,这般笨拙较劲的还是头一个,任柯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想看这蠢笨的小厮要怎么办?   “要死!”   灯笼摇摇晃晃也不见掉,小厮忍不住的骂了一句,任柯正好听见,微微抬手。   “小巳,做什么呢!”   门内有人叫唤,小厮不耐烦的应了一声,继续举着杆子勾灯笼,许是风都看不过去他的憨傻,忽然猛烈起来,灯笼晃动,他被风吹迷了眼,竹竿胡乱打。   “嗒!”   片刻,风停,灯笼落地,他晃了晃身子站稳,一抬头就看见了不远处的任柯。   他形单影只的站在马旁,一身狼狈,散乱的头发垂落在腰间,额前的碎发遮了半张脸,手中握着的剑快与身上的黑衣融在了一起。   站地周围晕染了一片水渍,他的衣角还在滴水,昨晚下了一夜的雨,想必是受了雨灾了。   “砰!”是竹竿落地的声音,惊了屋檐上栖息的鸟,四处飞散。   任柯望着他,突然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切感,沉重的让他一瞬间恍惚,似在祁山的彘洞里。   忽有故人心上过,轻舟已过万重山。   太阳露了头,天边一片红光,秋天的太阳是温柔的,光也收敛了热度,缓缓而落,照亮了大地。   四目相对的两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   小厮就那样愣住了,心中感慨万千,看着站在阳光中的人,明明是狼狈不堪的,却觉得他光芒万丈,突然的就笑了,明明是笑着的,又还不停的仰着头,不让眼泪落下。   “你做什么呢!”客栈老板出来一看,吹个蜡烛把灯笼都弄坏了,他正要教训,就看到任柯,连忙笑脸相迎,“哟,公子可真够早的,打尖还是住店啊?”   老板粗狂的声音让任柯回过神,他看那小厮慌乱的收拾东西,微微垂眸,再睁眼就将所有情绪都掩藏了起来,变得静若止水。   “住店。”   任柯将缰绳和钱一道递给老板,抬脚跨上台阶,小厮一慌乱,收拾东西就要走,结果一起身就差点撞上他。   老板数着钱满面笑容,见小厮毛手毛脚的立即就拉下脸,呵斥,“干什么,快把马拴好。”   小厮近距离看他又是一愣,老板实在看不下去,几步上前将他拉开,满脸堆笑的朝任柯摆手,“公子里面请。”   任柯随着老板进店。   [你攻略对象出现了,快快攻略他!]系统的声音出现,667已经修复好了,但行为依旧很智障,[这次是说服他哦,我相信以你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可以的。]   变成小厮的沐轩揉了揉太阳穴,非常想让667继续修复,“可以个毛!”   第二次他死后在黑暗待了很久,至于多久他不知道,因为那里不见天日,没有时间,除了黑暗,什么都没有。   是因为他私自和667篡改时间的原因,本来第二次出鬼林的时候他就该死了的,但是667把他生命延长了,所以他也要受惩罚。   他把马拴好就靠在水缸边思索,就这么突然的再见任柯,他心里很复杂,要不要直接告诉他自己的身份呢?   他低头一看,犹豫了——   水里那张脸普普通通,和上一张原主的相比实在没得看,其实这张脸是他自己的,但是之前看别人的久了,突然变回自己的,怎么看都不习惯。   还真是一件奇妙的事情,别人的脸看久了,看自己的反而陌生。   他伸手搅动水面,水里的那张脸瞬间扭曲起来,他叹了口气,一抬头就看到一脸凶气的老板。   老板气势汹汹的指着他吼,“你一天天的能做什么!不想干就还钱!”   “……”沐轩麻溜的跑了,前两天他太饿了就来吃饭结果忘了自己没钱,被老板抓着不放,要么还钱要么去坐牢,他可不想没见到任柯就去监牢,只能选择留下打工还钱,最关键他知道任柯要来凤栖城,在哪都是等,就在这等了。   一大清早还没客人,沐轩打了盆水擦桌子,一边擦一边往楼上看,不知道任柯能不能认出他,按照之前两次的结果来看,大佬是记得他的。 第56章第五十六章   沐轩反复纠结要不要直接说,最终在老板的呵斥声中结束纠结,被迫去喂马劈柴。   好不容易得闲了,任柯的房门依旧紧闭着,他来来回回几趟了就是不敢进去。   直接说会不会像第二次,被当成替身,因为第二次也没确定他就他啊!他是个人,哪有一个人活一次又一次的。   [要不你侧面试探?]667谨慎发声,小心提醒。   沐轩发问,[怎么侧面。]   667得意的说,[就让他不排斥你呗,等到他不会杀你的时候告诉他,万无一失。]   目前看来,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小心一点,就算不能讨欢心,试试他记不记得沐轩也行。   但问题是,他要怎么证明自己是沐轩呢?   667叹气,[你想这么多干嘛,先试。]   行,试着再说。   沐轩去厨房寻了一碗面,高高兴兴的到门口敲门,敲了一会也没声响,就冒昧的试试能不能推开,结果一碰门就自己开了,伴随着刺耳的“咯吱”声他踏进了房门。   屋子里空无一人。   他在外面心里建设个半天,结果人家早不知跑哪去了。   沐轩气的差点摔碗!   那边任柯打了个喷嚏,穿过一条条小巷,按瑾行给的消息,是一个捕快。   事关重大,瑾行怕有差池一再确认过后才将情报报给他,故此耽搁了几日。   这种人,他本不用亲自动手的,只是有些事必须亲自解决才有意义。   他很早就先到了,就守在捕快回家的必经之路,直到傍晚之时,捕快才醉醺醺的回来,远远的看到站在巷子里的黑衣男子。   “你是在等我吗?”捕快站都站不稳了,帽子已经歪了,头发也花白了,勉强借着墙的支撑才堪堪站稳。   酒气熏人,任柯退却半步。   捕快看他动作,便又凑近些,挤眉弄眼的说:“你就是来买我姑娘的吧,走走走,我带你去,她昨天想跑被我打了一顿现在关在柴房里呢,你放心一定能给你家生的大胖小子的,到时候你再转手一卖,保准亏不了你。”   闻言,任柯微微蹙眉,果然有些人就是该死的。   他出了阎王剑,神色淡然的走出了巷子,此时夕阳正美,天空有朵红云尾端拖长了,乍一看真像凤凰尾巴,凤栖城染上了暖暖的光,仿佛间真的有凤凰飞过一般。   他染血的衣服换下,去找徐岩。   无论过程如何,不管徐岩是否心甘情愿,任柯终究是成功拜了师。   徐岩也尝试的教导了他,不过都是从最难的开始,本想着让他知难而退,没想到他越挫越勇。   他常常拿着一本医术研究一整夜,这让徐岩心里十分纠结。   任柯时常蹲在院子里倒腾草药,眼神没有杀戮没有戾气,有的只是温和。   徐岩看他这样,思索了几日,终于允许他进药房去,里面药味很浓,最边上放着一面墙的医书,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医书,有些还是孤本。   他走近书架,看到其中一本名为“气血调养录”的医书,笑容逐渐消失,他抚摸着这本医书的封面,因为潮湿而发软,却让他觉得亲切熟悉。   这本医书鲜少有人用了,因为写它的是个女子,不知廉耻的女子。   徐岩看他突然的情绪低落,也没多管,吩咐道:“你把这些书都看了吧。”   说罢便离开了。   任柯收拾好情绪,继续学习。   他捣药之时,突然的想起了什么,抬头问正配药的徐岩:“师父,我要多久才能学会闻味识毒,端碗察觉到毒的本事。”   徐岩冷漠的看他:“你老老实实先学会识药材吧!”   就因为他这么一句话,任柯就连续几日不睡,将许多记载药草的书背了下来。   当徐岩问道他关于药草时,他必定是言无不尽。   真是一个疯子!   徐岩的院子没有地方给他睡,他时常都是清晨来学医,深夜就回客栈,总是两点一线的奔波。   奇怪的是,客栈里的小厮,总是用幽怨的眼神看他。   任柯自问不杀无辜之人,要杀也决不留后患,实在是想不起这小厮和他有何仇怨。   要说有仇怨,小厮也会辛勤的给他送一碗面来,站在他面前局促不安。   这日又是如此,这客栈对他来说只是个可以休整的地方,所以对此处并不了解也不敢轻举妄动,以免惹火烧身。   他将剑搁在桌上,看小厮满脸笑容的将面放桌上,香味扑鼻。   “客官辛苦了。”   任柯看楼下黑乎乎的一片,此刻少说也是丑时,若是白日小厮如此尽心尽力也罢,可这夜半三更,若非老板给小厮的工钱太高,一般不会有哪个小厮这般辛勤,三更半夜给客官煮面。   因有前车之鉴,任柯不敢凭一己之见猜测,便问,“其他人也有?”   沐轩回头翻了个白眼,皮笑肉不笑的说,“特意为您煮的。”   任柯拿起筷子搅了搅面,清汤寡水,毫无色相,他看有些局促的小厮,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   长得也像这面似的清汤寡水,身姿体态都挑不出一处拔尖,实在看不出一点端倪,就暂且将它从杀手、探子一列踢出。再见他满眼星光,全是自己。   为色?任柯微微蹙眉,不敢决断。   可这夜夜送面的行为,实在不正常。 第57章第五十七章   沐轩灰溜溜的离开后,瑾行抱拳作揖恭敬的禀告:“主上,一切都打点好了。”   任柯靠窗而坐,看着楼下的街道,眼神毫无波动,“那就开始吧。”   瑾行递给他梳子,任柯脑海里挥之不去刚才小厮落寞身影,他将梳子放下,推门而出,刺耳的“咯吱”声充斥着客栈,他往下望去。   刚似要哭了一般的小厮,此时站在柜台后,用手指在桌上一圈又一圈的画着,嘴里骂骂咧咧。   任柯扶着护栏才让自己稳定心神,他手上的青筋暴起,眼睛通红,脑海里全是一个人的身影,他在树下一筹莫展时的模样,站在山丘上朝自己挥手时的样子,在他痛苦时一次次拥抱他的样子。   最终画面定格在,他在祁山一剑一剑向他的画面,七九神色哀切,满眼悲痛。   瑾行看他状态不对,随他目光看去,和小厮四目相对,实在没看出什么,小声的叫,“主上!”   沐轩仰头看,见任柯那副喘不上气的模样,微微睁大了眼睛,正要问,就见他猛然转身和瑾行一道回了房,“砰”一声将门关闭了。   什么玩意!沐轩猛地拍桌,吓得打瞌睡的老板娘一激灵。   任柯撑着桌子让自己站稳,他此刻浑身都在膨胀,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喜悦,失而复得,如做梦一般,好像踩在了云端,虚幻的似在做梦。复而又跌入了地狱,而里全是七九死时的话,“小疯子……我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麻烦你让让我。”   而他亲手摧毁了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神仙自此不在了。   自从上次祁山一事,他已经两年之久没有犯病了,如今突然这样情绪激动,瑾行害怕起来,“主上,你怎么了?”   “你说世间有死而复生的事吗?或者重生之术?”   他语气里带着自嘲的意味,一想到主上昏迷数月醒来后知道那个线探成了他的药,他险些又死一次,想来那人真是主上的故人,如命一般重要的故人。如今见这小厮,让他再度激动起来,瑾行很害怕。   “柳絮不是说神仙可以吗?”   任柯神色落寞,“对,只有神仙可以。”   “主上不是也试过求神了吗?”瑾行不敢相信这样一个似魔一般的人,竟然会信神佛。   任柯分明是笑着的,眼中却全是泪。是啊,他求了,可是真如七九所说是最后一次,他再见不到了。一切不过是他的肖想,他想念七九了,竟把一个陌生人当成了他。   可是,就算只是像一点点,都让他觉得这世间没有那么无趣,他没有那么想死。   任柯凝神调息,突然的抓起桌上的梳子,推开瑾行再次出门。   这次直接撞上了人,两人都同时愣住了。   沐轩只是想偷听一耳朵,这耳朵还没放上去就被撞见了着实尴尬,以前还有个柳絮帮忙打掩护,现在就只能靠自己了。   “啊,我……我……我手帕丢了,我看看是不是掉这了。”   当这个蹩脚的理由说出,他自己都脸红,任柯垂眸看他,“手帕?”   沐轩硬着头皮解释,“我相好的送我的。”   任柯微微一笑,沐轩头皮发麻,感觉没糊弄过去,他是不是死定了?   任柯抬手将他拉起,递给他一把梳子,问,“会梳头吗?”   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就跟上一秒拿枪顶着你,下一秒问你“吃糖不”,就是这种感觉,沐轩愣了好一会才颤颤巍巍的接过梳子,感觉他要是说不会,那么就相当于回答“不吃糖”多不给人家面子,于是枪很有可能再次顶来。   所以,他从心而说,“会的不能再会了。”   任柯将他拉进屋,自己坐下,把脑袋给他。   瑾行对于自家主上这一出也是没回过神,等回神了才发现客栈小厮已经在小心翼翼的给主上梳头了,而主上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如果不是他嘴角半天下不来,他都不敢相信,主上这是在高兴!   刚才那一遭,沐轩确定这孙子是真没认出自己来,于是梳头也尽可能小心着。   任柯感觉到他很小心,微微蹙眉,转过身去看他,“你怕我?”   怕不怕呢,讲实话面对任柯,沐轩是不怕的,要是还怕那不白费那么久同床共枕的情意了,可就这种情况,他要是实话实说,总觉得有点奇怪,不符合逻辑。   于是他口不对心的说,“公子一看就好人,小人怎么会怕。”   任柯反问,“你觉得我是好人?”   沐轩十分真诚的说:“当然。”   闻言,任柯自嘲的一笑,缓缓转过去,继续让他梳头。七九不会对他撒谎的。   瑾行在一旁将事先准备好的玉冠递过去,沐轩接过用簪子固定住。   大佬将青丝全部收整好,露出了纤细的脖子,显得精神了不少。   沐轩梳完头就迫不及待的跑了,主要是觉得大佬突然变得有点奇怪,好像是在试探自己一样。   而试探的问题又十分奇怪。   [感觉像试探你是不是探子。]667突然补一句,沐轩不得不承认,有点这种感觉。   任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鬓处还有几根没梳上去的头发,他无奈的将多出来的头发扯掉。   瑾行问,“主上,有什么问题吗?”   他问的是刚才的小厮,主上绝不可能突然对一个小厮这么上心。   任柯换上华服,没了穿黑衣时的凛冽之气,此刻青白色的衣服将他身上的贵气和儒雅之气衬托出,着实像大富人家的公子。   他理了理袖子,不作回答。 第58章第五十八章   接下来几天任柯都没去找神医,因为他要随时等着朱骁的消息。   沐轩故意端盆水从他房门口经过,见门没关,伸脑袋去看,四目相対,他拿出营业笑容。“客官没出门呢?”   上次任柯逗他,他生气后没一会就自己哄好了自己,继续在他跟前晃悠,任柯抬眸看他,“怎么?”   沐轩:“没怎么,问问公子吃午饭不?”   任柯:“送来吧。”   “得嘞。”他真有了当店小二的架势,任柯从腰间取出千机阁的木牌,摩擦着上面的花样,有关七九的事情,这世上能查出一二的唯有它,可不论是七九还是祁山的七六六,查出的人和他所认识的人完全不一样。   看身姿样貌也绝无可能是同一个人,最关键的是,祁山的七六六完全没有像七九一样対他熟悉,反而惧怕他,厌恶他。   可见祁山遇到的七九并不记得他,正想着就见小厮端着食案回来了,满面笑容的将食物摆好,递给他筷子。   任柯接过筷子,看他一双手嫩白修长,毫无茧子,不是习武之人,也不是干活的人。   他问,“你为何要钱?”   沐轩恨不得一碗饭扣他头上,但是还是忍着冲动,陪笑,“您这话问的,谁不喜欢钱。”   任柯正要动筷子,瑾行就匆忙而来,瞥了一眼沐轩,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听完,他将筷子搁下,拿上剑就随瑾行走,临走前嘱咐了一句,“我回来再给你钱。”   沐轩怎么感觉,他们之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金钱交易的关系,关键是他都自己不清楚。   任柯和瑾行进了朱府,朱骁正骂咧要走的下人,看到是他时大惊失色,“是你!”   任柯欣然一笑,“自然是我,朱老板我们又见面了。”   “你……”   任柯抬脚,拂袖坐在主位上,撑着脑袋看他,眼神微寒,好一副慵懒华贵的姿态,徐徐道:   “你因为丢货和被人算计,现在已经欠皇商几百两黄金了吧?我现在以最高价收购你的东西可算是看得起你了。”   “你想怎样?”朱骁气急败坏的问。   任柯起身背着手环顾屋里的摆件,每一件都是精雕细琢,价值不菲的,这些人日子一个过得比一个好,老天真是不长眼。   他伸手去拿一个白瓷瓶,在手心轻轻地把玩,等到心里平静了后才头也不回的回:“想你倾家荡产。”   朱骁眉头紧皱,看他欣长的背影,“等我东山再起之时,要你跪着叫爷爷。”   死到临头还嘴硬。   “啪!”手里的瓷瓶摔在地上,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人心情畅快。   瑾行将朱骁身上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将他如丧家犬一样的赶出去。   瑾行忍不住的想动手,任柯抬手阻拦他,冷冷地说,“不急。”   朱骁曾经财大气粗不把人放在眼里,羞辱欺压百姓是常事,如今穿着粗布衣衫四处晃荡,连一个馒头都要不到。   想动手抢,但双手难敌四拳,被百姓围着打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去求以前的酒肉朋友,结果都是被扔了出来。   听着瑾行的报告,任柯正靠着窗口,因为阳光刺眼而半眯着眼,轻声道:“差不多了。”   一回头,正见沐轩在门口伸着脑袋往里看,“客官要水吗?”   瑾行一阵无语,感觉主上在纵容这个来路不明的小厮,世上竟有千机阁和祁山都完全查不清的人,这更不能掉以轻心,而且就拿这几日来说,小厮经常探头探脑,明显就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主上,何不……”   任柯摇了摇头,看着门口的影子消失。   主上一贯杀伐决断,怎么対这小厮却一再容忍,瑾行又想到祁山的那个线探,不能重蹈覆辙,他不敢掉以轻心,将此事记牢了。   利用朱骁之前的心腹将其骗到了青楼,好戏才算是开场了。   青楼的烛光彻夜不灭,客人络绎不绝,朱骁看着舞台上的美人婀娜曼妙的舞姿,还有若隐若现的白雪肌肤,沉迷于其中完全没注意到周遭的人正慢慢减少。   为了今日,任柯特意换了一身白衣,将头发规规矩矩的用白带绑好。   瑾行看楼下只剩下自己人了,便转身入房,见他静坐在窗前,阎王剑放在一旁,不由得微微垂眸。   “主上,人都已经撤走了。”   “嗯。”任柯不知在想什么,一向平静无波澜的眼睛,此刻笼罩着一层让人难以捉摸的神色,他微微起身整理好皱起的衣角,伸手拿起阎王剑往下走去。   “小心!”瑾行嘱咐。   他一袭白衣走过满五颜六色帘子,慢慢的靠近朱骁。   跳舞的的人突然的撤下,朱骁一下清醒,连忙叫唤,这时才发现周遭早已经没人了,大堂里从所未有的安静。   他慌张的四处观望,看到有一抹白色的身影在五颜六色的帘子之中,如同白无常一般慢慢的靠近自己。   在看清他面容时,朱骁吓得差些摔倒,撑着旁边的桌子,害怕的问:“你……你到底是谁。”   费尽心机害他,不可能仅仅是谋财那么简单。   任柯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回答:“世人喜欢叫我活阎王。”   闻言,朱骁不停的往后退,绊到了桌椅摔得十分狼狈,挣扎了一会,看到门口和楼上,早已有黑衣人看守,他无处可逃了才放弃挣扎。   他瑟瑟发抖的说:“你……是谁派你来的,我……我给你更多的钱。”   任柯冷冷一笑,靠着身后的桌子,用十分遗憾的口吻说:“你已经身无分文,一无所有了,唯一值钱的就是项上人头了。” 第59章第五十九章   乌云遮月,任柯眼里没了光,他想起已经两天三夜没回药房了,想必师父该担心了,他要赶回去了,剩下的让瑾行处理吧。   迎面而来一个青年,拦住了他的去路,冷声质问,“活阎王?”   任柯顺着他这一身绫罗绸缎看下去,腰间悬挂一块牌子,是衡山弟子特有的,灯光太暗,他看不清名字。   时运不济,竟撞上了个名门正派,任柯将剑正经握好,“怎么?”   正派弟子皱眉看他:“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以往遇到个名门正派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如今却有个活菩萨,居然会问为什么,任柯垂眸冷笑,“阎王收个人而已有什么问题吗?”   正派弟子眼神凛冽,“你收手,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任柯冷笑,“你这就太高估自己了。”   “你要错到什么地步!”   名门正派好似有些气急败坏,任柯抬眼看他,长得也算凑合,不知道自己怎么合他心了,让他这么不舍得动手,光靠嘴劝说。   任柯不想和他多费口舌,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听到他微颤的声音:“我会杀了你的。”   他微微垂眸,吹响口哨唤来小明,翻身上马,“我也会杀了你的。”   马蹄声响,任柯脑子里很是混乱,他突然的想起了一个人。   “哗……沙……”   树叶作响,他勒住缰绳,眼神瞬间变的凛冽,紧握着剑鞘。   “阿言,这些人就交给你了。”   说罢,他打马前行,瞬间从四面八方跃出白衣弟子,他斜过身躲过利剑,回旋转身重回马背上,策马向前去。   白衣弟子再攻击,突的出现一个黑袍男子,面戴银色面具遮住了半张脸,眼神凛冽,他手中的长剑出鞘所向披靡,拦阻了所有的白衣弟子,让任柯畅通无阻的离开。   越靠近药屋,任柯越是感到一股死寂的气氛。   主屋没有光,药房反而亮着,他轻轻的靠近推开门,看到徐岩正襟危坐在药炉前。   “师父。”   看他身上触目惊心的血迹,徐岩搭在腿上的手微微一颤,沙哑的嗓音响起,“你又杀人了。”   “嗯。”   “又”字用的真是有趣,想必指的是之前他杀的其他人。   徐岩蹒跚的起身,咳嗽着去端桌上的药。   任柯上前两步去扶他,被他无形之间别开。   “你坐下。”   他听话的坐下,将还带着血的剑放在桌上,疑惑的看师父手里的药,药味浓烈飘满整个屋子,片刻后,他微微垂眸诡异的笑,用好奇的语气问:“师父,这是什么?”   徐岩把药递给他,细看的话,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说话也带着平日没有的粗重喘息之气,“这是你配的药方熬出的药,你自己来试试有什么错。”   师父不肯真的教他,让他配都是一些小病的方子,大多活血化瘀,止咳补气血,哪有这么重的药味。   任柯抬眸,眼神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伸手去接过药碗,药碗冰冰凉凉的,许是放了许久了,药水将他映在其中的眼睛漾开。   “你不问我为何杀人吗?”   徐岩:“我问了有什么用,人都已经死了。”   任柯:“师父,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学医吗?”   徐岩沉默不语。   “我娘叫任琇,想必你也听过她的名字,她救过的人都称她为医仙,我常看的那本“气血调养录”是她所著。她还在世时就教我识药材,就是想有朝一日我能悬壶济世。”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越发哽咽。说完后,药房里死一般的寂静。徐岩愣愣的看着他,那双看尽世间无数沧桑的眼睛,此刻如同失去了生命一般。   “七九也曾说让我拜你为师就能救他了,可是他没等到,他死在了我的剑下。”   不知是什么东西落在了药碗里,发出了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任柯缓缓的抬起头,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他突然的扬起嘴角,笑的悲戚。   “师父从未问过我为何想学医,为何杀人,为何……不杀你。”   徐岩仿若还未从震惊之中缓过,猛然的撑着旁边的桌子,急促的呼吸。   “你……你娘……”   任柯将碗放在一旁,站起身欣然一笑,“师父,你若是问我,我一定告诉你的。”他苦涩的一笑,他也是人啊,会痛会难过,。   可惜,师父从未问过。   为何初见的陌生人都会问,而他作为师父却从不问,只一味的怪他,怕他。   为什么每一个师父都要杀他,他明明那么想尊敬他们。 第60章第六十章   沐轩看着晕过去的人,内心风云翻涌。   [话说,大佬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啊?]667又在说风凉话。   沐轩:[滚!]   他把人背上走出药房,没走几步就遇到了瑾行,还没说话就被呵斥,“放开他!”紧接着一把剑就指着了自己,神色严肃。   “……”沐轩这一会的时间里,在死亡的边缘反复蹦哒了几回,他无奈的把任柯放下,好言好语的解释,“你主上晕倒了,我是想带他回客栈,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瑾行瞥了眼任柯,见他没有生命危险,继续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沐轩:“我是个人啊。”这次系统可说了,是他自己原身,他没借谁的身份啊。   但瑾行哪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千机阁祁山都查不出他的来路,想必大有来头,还跟踪主上,必定图谋不轨,祁山七六六那次便是因为他放任不管,才害主上险些丧命,他不能重蹈覆辙。   此人,不能留。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眼见这瑾行杀气腾腾,沐轩开始害怕,不停的摇晃任柯,“我真的没有想做什么,你别冲动啊。”   瑾行冷静下来,主上在他手上。   “把主上还给我。”   沐轩乖巧的把人扶过去,递给瑾行的瞬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连忙将人拉回来,“万一你又想杀我。”   瑾行:“……”   果然,图谋不轨!   “你想怎样?”   感觉瑾行有点气急败坏了,沐轩也不想把人逼太急,退一步,“我不想怎样,我只想把任柯安全送回去,在他醒之前你别对我怎样就行。”   “好。”瑾行忍痛答应。   林间的路崎岖不平,但和鬼林相比还算下得去脚,沐轩体力不行,就把任柯给瑾行背了。   等回客栈天都快亮了,把人安置睡下后,沐轩渴的不行,自己喝完不忘给瑾行也倒一杯。   瑾行推开他的手,神色冷淡。   沐轩也不是非要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不喝拉到,自己一口喝完,坐床边看昏迷不醒的人,“他身上的毒没解吗?”   闻言,瑾行又蠢蠢欲动。   沐轩:“你不用怀疑,我什么都知道,而且我比你先认识的他。”   闻言,瑾行眼神开始变得存疑,再次从上到下的打量他,莫名的从这个相貌平平的小厮身上看出了高深莫测之感。   沐轩才不管他怎么想,满心只有任柯,继续问他,“柳絮有给你一个方子吗?”   他连柳絮都知道,瑾行对他的话暂且信了一分,要知道柳絮可是任柯的掌中宝,知道他们俩关系的屈指可数,而这个离京城千里之外的凤栖城小厮居然知道,此人不可小觑。   见他愣住,沐轩惊,“没有吗?”   那方子那么重要,按理说柳絮不在任柯身边,肯定会告诉他身边人以备不时之需的才对。   瑾行回过神,忙点头,“有。”   沐轩瞬间就炸了,“那去抓药啊,先把他气息调稳了先。”   心思细腻,温润如玉的瑾行?就这,太不靠谱了吧。   瑾行被他一嗓子喊了,恍恍惚惚的就起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沐轩,给暗处的阿言打了个手势才敢出门。   人走后,沐轩先把自己手上的伤口包扎好,然后去打水给任柯擦脸,脸上全是干涸的血迹,擦完脸擦手,他人很瘦,手指修长,骨节凸突出,手心手背上密布着细小的伤口,虎口的茧子很厚。   沐轩细细的给他擦拭指缝间,一点血迹都不留下,把袖口往上撩,露出手腕,赫然几条伤口,层层叠叠,有一条还是新的,伤口愈合没多久。   “七九,对不起,我真的快要死了。”   任柯伤心欲绝的话再度浮现耳畔,沐轩眼泪瞬间就流了出来,这个疯子居然干这种事。   沐轩强忍着打他的冲动,但怎么也冷静不下来,看着已经被染红的血水,心痛如绞。   任柯不信神佛,厌恶世间,因为七九他愿意信神,接受世间。   可是,没有七九,他活不下去。   这世间的人,有家人、朋友、爱人,而他除了仇恨,什么都没有,唯有一个同生共死,对他不离不弃的七九,却死在了他的手上。   他困在了一座荒芜的城池里,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成了杀人的机器,等到人死绝了,他也就该死了。   突然,有一天他看到了七九,不是他但像他,他抓着这一根救命稻草,因为他想在杀人的途中不那么痛苦。   他会死的,但不能早死。   “任柯!”   一声惊叫,任柯猛然回头,穿过空空荡荡的街道,看到一个人在城外像他招手,他努力的想看清那人的长相,忽然一阵狂风四起,搅动了天地,他惊醒了过来。   “醒了,喝药。”   沐轩一见他睁开眼睛,立刻把他扶起来,把药递过去。   任柯迷迷糊糊的闻着药味,连忙摸剑,幸好就在旁边,思绪逐渐清晰,回头看是客栈小厮,他正端着药要喂自己。   “不烫、不苦。”   他哄小孩似的语气,神色十分温柔,任柯警觉,想起了昨夜的荒唐,他是求着这人做了七九的替身?   沐轩被他推开,忙护着药,好不容易熬的,洒了就可惜了。 第61章第六十一章   菜上了,不得不说这老板还是有两下子的,天上飞的两只鸽子汤,地上走的鸡鸭各一炒,水里游的鱼和虾清蒸,色香味俱全。   沐轩不得不朝老板竖起拇指,能开个客栈多少还是有点本事的,就是心思佛了点,不然不至于生意这么差。   “不错不错。”他赞不绝口,看任柯直盯着他看,略微收敛的擦了擦嘴,提筷子别扭的给他夹了个虾。   “你也吃?”   任柯看着碗里的虾,微微抓紧了衣袖,朝瑾行招手,让他来吃饭。   沐轩两只手都缠了几层布,用筷子很不方便,尤其是吃虾,剥的很费劲,半天才得一块肉吃,然后又投身于鸡鸭鱼肉中去。   看起来好久没饭吃了。   “老板,再来坛酒,最好的那种。”   “你小子!”老板不情不愿的去拿酒,沐轩看任柯扫来的眼神,人畜无害的笑了笑,继续吃。   瑾行有话要说,但看着手嘴都不停歇的小厮,欲言又止。   任柯见他局促的样,放下茶杯直接问,“神医如何?”   “啊,”瑾行连忙回答,“无碍,什么都没说。”   “嗯。”   他的那些话想必刺激到他老人家了,一时半会走不出那道坎了,且让他隐着吧,这波诡云谲的江湖已经不是他想的那样了。   老板酒拿了上来,沐轩迫不及待的倒了一碗,酒香四溢,好久没这么肆无忌惮的喝了,之前一直被限制,这次身体没病,想怎么喝怎么喝。   瑾行见他毫无眼力见,又见主上没什么意见,只好起身给主上倒酒。   沐轩一手按住了他递来的碗,眉头紧皱,“他不是病着的嘛。”   瑾行直接愣住,这莫不是疯子?   任柯看他严肃的表情,那微挑的眼,一下沉入了记忆漩涡,七九也曾这样不许他喝酒。   为什么这么像!偏偏不是。   任柯抬手推了推,示意瑾行放下,沐轩这才满意的继续吃,吃的差不多了,再喝口酒。   云淡风轻,旁边有故人,没什么比这再舒适的了。   任柯见他享受的摸了摸肚子,大爷似的往后一靠,轻松自在,“吃饱喝足。”   闻言,任柯起身,“瑾行,给钱,把客栈买下。”   “嗯?”沐轩一瞬间就呆住了,大佬就是大佬出手阔绰,霸道总裁那范拿捏得死死的。   瑾行听令去找老板商谈,沐轩看老板骂骂咧咧的看了过来,连忙去说,“任柯,用不着买店,给我赎身就好。”   任柯停住脚步,转身看他,这个人让他无时无刻都想起七九,会让他失去冷静。   他不想在这样一个人身上找七九的影子。   瑾行走来,将房契递给了他,“主上,好了。”   任柯将房契转手给沐轩,再问瑾行要了点银子都递给他。   沐轩受宠若惊,怀抱着房契和沉甸甸的银子,“不用,我拿他这破客栈干嘛啊。”   他跟着两人走出门,任柯和瑾行都利落的翻身上马,沐轩才意识到不太对劲,任柯这是不打算带他走?   小明不安稳的晃动,任柯抓着缰绳,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荒唐事就到到此为止吧,你不是七九,这些是你装作是他的报酬,以后再见,你若说认得我,我必定杀了你。”   沐轩懵了,这孙子居然闷声放大屁,他在那耀武扬威美滋滋的,结果人家是想把他甩下。   “任柯,你疯了!我真是七九,我服了,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   大佬没打算听他废话,“驾”一声冲出了老远,沐轩追两步追不上,赶紧去马棚找马。   正好撞上哭兮兮的老板,指着他就破口大骂,“好你个狗东西,居然勾结……”话没说完就被房契和银子砸了个晕头转向。   沐轩从马棚把马牵出来,这是老板养来拉货的,他天天喂它草喂它水,养马千日,用在一时。   沐轩心虚的拍了拍马背,唉声祈求,“马大哥,求你求求你!”   然后踩着踏板扭曲的坐上马背,一拍马腹就跑了起来,拉车的马就是不一样,跑的跟阵风似的。   沐轩紧抓着缰绳,感觉刚冲出去的那一刻腰给闪着了,然后顾不得腰不腰,紧紧地抓着绳子,“啊啊”大叫,让路上的人都让开些。   沐轩以前骑马都是有人牵着的,一点都不紧张刺激,来这以后都是人带着的,这回是真刺激,拿命在玩。   他一上马就开始后悔,太冲动了,要是摔死了别说找任柯,他魂都没了。   马跑的巷子人不算多,因为他的大叫早都远远躲开了,所以沐轩畅通无阻,周围的房屋往后飞移,他头晕目眩,胃里翻腾,白瞎刚才那顿大鱼大肉了。   任柯和瑾行并不急着赶路,在街上缓慢前行,等出城了再跑。   瑾行趁此把刚没说的说了,“主上,那小厮没有查到一点消息,身份恐怕不简单。”   任柯:“千机阁和祁山不是神,不是什么都能查得到的。”   瑾行沉默,主上对那小厮未免太纵容,不仅不查到底,还送他客栈。   “任柯!”   沐轩整个人都是抱着马的,他扯绳子马都不停,只能放声大喊以求救。   任柯好像听到了有人叫他,一回头就见一匹马飞奔而来,从他身侧奔腾而过,而马背上的人正是小巳。   他浑身一震,立即加快速度上前,速度越来越快,超过了那匹马,然后翻身下马。   “七九!”   任柯眼疾手快的扯住了缰绳,整个人被马甩飞了起来。 第62章第六十二章   沐轩牵着大佬的坐骑小明,打量他的表情,依旧是万年不变的棺材脸,但也没觉得冷漠,于是试探性的问:“主上,你心情好吗?”   任柯头也不回的望着前面,冷声回:“你想说什么?”   “你怎么确定我不是七九的?”沐轩就实在好奇,他怎么就那么确定自己不是七九呢?   任柯侧目乜他,冷冷一笑,“你不配。”   沐轩:“……”打扰了,是我不配。   大佬不愧是大佬,坐骑都听话的跟小白兔似的,他一开始还不敢骑,后来发现小明温顺的不行,尤其是大佬一声呵斥他就减慢速度,感觉比人还会听话,沐轩十分满意,逐渐适应,都敢挺直腰杆和他聊天了。   “为什么叫小明?”   大佬身姿挺拔,目不斜视:“小明长寿。”   沐轩噗嗤一下就笑了出来,真行,还会玩梗了,他以前给柳絮讲故事的时候就吐槽过小明活一百多岁,特别长寿还年轻。   没想到用到这了,小明委屈死。   他弯腰去拍了拍马头,笑吟吟的喊,“小明,你得长寿啊!”   小明好像听得懂,叫了一声还晃了晃马头,贼通人性。   一路走走停停五日,期间沐轩想侧面打听打听任柯关于七九的想法,结果都被无情警告,要是再敢羞辱七九,就死。他现在不是七九,可不敢挑战大佬的威严,只能一再沉默。   [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定暗号?]667欲哭无泪,感觉相认遥遥无期。   沐轩也欲哭无泪,仰头看挂在树上呼呼大睡的人,哀叹,[谁能知道他蠢成这样呢,关键是我死太突然了,都没交代完啊!]   哎!系统和他一起叹息,目前的架势看来,大佬已经是反派了,他要是七九还有一线生机,关键是他这会是小三啊,感觉攻略大佬是痴心妄想。   第二天一早,任柯翩然落地,沐轩琢磨了一晚上,突然计上心头,立刻扒拉住他的衣角,泪眼婆娑的祈求,“主上,你武功高强,我想拜你为师。”   刚醒的任柯被他这一招弄得更迷糊了,当下就一脚踹开他,眼神不言而喻——你有病?   且不说学武并非一朝一夕能成,就说他这少说也有二十来岁了,马都不会骑,想学武简直是天方夜谭,再说他看起来像是会收徒悉心教导的人吗?荒唐!   他满心无语的翻身上马,没再多看他一眼。   [你脑子瓦特掉了,一晚上就想出这个?]667风凉话上线,无情嘲讽,沐轩撇了撇嘴,去牵小明,[我敢赌,我再不想想办法,一进城他就把我丢了。]   如他所想,两人进城后,任柯将小明换了过来,多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动手就把他敲晕了,然后自己走了。   667叹为观止,感觉沐轩都可以做他肚子里的蛔虫了,猜的一点不差。   任柯没有走人来人往的大街,绕了远路走人少的小道,还没走几步就被拦截了。   来人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疯了!”   任柯不慌不忙的抬头看去,是上次见过一面的正派弟子,任柯看他手中的千机阁牌子微微无奈,真是被缠上了,千诲可真是会做生意。   正派弟子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最后气愤的道:“任柯,你可知道你不该不能杀他。”   闻言,任柯思索了一下冷笑反问:“为何不能?我不杀他,他就要杀我,难不成我留一个祸患吗?”徐岩的事,后面瑾行处理的方式就是当他真的死了,把年迈的神医转移到另一个世外桃源,颐养天年,这算是他做徒弟的最大的让步了。   看他这般执迷不悟,正派弟子竟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突然的低着头。   “你为何要这样。”   看着这莫名其妙的人,任柯突然的出剑,瞬间就挑走了他腰间的令牌,上面赫然“墨闻”两个字,这下算是知道名讳了,他回手将令牌扔回去,神色冷淡,“那我该怎样,我应他的要求杀了他的仇家,作为拜师礼,成了他的徒弟,他不但不向着我,还要杀我,我做错了什么?”   听着,墨闻慢慢的抬起头,眼神复杂的看着他,痛苦的说:“你走吧,下一次……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任柯觉得好笑,微微离他近些,“看在你绕我几次的份上,我告诉你,下一个是刑司杨监察。”   说罢,在墨闻呆滞的眼神下潇洒离开。   任柯从后门进入流月楼,将剑搁在桌上后,他突然想起被他打晕的小厮,他忙把思绪甩走,清楚的告诉自己,他不能対不起七九。 第63章第六十三章   活阎王杀了杨威之子,被抓入刑司大牢,这件事不过半天就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等到巳时,任柯被押入刑房,杨威咬牙切齿的看他,那是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   他这眼神倒让任柯心情愉悦,放肆的问道:“杨大人,失去爱子的滋味如何?”   杨威顿时暴怒,操起桌上的刀就朝他劈去,任柯一动不动,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旁的捕快连忙拦住,连忙劝告,“大人,不能杀!不能,不能啊大人。”   见面色难看的杨威,任柯放肆大笑,笑的张狂像是疯了一般。   “杨大人别急啊,你不是还有一个女儿嘛!”   闻言,杨威暴怒,被捕快死死的拦住才没杀了他。   任柯被单独关押在一个阴暗潮湿的牢房里,没有人理他,他就靠着墙闭目养神。   四周一直都是乌黑的一片,他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问他话,他一概不答,这种程度,比起在祁山的日子真是小巫见大巫。   又有人将他带走,这次直接带去了刑房,他走过牢房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容,不正是那个正派弟子嘛,能出现在此,看来身份很不简单。   他没来得及打招呼就被带入刑房了,杨威似乎早已经在等他了,神情焦灼,很是按捺不住的样子。   任柯面无表情的被绑在了架子上,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看着他,略带嘲讽的问:“杨大人是不敢杀了我吗?”   杨威咬牙切齿的看着他,“杀不了你,我就让你生不如死。”朝他旁边的打手使眼色,那人便拿起泡在辣椒水里的鞭子往任柯身上抽。   辣痛感传遍全身,任柯脸色苍白,紧咬着牙关,那打手就像是不打到他叫出来不罢休一般,一次比一次用力。   可任柯也一次比一次倔强,一声不吭的直勾勾的瞪着杨威,眼神阴冷似在挑衅。   是打手先没了力气,在一旁喘息,任柯浑身是血,伤口触目惊心。   他想到了母亲不断哀求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他只是皮肉痛,而母亲那时是心痛吧,被自己信任的人算计,无处伸冤,所有人都在骂她,明明是受害者到头来却全是她的错,而害她的人平步青云,锦衣玉食。   这世道,太可笑了。   杨威怒喝,“你笑什么,你笑什么。”   任柯:“我笑你绝后了。”   墨闻在外静静地听着,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紧紧地握住了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牢房里血腥味弥漫,任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将杨威激怒,他抢过打手的鞭子就要动手,就听到有人叫,“住手!”   回头看是苏枫来了,微微一惊,“苏丞相,您怎么来了?”   苏枫看被打的皮开肉绽的任柯,朝着杨威怒吼:“谁允许你们滥用私刑的,快将他放下,这可是重要的犯人,在他的罪行未查清之前,他若是有什么好歹,本官拿你们试问。”   四目相对,杨威咬牙切齿的答应,“是。”   见此,任柯冷笑。   因为苏枫的下令,任柯换了一个有光的,干燥的牢房。   但他总是坐在能晒到阳光的地方,看着那些热腾腾的饭菜变成冷菜,被人送来又原封原样的拿走。   他始终不碰任何东西,有时间僵的就像是一座雕像。   有日,他正靠着墙闭目养神,听到了有人来了。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活阎王。”   声音清脆好听,中气很足,是个男子,但语气里带着戏谑,是一个年纪不大颇有傲气的男子。   任柯很虚弱,需要保存力气,眼皮也不抬,冷言回道:“你猜。”   突然的,那人凑近,任柯睁开眼睛正好看见那双愠怒中带着厌恶的眼睛,那人嘴角上扬,得意的说:“也不过如此,纵使再厉害也逃不过朕的法网。”   不枉他尽心维护“天下第一恶徒活阎王”的名号,竟然吸引到了高高在上的皇帝亲自来看,果然年轻就是太过狂妄。   任柯嘴角上扬,喉咙很是难受,咳出了鲜血。   血液洒在了皇帝的华贵衣服上,他一脸的厌恶,起身踹了他一脚,连忙远离他,冷冷的说:“真脏。”   任柯摔倒在地,眼神平静,他也懒得起来了,顺势靠着墙,重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听到离开的脚步声后,朱唇轻启:“慕殊荣,去你的千机阁好好查查我到底是谁。”   他费力的喊出,心肺剧痛,看着离人浑身一怔,继续闭上眼睛。   墨闻站在外面看着他,双手紧紧的握住,直到慕殊荣站到他旁边,脸色难看的说,“你去查一下。”说完见他神色凝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思沉重的离开。   墨闻放开了握紧的手,眼泪落下,他看着重新靠着墙闭目养神的人,千头万绪。   他走近牢房,让衙役开门,任柯听到动静一动不动,眼皮都懒得抬。他脱下身上的披风,到他面前蹲下给他盖上。 第64章第六十四章   晚间瑾行来了消息,听说杨威明日要押去大理寺后,任柯一下就躺不住了,非要起床,沐轩一手就将他按住,旁观的瑾行惊了一下,见主上居然没发怒,只是紧皱眉头盯着他。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吗?   沐轩帮他拉好被子,严肃的说:“躺好,是明天不是现在,”   任柯鬼使神差的听了他的话,看了一眼瑾行,后者听话的出去了。   京城的秋夜并没有因为繁华而减轻冷气,秋风一样的冷漠,吹打着窗户,肆无忌惮的闯入房间,撩拨蜡烛。烛光摇曳,沐轩起身去将窗户关好,把蜡烛放到床头,他趴在床边,看熟睡的人,面容清秀,因为下巴上那一道伤口显得很可怜,哪怕是睡觉都是紧皱着眉,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沐轩抬手按住了他堆积的愁苦,又顺着他的眉眼往下描摹,猛然惊了一下,自己居然干这种娘们唧唧的事情,果然是被下降头了,脑子都不正常了。   第二日清早,流月楼最安静的时间里,任柯清醒过来,扭头一看,有人已经将衣服准备好了在等他。   沐轩经过昨晚和系统的激烈讨论,做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要和任柯一道去。他帮还虚弱的任柯换好衣服,带他坐到窗边,细致的给他束发,因为上次的敷衍导致他像鬼,所以这次沐轩非常认真的绑好,还手动试了试很稳才放下手。   他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但操作起来还是有点费劲。   任柯突然的抓住他的右手,赫然两条伤疤,四指上连接成一条,手心虎口处延至太渊穴位,伤疤将手心的纹路扭曲,连带着生命线上的一颗浅痣也扭曲到了下面,被伤疤遮住了大半,若不仔细根本看不出来。   沐轩看他好像在研究自己的手一样,别扭的抽出来,“不疼,都快好了。”他以为他是在心疼他的伤口,将他拉起来,把阎王剑递给他,“把你阎王拿好。”   任柯木讷的接过剑,脑海里混乱不堪。   晌午时分,他准时的到了去大理寺的必经之路,路上果不其然被人拦住了,看天色还来得及,他便靠着墙同他说话,“我猜杨威那么快被查出有你的功劳吧。”   墨闻沉声问:“徐岩是你的师父吗?”   闻言,任柯并不觉得惊奇,他祁山能查的衡山自然也能查到,只是对此人他实在是讨厌,跟幽灵似的纠缠。   徐岩绝不可能告诉其他人他收了阎王做徒弟的。墨闻自然不是从徐岩那得知,只是查了一下,知道有人杀了徐岩的师弟和徒儿,徐岩被称为神医,为人善良。唯独说过他这一辈子最厌恶之人便是他那背叛师门的师弟和无恶不作的徒儿,奈何两人身边高手不绝,放言若是有人取二人头颅,他便收为徒儿,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而杀了那二人的便是眼前人。   墨闻看他白衣浅浅的透着血迹,前几日牢房受得伤还未好完,他又要动手。   他道:“你回去吧,人我替你杀。”   任柯仔细看他,表情严肃,着实不像是说笑,奈何他不信任何人,冷冷地警告:“我不与正派的人打交道,尤其是衡山的。”   他要走却被拉住,未免耽搁时间他只能还手,两人这便突然的交上了手。   只是一个狠厉,一个却只是躲避退让要拖住他,既不伤他也不放他走。   任柯知晓他是故意拖延,便退却,横着剑,“阎王”两字晃眼,他眼露杀意,眉头紧蹙,“我不想杀你,趁我剑还未出鞘你可以走。”   墨闻道:“苏枫知道你要杀杨威,早已布好了天罗地网等你,你不能去。”   任柯不管他说什么,剑已经出鞘了,他左手握剑招招杀意,墨闻只躲不还手,终究被伤到,却还是固执的拦他。   任柯将他踹开,那一脚用尽了力气踹在了心口上,墨闻瞬间吐了血,捂着心口疼痛难忍,却还拉着他的衣角不放手。“你不能去,我不能……咳……”他话都说不全,吐了嘴里的血才好些。   白衣美人,楚楚可怜,奈何任柯对他毫不同情,他只想赶紧结束回去找他的七九道歉,握紧了阎王剑,冷笑,“你非要寻死我就成全你。”   剑气凌厉,劈头盖脸而来,不带一丝让步,势要取人性命。   墨闻站直了身子,亦是丝毫不退。   “砰!”   刀剑相碰,摩擦出了火花,沐轩手一软就泄了力,若不是他及时出现,此刻墨闻便是“阎王剑”下的孤魂了。   任柯退却半步,看到是他连忙收剑,再看摇摇欲坠的人,有些慌乱。   沐轩看时间快赶不上了,也来不及解释,“你快去,一会我再跟你说。” 第65章第六十五章   沐轩把晕过去的人背回流月楼,柳絮见到奄奄一息的任柯瞬间泪如雨下,连忙帮着他将人放下,把事先准备好的伤药都拿出来。   任柯旧伤未愈就动武,本就是大忌,又因为体内毒素太多,伤情反复,如今监牢里还未结痂的鞭伤全都裂开来,脸色苍白无色,衣服被血水渗透颜色斑驳,像是个刚从乱葬岗拉出来的尸体。   沐轩用袖子擦了一下他满头的汗,听到柳絮极力忍着的哭声,腾出手给小姑娘擦擦眼泪,温声道:“先不哭,去给哥哥拿把剪刀。”   经他提醒柳絮冷静下来,忙抹了把脸就去找东西。   沐轩接过剪刀,抬手挡了挡她的眼睛,“你去熬药好不好。”   这世上不止任柯想七九回来,柳絮目睹了两次哥哥的死亡,每次都是肝肠寸断,如今再次见到他,总有种如梦似幻的感觉,她的七九哥哥仍然温柔和煦,似月似星。   把小姑娘支开后,沐轩动手把任柯的衣服剪开,他不知道这些伤有没有粘贴衣服,不敢贸然撕扯,万一将他皮扯下一块那可就完了。   他小心翼翼的将他衣服剪开,而后愣住了,他身上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新伤覆旧伤,伤痕深深浅浅,凹凸不平,触目惊心。   沐轩吸了吸鼻子,细心的给他擦洗身子,然后给他上药,穿好衣服后把被子给他盖上。   “七九!”任柯梦呓,手在空中胡乱抓车,眉头紧锁,似乎梦到了不好的事情。   沐轩握住他的手,哽咽的应声,“我在呢。”   任柯这才安稳下来,眉头微微舒展一些。   柳絮端来熬好的药,沐轩把人扶起来,因为手被抓着脱不开,只能让柳絮喂。   小姑娘突然的红了眼睛,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似落未落,沐轩吓了一跳,“怎么了?”   柳絮也没想到自己眼泪这么浅,扬了扬头不让眼泪落下,扯了扯嘴角说,“我没事,真的,没事。”   她眼睛哭的红肿,跟小兔子似的,沐轩心底直泛酸,本想扯扯她的辫子,奈何小姑娘长大了头发都编成了发髻,他只好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脸颊,“没事,在哥哥面前哭没关系的,想哭就哭。”   闻言,柳絮眼泪断线珍珠一般滚落,沐轩连给她擦,哭笑不得,“真就哭了啊。”   柳絮把药碗放下,忙站起来跳了跳舒缓自己的情绪,第一次见七九时她就哭了一场差些喘不上气,本以为一次就够了,可每每看到他都会想到许多事,情绪总会失控。   沐轩见她蹦跶两下后擦干眼泪,回过头朝自己笑了笑,认真的说,“不哭了,不哭了。”   柳絮长了许多,比第一次在祁山见高了些,五官也长开了,更加美艳动人,曾经不藏世事的眼睛,如今眼底藏了许多事,连笑也带着几分隐忍,沐轩知道她一定很辛苦。   “小絮,対不起……”   他话未说完,柳絮就抢了话头,拉着的他的手,跪在了他面前,满眼心疼的望着他,“哥哥没有错,我们谁都没有错。”   刚哭过的眼睛明亮的像镜子,沐轩微微垂眸,被她弄得也想大哭一场了,抬手揽住她的肩膀,把她抱在怀里,轻声道,“你辛苦了。”   若是没有她,任柯怕是早就疯了吧。   白天的流月楼十分安静,到了下午就开始嘈杂起来,柳絮太累了,靠在他肩上睡了过去,沐轩抽出手把她抱回房间去,安顿好她后返回去。   等了一会任柯有了反应,沐轩松了口气,“饿不?”   任柯睡眼惺忪的看着他,还没回神过来。   沐轩也不等他回答,就叫人去煮碗面来。   “七九?”   任柯仍然不可置信,瞳孔放大,有些不知所措。   沐轩去给他倒杯水,把他抱起来喂他,“是我。”   任柯按住他的手,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深藏于眼底的柔情逐渐绽放开来,而后眼神变得满是愧疚,“対不起,対不起,七九,我対不起你。”   他不断道歉,还蠢蠢欲动的要起床,沐轩将他按住,没好气的说,“少废话,吃面。”   任柯哪里还有心思吃东西,恨不得让他亲手杀了自己,“七九,我対不起你,你……”   他着急的要起床,沐轩被他折腾的不行,耐心也被磨没了,一巴掌拍在他脑门上,“你会不会听话!”   杀人如麻的活阎王一见他生气就怂了,不敢动弹的看着他,生怕他一气就不理自己了。   沐轩一边喂他吃面一边说,“我跟你说,我两天没合眼了,再闹下去我会猝死的,求求你别闹腾了,安稳点。”   任柯玩偶似的顺服,他喂来就张嘴,说话就听着,凝眸看他。   吃了大半碗沐轩才放下,把人按回去躺好,然后开始脱鞋脱衣服,在任柯直勾勾的眼神下爬上|床,躺到他旁边后拉被子盖好。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毫不见外。   之前碍于任柯没认出他,这回算是认出来了,他也就不搞客气那一套了,这几晚上因为大佬,他一点没睡,脑子早就闹觉了,再不睡他恐怕没因为任务死,得过劳猝死。   “七九。”   沐轩瞥他一眼,应声,“嗯,等我睡醒再说。”   他真是困极了,没一会呼吸就沉重起来,任柯转过身面対他,到此刻他还有些恍惚,身边这个熟睡的人竟真的是他的七九。   沐轩迷迷糊糊间感觉抱住了什么,热热的,跟取暖炉似的,于是抱紧了些,睡得更香了。   翌日清早,流月楼最是安静的时分,有人轻手轻脚的推开了走廊最里间的门。   任柯猛然睁开眼睛,看着眼前熟睡的人,伸手出床外,示意来人安静。   瑾行立即噤声,而后脑子“嗡”一声开始响了起来,主上从不近色,美人计在他这全然无用,可如今主上|床上竟多了个人,这可是比晴日下雪更让人惊奇的事。   他疑惑的往床里多看了一眼,奈何被子把人完全遮挡住了,完全看不清是谁。 第66章第六十六章   沐轩下床正要去找大人辞行,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寻着味道去看,醒来时所见的那位妇人正在煎药,见他后微微颔首打招呼。   她将药倒出双手捧给他,微微垂头道,“这是一位小公子给的药。”   沐轩给任柯喂那么多次药,对他的药味早已经熟悉了,刚一闻到就觉得像,现在近了些,药味浓郁带些木香味,他就更确定了,这个药就是任柯常喝的那个药。   他正猜她所说的小公子是谁,就听妇人回答,“我不敢下毒,那个小公子说我若敢有妄念,就杀了我。”   闻言,沐轩立即就把墨闻那个伪君子排除掉了。   见妇人还低着头捧着药碗,沐轩连忙先把药碗接过,“谢谢,他是关心则乱,你不用害怕。”   妇人点了点头。   沐轩端着药去到外面,这是一座林间小院,院外有很多参差不齐的树,他晃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便对这药更放心了些。   给任柯喂完药,他就去和这户人家交涉了,了解过后,他知道救他们的妇人是凌氏,三年前死了丈夫,是这个寨子里的寡妇。   孩子叫小越,八岁,现在在村子里的一个书生家里上学。   吃过晚饭后,任柯那厮还没醒,凌氏和小越执意要把床让给他们睡,沐轩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嗯……”他实在不知该怎么称呼凌氏,最终变扭的叫了一声,“姑娘。”   称呼出口他都一愣,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肯定是收不回来了,还好凌氏没有做出什么反应,而是淡然的答应了他。   沐轩连忙说:“你和小越睡吧,我把他抱去柴房睡。”   凌氏:“没关系的,那位公子受伤了就睡这吧,我和小越睡柴房就行。”   小越也连忙的说:“是啊,哥哥没关系的,你们好好养伤吧。”   “那就谢谢了。”   思及任柯还昏迷不醒,不能瞎折腾,万一再着凉就麻烦了,他就只能委屈人家母子俩了。   沐轩躺在任柯身边一夜未眠,脑子里乱哄哄的。   这床较小,平日他们睡时中间能再睡下一个人,如今肩贴着肩,对方的温度不断传来,让他心乱如麻。   他转过身去看睡着的人,烛光微弱,他的半张脸掩藏在黑暗之中,面颊消瘦,下颚如刀削一般,脸上无二两肉。   兴许是夜晚的凉气氤氲,气氛惬意,让他卸下了心中的压抑,抬手去勾画他的眉眼。   指腹轻抚过他的眉眼、鼻尖,最终手指落在嘴角,他微微撑起些身子,手指凝滞了一下,轻抚过他的唇瓣,冰凉而柔软的触感。   他凑近他的脸,看他殷红的嘴唇,咽了咽口水。   不知道任柯亲过人没有,吻技怎么样?   他正胡思乱想,就见任柯睁开了眼睛,近在咫尺,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只有对方。   “怎么?”任柯睡眼惺忪,嗓音沙哑。   沐轩整个人一怔,连忙躺回去,支吾道,“想吹蜡烛。”   他们睡觉就没熄灯过,任柯见他耳朵都红透了,有些疑惑的应声,抬手掐灭了床头的蜡烛。   屋内瞬间陷入了漆黑,空气中流动着一股淡淡的烧焦味,两人陷入了沉默。   沐轩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旁边的人不见了,他挣扎着要睁开眼睛,偏偏眼皮像有千金重,挣扎了一会,旁边拂过一阵凉气。   随后他整个人被抱在一个滚烫的怀抱,听到任柯沙哑低沉的在他耳边说,“我在。”他才整个人放松下来,重新进入梦乡。   翌日清晨醒来,沐轩发现床边有一套干净的衣服,他看自己身上的血衣就换穿上了。   他穿上鞋去找任柯,凉风习习,秋意越发浓烈了,四下无人,他紧张往院外走,冷的哆嗦了一下。   “七九!”   一声呼唤把他三魂七魄都叫归位了,他猛然回头。   任柯一身黑衣从树上翩然落下,手中怀抱着鲜红的果子,朝他微微一笑,大步朝他走去。   “阿嚏!”沐轩要训斥的话变成了喷嚏,眼泪婆娑的看他。   任柯站在他面前替他挡住大半的风,把苹果全都塞给他,然后脱下外衣给他披上,“你怎么不多穿点就出来了?”   沐轩白了他一眼,他这都是为了谁啊!   任柯给他紧了紧衣领,重新把果子接回来,“先回去吧。”   两人一路走回去,任柯身姿高挑,腰细腿长,比他高了半个头,沐轩侧目看他,他下巴处的疤已经掉了,还留有浅浅的一道痕。   “任柯,你有没有问过徐岩,你的毒能治吗?”   闻言,任柯整个人顿了一下,回头看他的眼神依旧温柔,只是含了些悲凉,“我身上不止一种毒,无药可解。”   犹如五雷轰顶一般,沐轩那一瞬间落入了寒池之中,从头凉到了脚,连思绪都被冻住了。   这个答案,他明明设想过,可听到任柯这般云淡风轻的说出,他还是心痛如绞。   他最终也没改变他的命啊。   风穿过林间,树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鸟鸣。   任柯见他愣住,上前站到他面前,微微垂眸,“虽然无解,但也没说什么时候死,祸害遗千年。”   “是,你哪有那么容易死。”沐轩调整情绪,重重的出了口气,“先看眼前吧。”   两人慢慢悠悠的走回去,这个院子有些陈旧了,柴房已经歪斜了,来场暴雨怕是就要罢工了。   “你们回来了。”   突然的声音吓他们一跳,凌氏从房间走出,手中端着一个缺口的破碗,将碗递给他们。   “这是我今天抓的药,熬好了的,但你们不知道去哪里,就一直留着了,要是不喝就可惜了。”   任柯疑惑的望向沐轩,从他眼中看到了首肯后接过碗,还是温热的,想必热过了几次吧。 第67章第六十七章   最近沐轩很奇怪,初始任柯以为他是起夜,后来时间越来越长,且他总是气喘吁吁的回来,很是不对劲。   本想问问阿言,又觉得有些不尊重他,于是在第三夜沐轩起时,任柯随后也跟着去了。   “主上。”阿言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边,和他一道看向月光下练剑的人,底盘不稳,总是摇摇晃晃的,但招式都很流畅,一点也不像从未习武过,可他那身姿又实在不像会。   他的七九是发生了什么?   沐轩满头大汗,弯腰喘气,突然的喊,“阿言!”   阿言不着痕迹的往任柯身后躲了躲,月光下银色的面具有些发光。   任柯侧目看他,见沐轩那声声呼唤,定不是第一次了。   阿言将面具摘下,微微靠着树,无辜的解释,“他叫我陪他练,我从不搭理。”   “阿言,你就算不陪我练,指导我一下也是可以的。”沐轩朝着树上喊,丝毫不知道他叫的人正不远处看着他,一脸嫌弃。   面对主上注视的目光,阿言握着剑晃了晃手,眼中的嫌弃意味越发浓重,“我一剑能抽死他。”   说完就想走,任柯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猛地用力就将他推了出去,自己躲闪树后。   沐轩叫唤半天终于见到人了,忙朝他招手,“阿言,快来。”   被推出来的阿言十分不悦,板着一张脸朝他走去,突然拔剑,毫无预兆的朝他挥剑。   沐轩还没看清他的动作,只感觉一阵风掠过,而后一把剑就横在了自己的颈间。   “……”沐轩惊魂未定,自己这是叫了个祖宗出来啊!   他往后退却些让开他的剑,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我只是想和你练练!”   阿言往身后的大树看了一眼,再回头看他,一脸平静,“完了。”然后走了,瞬间消失的不见踪影。   “??”沐轩看着飘然落地的叶子,原地转了一圈也不见人,怎么叫都没人应声,除了“哗哗”作响的树叶,四下就他一人。   沐轩叹了口气,感觉今天差不多了,就收好阎王剑,踏着月光回去。   他起床极轻,经过几次验证后才敢行动的,但每次都还是会担心,任柯万一醒过来可就尴尬了。   房门半掩着,他轻手轻脚的擦干身上的汗水,再蹑手蹑脚的推门进去,烛光摇曳,床上的人睡得安稳。   他松了口气,轻轻爬上床,掀开被子盖上。   心跳还没平稳,突然的就被搂住了,任柯手环住他的腰,脑袋抵着他的肩膀,没有醒来。   沐轩彻底放松下来,逐渐入眠。   小越要上课所以起得很早,一醒来就看到任柯坐在院子里,正打水擦脸,他的剑搁在了灶台上。   “小哥哥,你怎么起这么早?”   小孩的声音清脆悦耳,任柯回头往他两眼放光,将帕子叠放好,回答,“练剑。”   小越洗漱好就和凌氏一起出门了,将剩下的一些柴都劈完后,他洗个手回柴房。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继续睡,突然的惊醒过来,猛然坐起身,心脏剧烈跳动,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气才缓过来。   “怎么了?”   “没事。”沐轩缓了过来又倒回去,被系统惩罚的那段时间,除了无尽的黑暗,偶尔还有刺激心灵的血腥场面,他以为自己能调节好,但有时心里紧张了还是会回想起来。   任柯拉过他手给他把脉,脉象平稳,没有问题,看来是他累着了。   虽然已经打扫过了,但柴房堆放的都是些杂物,日积月累,里面总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平日有事可做就不会注意,像这般一安静下来,就很难忽视掉它。   沐轩望着任柯眉头堆积的愁,抬手将其抚平,“真没事。”   任柯微微愣住,看着他眼里的温柔,心里开始烦躁,一想到这双眼睛,日后会看别的姑娘,他心里就像有什么东西紧紧地捏着,又疼又酸。   沐轩皱了皱鼻子,坐起来问他,“任柯,我们什么时候走?”   虽然这里很好,他也很想就这样和任柯日复一日的住下去,可他心里也很清楚,任柯有他的结要解,有他的仇怨要了结。   任柯:“明日。”   沐轩依旧是腰酸背痛,摇摇晃晃的去找水喝,正费劲的弯腰,任柯就递来的一碗水,他瞬间就挺直了身板,“床板太硬。”   “嗯。”任柯点头,转身去灶台给他热菜。   沐轩搬着凳子坐着等他,任柯洗锅烧火下面,动作行云流水,没比他剑招次多少。   回想起种种过往,就没见过这位爷下厨,如今看他这般顺畅的动作,着实稀奇。   [你不想活了?]667发出疑问,他的宿主很不对劲,已经忘记了自己的任务了,整天关心攻略对象。   水雾缭绕,炊烟袅袅,连呛鼻都柴火味道都觉得可以接受,沐轩哪管系统的叫唤,眼里只有在厨房给他下面的人,还奢侈的想,还有多少个这样的日子。   任柯煮好面端给他,半蹲在他面前,等着他给评价。   沐轩迫不及待的尝了一口,烫了一下,立即就给了他肯定,见大佬居然因为一碗面笑了,自己心情也大好,就夹一筷子递到他嘴边,“你也吃。”   任柯望着他张嘴,面还是面,喂他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一个。   两人院子里坐到了下午,去接小越时,私塾的人说,他们今日因为夫子家中有事,早就下学了。   两人心里隐隐有不好的感觉,趁着凌氏还没回来赶紧去找。   也不知道小越平时喜欢去哪玩,只好顺着路看,偶尔叫个一两声,终于有路人告诉他们,看到几个孩子往山上跑了。   “七九,你回去看看。”任柯拉住了要冲上山的人,“万一他母亲回来。”   闻言,沐轩嘱咐他注意安全后跑回去。 第68章第六十八章   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两人提早上路了,被洗干净的小明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许多。   沐轩坐在马上,任柯牵着马,落日余晖笼罩着他们,路旁是参差不齐的树木,风一吹,沙沙作响,枯黄的落叶铺满了眼底。   风沙有些大,沐轩微微眯眼。   “七九,你想学武吗?”   任柯突然发问,沐轩愣了一下,看他那双清亮的眼睛,就明白了自己被发现了,于是笑了笑,老实作答,“想倒是想,就是不太行。”   任柯抓紧缰绳,看逐渐暗下的天空,秋日的风不如冬风那般刺骨,但也没有夏风那般温热,带着干燥的凉气,直窜入他的脖颈间,耳旁是沙沙作响的树叶声,还有风卷起地面枯叶的沉寂声。   而他旁边的人,好像从未离开过他,同样也好像从未属于过他,之前没有,现在不会,以后他会有自己的伴侣。   自己再重要,也只能退居朋友。   而朋友于他而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若再进一步呢?知己吗?他只当七九是他的神仙,关于他的一切,他所知不过是个名字罢了。   他伤害过他那么多次,而他从未记恨自己,反而一次又一次的拥抱自己。   他的好,是他怎么也还不清的。   他的手抓钱就好,握剑不必,杀人不必,只需站在他的身边,便是他最大的奢望。   “你同我说过,山是山,水是水,云是云,风是风,树是树。”任柯回头看他,眼眸微抬,望着眼前的七九,想起他站在山丘朝自己挥手的模样,满眼都是温柔,“我的意思是……”   沐轩:“我喜欢你。”   风也有眼力见的不再侵扰他们的告白,“哗哗”作响的树叶也安静下来,静静地的聆听他们的对白。   任柯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是从未有过的惊喜。   是朋友的喜欢,还是神仙喜欢苍生那般?   沐轩微微俯身,在他慌乱的眼神下,亲吻了他的额头,蜻蜓点水般,温柔克制。   “不是朋友的喜欢,也不是宿主对对象的喜欢,就像你喜欢我一样的喜欢。”   风撩拨起他们的青丝衣摆,树叶和风细语,满地的枯叶乱舞,仿佛欢呼雀跃他们终于知道了彼此的爱意。   他无数次的渴望七九能喜欢他,也害怕七九真的喜欢他。他不加杂念的喜欢着七九,希望他好,希望他幸福,也希望他的幸福是因为自己。可是,他这样的一个十恶不赦的人,怎么配得上神明的喜欢。   那些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他脑海里全是七九的一点一点,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而他不知,他小心翼翼的呵护的七九,何尝不是如此。   在被系统惩罚的那段时间里,他周遭是无尽的黑暗,他静则是黑,动则是血腥、惊恐的画面。   而他,只有向前才能走出黑暗,再才能次见到任柯。   他那样怂的一个人,那样胆小的一个人,逼迫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走,见了能想象到和不敢想象,想象不到的场面,一次一次的刺激着他的精神,若非有着想见任柯的意念,他就留在那个黑暗之中了。   四目相对,眼中都只有彼此,小明不耐烦的撅蹄子,沐轩闪了身子,任柯连忙抓紧缰绳。   微风撩起他的碎发,额头上被亲吻的地方还是滚烫的。   他将未说完的话补充完,“七九,你可以做你自己。”   闻言,沐轩期待的眼神暗淡下来,这孙子诚心的装聋,他伸手逮着他耳朵,俯身凑去。   任柯一歪头,碰到他的嘴巴。   温软湿润,沐轩一怔,望着他的睫毛,根根分明。   大佬杀人放火是常事,危机四伏也绝不后退,而此刻不过是同喜欢的人近了些,竟脸红了起来不说,还想要闪躲。   沐轩眼疾手快的按住他的脑袋,凑上去,闭上眼睛,吸吮他的唇瓣。   冰凉湿濡,带着些药味。   任柯浑身酥麻,如同被点中了麻穴,脑子一片空白,任由七九吸取。   沐轩从马背上弯腰亲他,因为没什么经验,而且腰有些酸了,干巴巴的咬了一会唇就停下了。   脑袋抵着他的脑袋,微微喘息。   他一声声喘息犹如勾魂的钩子一般,任柯紧紧地握着阎王剑,手上的青筋暴跳,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冲动的将他吃掉。   “七九。”   他轻声唤他,声音轻柔,生怕大了些吓到他,或者让他多想。   “嗯。”沐轩直起身子,也轻声应他,眼神有些迷离。   任柯望着他粉红的唇,上面还残留着水渍,像含苞待放的荷花一般,他微微别开眼,继续往前走。   凉风习习,两人却是浑身滚烫,脸红了一片。   半夜两人回到了流月楼,一进屋就看到柳絮,小姑娘梨花带雨的扑向沐轩,“哥哥。”   这女人哭最是麻烦了,沐轩无奈的拍她脑袋,尽量好言好语的说:“哭什么,没出息。”   他这话一出口,柳絮哭的更厉害了,眼泪汪汪的。   “……”   果然,女人不仅麻烦还可怕。 第69章第六十九章   茗烟刚送走恩客,扭着细腰回楼上,见柳絮满脸通红的站在走廊上,模样像极了经历了不可言说的事情,打趣,“怎么,大早上思春吗?”   柳絮回头见是她,脸更红了,连忙辩解,“姐姐不许乱说。”   茗烟微微靠着走廊的护手,身子略微倾斜,翘着兰花指撩拨她的秀发,宽松的衣袖落至胳膊,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腕,优雅的将长发拨弄到肩后,端的是风情万种。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你,那熠王府的贵人对你可是念念不忘啊,你就没一点心动?”   闻言,柳絮瞬间急了,忙回头看了一眼,险些去捂住她嘴巴,“不许胡说!”   “好了好了。”见她气急败坏的模样,茗烟也不逗她了,往角落看去,笑的动人心魄,“和主上一起的那个公子我从未见过,也是祁山的人吗?”   柳絮:“不是,他是故人。”   茗烟还想问什么,柳絮就把她往房间里推去,“哎呀,你别多管,快回去歇息去吧。”   “哎哎哎,小丫头怎么还不耐烦了。”   柳絮调整完情绪后去煎药,端着热腾腾的药礼貌的先敲门,里面传出一句“进”后她才推门而入。   两人坐在窗边,互不搭理,阳光映在两人脸上,将主上本就消瘦的轮廓显得越发明显,而沐轩显得越发温柔,两人格格不入又出奇的和谐。   柳絮将药碗放在桌上,坐到沐轩旁边,撑着脑袋看两人,眉宇间是藏不住的笑意,突然发出感叹,“真好。”   沐轩:“好什么?”   柳絮笑吟吟的回:“你们都在。”   闻言,任柯也垂眸笑了笑,抬手移过药碗,搅动勺子让药冷。   楼下逐渐嘈杂,沐轩打了个哈欠,看着络绎不绝的车马行人,回头看已经长成大姑娘的柳絮,抬手拍了拍她脑袋,“小絮有没有心上人?”   “哥哥胡说什么!”小姑娘像点了炮仗一样,突然激动起来,脸颊绯红,有些不知所措。   两人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抬眼愣愣的望着她。沐轩无奈的轻扯她的耳朵,教育道:“没有就没有,你吓我一跳。”   小姑娘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站起身看了看他们,慌忙的说,“我要去算账了。”   说完就忙不迭的离开了,两人看她慌乱的身影不约而同的看向对方,都明白了对方的意味。   任柯:“冷玥过两日就到了。”   姑娘家的心思只有姑娘家懂,他们虽然是哥哥,但有些事情总不好多问。   沐轩和柳絮说完话后就愁容满面,手指在桌上画了几圈,觉得不太过瘾,就接过任柯的药碗,捏着勺子在碗里转,欲言又止。   “怎么了?”任柯发觉他的不对劲,注视着他。   “流月楼有往来的贵客吗?比如王公贵族什么的?”   任柯虽然来京城都居住在流月楼,但这个楼当时是他买来送柳絮的,其中的经营打理都是小姑娘自己来,他从没过问,来客更是从未了解,但刘鑫都来,想必王公贵族也是有的。   见他点头,沐轩一颗心沉了下来,停下了搅动的手,将药碗推过去,十分严肃的说,“最近看着小絮些,别让她接近那些王公贵族。”   任柯微微蹙眉,告诉他,“小絮不是里面的姑娘。”   他当成买下流月楼时它还只是舞馆,柳絮在其中学了半年,因为舞馆老板经营不善倒闭,他不想小姑娘再跟着自己东奔西跑,该有个安稳的地方,于是出资买了这楼送给她。   不知后来,怎么就变成了青楼,他也曾为此生气过,但柳絮同他解释,老板走后,许多客源都断了,她又收留了些无家可归的姑娘,起初还养得起,而后便揭不开锅了。   有些原就是舞馆里的姑娘,都有些技艺在身上,合计过后,便将舞馆直接改成了妓|院经营,而后收留了更多无家可归的姑娘,流月楼竟意外的壮大起来。   弱非小絮哭哭啼啼的求他,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学坏,任柯断然不会容许他一个小姑娘呆在这种场所。   之前就想同七九解释,但他没问,就以为他是知道的,但此刻七九竟这样说,看来他是误会了。   沐轩看他紧皱眉头,一脸严肃,恨不得将“生气”两个字刻在脸上,沐轩好言好语的给他解释,“我知道,我的意思是,姑娘长大了留不住,但是小姑娘难免心志不坚,被人给哄骗了。”   “嗯,我叫阿言看着。”   任柯神色缓和,眼神变得温和了些,将碗里的药一口喝完,苦的皱了皱眉。   “一把年纪了还怕苦。”沐轩无奈的从袖中取出一颗糖,剥开塞他嘴里,略微嫌弃的看他,“你接下来要干嘛?”   嘴里的甜味将苦味融化,他望着烛台边上的飞蛾尸体,“我听说安家给皇帝送了个妃子,你猜美不美?”   沐轩收回手后,伸了伸懒腰,站起身去继续扎马步,回头看窗边望着自己的人,浓眉入鬓,眼如桃花,此刻眼神柔和,其间的情意绵长,他怀疑自己栽他手里,大概率是这孙子占了脸的便宜。   笑着反问他,“有你好看吗?”   闻言,任柯微微一怔,随即坐直了身子,十分严肃的看着他,一本正经的开玩笑:“怎么能这么比,谁能有我这张脸。”   他自小就被夸奖生的好,也曾因为长得好而洋洋得意过,可后来因为这张脸遇到了那么多令人作恶的事情,他便开始讨厌自己这张脸。   是七九让他重新想起,他的记忆里不只有憎恨。   母亲曾给告诉他,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脸,可不能受伤,原先他不知道,后来想是因为容貌受损,他更难寻亲,如今倒觉得,这张脸有其他的作用。   风吹拂起屋内的帘子,沐轩足足盯着他看到风停,确认自己没听错后,忍俊不禁。   “你好不要脸!”   居然这样脸不红心不跳的夸自己,简直就是个大闷骚。   任柯也不恼,静静地看着他笑,倒了杯茶移到他那边,还不忘将衣袖整理一下。 第70章第七十章   昨夜沐轩从柳絮那拿了些安神香,所以任柯一夜好梦,许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醒来后精神十足,看着空空荡荡的旁边,想起睡梦中,好像听到七九说他出去一会。   床边是叠好的衣服,墨色的长袍,是昨日七九买来的。   任柯起床,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敲门声,他不紧不慢的将衣带系好,去盆架处洗漱。   若是七九不会敲门,想必是柳絮那个丫头。   “哥哥,你起了吗?”   柳絮柔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任柯微微垂眸,淡然一笑,“进。”   柳絮两手抬着托盘,里面是笔和墨,不见纸张,她用手拐将门关上,把东西搁在桌上。   任柯擦干净手走过去,看摆放齐整的笔墨。   不等他问,柳絮就解释道,“七九哥哥出门前让我准备的,他还没有回来吗?”   小姑娘四处看了一下,没见到人影后看向任柯,撑着脑袋笑,“哥哥真好看。”   任柯抬眸看她,神色自若的倒了杯茶,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不自在,“七九买的。”   “嗯。”   兄妹两没聊两句,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沐轩满头大汗,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直朝任柯奔去,坐他旁边趴桌上,险些将桌上的笔墨掀掉。   柳絮将托盘移开些,微微愣住。任柯给他倒水,亲自喂到他嘴边。   柳絮:“你去哪里?”   沐轩足足喝了快有一壶水才缓过气来,嗓子舒服了点,敷衍的擦了擦脸上的汗,“锻炼身体。”   任柯神色微凉,有些不高兴,但还是伸手给他捏了捏胳膊,让他松泛一些,语重心长的说,“我说了,你不必如此。”   他力道刚好,手法也十分得宜,让沐轩酸痛的胳膊得到了缓解,凝重的表情都变的喜悦起来,也严肃的回他,“我是为了自己。”   任柯还想说什么,柳絮见他们好像在争论什么,不想他们争吵,就插话问道,“七九哥哥,你让我准备笔墨做什么呀?”   沐轩一下就来了精神,抽出胳膊,看着桌上的笔墨,再看乖乖穿了的新衣服的大佬,心情大好。   “小絮,你去给我找个面具,好看一点的。”他一边说一边去洗手,兴致冲冲的要做什么事。   柳絮一脸懵的望向任柯,见他点头后满脸疑惑的去找。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不见太阳,不见蓝天,天空一片灰白,吹的风也比往日要凉上几分。   任柯穿着七九给买的秋衣,一点也感受不到冷。   沐轩洗完手用衣袖擦了一下手,重新坐回任柯身边,托盘里的两只毛笔,笔头都很细,他拾起一支来,微微蘸了蘸墨,然后笔头朝大佬脸上伸去。   任柯毫不躲闪,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他,没有一丝的怀疑。   凉风袭来,沐轩按住他飘散的头发,将他额前的头发撩开,笔在他脸前的几寸处悬空,问他,“你不问我要做什么?”   任柯:“你要带我出门吗?”   “你怎么知道?”   任柯抬手拉住他的手,有些无奈,七九的记忆也太差了,自己昨晚才说今日要带他一起出门,还说他被苏枫盯着的不方便,要想想办法。   他本想直接告诉他,但见他眨着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实在可爱的紧,让人产生了逗他玩的心,于是笑道,“我会读心。”   “少来。”沐轩甩开他的手,圆眼微抬,看他平滑的脸颊,持笔靠近,“我开始了。”   于是,任柯静静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睫毛根根分明,能看清他的脸上的细毛,还有未擦拭干净的汗珠。   沐轩有些手抖,第一笔落在了他的眉尾,微微偏青的墨色,显得他更加白皙了。   他再蘸了蘸墨,再次落笔,每一笔都格外仔细认真,看似毫无章法,实则每笔都互相缠绕,联络成可怖的筋络网状。   楼下卖豆腐的老板来了,扯着嗓子大喊,“卖豆腐嘞,又白又嫩的豆腐。”   沐轩看他白皙的肌肤,这一笔一笔的墨汁都遮不住白,羡慕不已,私以为大佬的脸不比那豆腐差多少。   他看大佬目光灼灼的看自己,放下按住他碎发的手,瞬间额前的碎发将他的眉眼遮住了一半,“我们一会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豆腐,天天吵。”   说着,他吹了吹他的脸,想让墨汁干的再快一点。   气息温热,碎发吹散开来,任柯忽然的握住执笔的手,俯身下去,似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脸颊,然后停留在他的耳侧,轻声问,“你想吃吗?”   气息喷在耳上,从耳根痒到了脚底,紧接着沐轩感觉手有些麻,强硬的将他推开,有些不知所措,“我跟你说正经的!”   大佬越来越骚了,这撩人一套一套的,真枪实弹的时候就怂了!真叫人头大。   闻言,任柯放开他的手,垂眸浅笑,伸手拿茶杯要喝茶,结果被拦住了,茶杯被抢下。 第71章第七十一章   京城传的沸沸扬扬的神医突然的在盛华门前坐诊,引的无数人围观,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神医团团围住。   不管是真是假,都有人怀着试一试的心态想要一探究竟。   前几位看诊的几位病人都是骨伤,任柯动了动手就将那些人的病给治好了,这一下让许多不敢相信的人深信不疑,通通排着长队等着看诊。   也有许多姑娘是因为好奇神医的容貌而排队,任柯一应看诊,有病的叮咛症状,配方抓药,没病的只说一声身体无恙。   总之真有了神医的派头,沐轩朝躲在幡后的冷玥夸奖,“你托找的挺有水平啊。”   幡旗晃动,冷玥抬眸看他,陷入了沉思。   中间休息的时候,沐轩抱着手靠墙,看着任柯喝水,微微歪头往他身后看长长的队伍,叹了口气。   任柯隔着面具朝他笑了笑,伸手想给他撩头发,沐轩反应极快,一下就把他手打下,瞥了眼那些春心荡漾的姑娘们,再狠狠地瞪他一眼。   大庭广众之下,一点都不收敛。   任柯无奈的继续看诊,沐轩和冷玥躲在幡后昏昏欲睡,一直到了日落时分,才醒来,斜身看去,人依旧很多,于是扯了扯他衣服,递给他说,小声的提醒:“要不明天再来吧。”   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就被任柯拿开了,然后旗子将他全部遮住。   眼前落座的是一个十分贵气的公子,海蓝色的锦缎华服,轮廓分明,五官深邃,眼神不怒自威。   等的就是他,沐轩好奇的偷偷往外看。   任柯做出请式。   慕殊荣不伸手让他把脉,反而将手放在膝下,像个审判官一样的直视任柯的眼睛问道:   “神医为何戴着面具?莫不是患有何种隐疾?”   任柯微微眨眼,惭愧的一笑,“在下容貌丑陋不堪,恐吓着旁人。”   “神医这双眼睛朕……真是眼熟得很。”   慕殊荣眼神突然变得诡异,猛然站起抬手抓下他的面具,任柯连忙侧过脸去,可惜已经晚了,半张脸早已裸露在人前。   一瞬间,盛华门前传出此起彼伏的惊叹之声,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们好奇的神医。   慕殊荣也愣住了,看着眼前这半张布满青痕的脸,手里的面具突然的落在了桌上。   面具触碰桌面发出闷响,人声嘈杂,议论声越来越大。   沐轩差点冲出去,幸好冷玥反应极快的拉住他。   任柯眼神微凉,弯腰将面具捡起,慢慢地将其戴好,愤恨的问:“公子是来看看诊还是来羞辱我的?”   面対那双气怒的眼睛,慕殊荣一时有些不知所措,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连忙道歉匆忙而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思。   而那些只是好奇神医面貌的人都叹着气散了,一时间长长的队伍只剩下了寥寥几人。而慕殊荣的到来,任柯看诊的目的也已经达到,便朝剩下的人微微颔首,而后不紧不慢的收拾东西离开,这下摊位前只有过往的人了。   他没走出几步,沐轩就追了上来,接过他的药箱,伸手揽住他的肩,侧目看他那张白色面具,夸奖道:“你越来越有做大夫的样子了。”   任柯把药箱重新拿回来,别开肩上的手,伸出白净的右手,一本正经的问,“小哥需要看诊吗?”   沐轩眉眼弯弯,“收费吗?”   任柯一脸深意,垂眸看他。   街上卖什么的都有,吆喝人不绝于耳,一声更比一声高,人来人往,行人络绎不绝。   沐轩被行人撞了一下,任柯伸手扶住他的腰让他站稳,望去是一个妙龄女子,忙道歉,“实在対不起,小女子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沐轩十分好说话,摆了摆手,“是我们挡路了。”   说罢就拉着任柯往旁边的茶馆走去坐下,那女子本想再说什么,才上前两步就见那戴面具的男子眼神阴沉的望过来,她微微一怔,识趣的离开。   沐轩点了壶茶,正倒茶,就见任柯抬手理了理袖子,然后朝着自己作请,“公子请吧。”   沐轩反应过来,是刚才说把脉那事,于是把茶移到他面前,然后伸手给他。   他指腹触碰自己的经络,一阵冰凉之感,自己身体没什么毛病,但见他一脸严肃,于是故意皱眉问,“有什么问题?”   任柯收回手,故作高深:“都是问题。”   沐轩继续皱眉。 第72章第七十二章   第二日依旧在盛华门前,只是看诊人数较昨日少了大半数,任柯也落得清闲。   没一会,昨日来过的慕殊荣又来了,依旧是贵气十足,居高临下的凝视他。   任柯毫不意外,因为这一个局就是为了他,他若不来那这一切都是瞎折腾。   带来的随从换上了常服,敛去了身上的杀气,一点不似杀手,看起来就是个跟班模样,一看到来人就抬手拦住他,故作气愤的质问,“怎么又是你。”   任柯自然没有拉回随从,毕竟做戏要做全套,昨日他那般冒犯自己,自己的小厮自然会护主。   慕殊荣微微蹙眉,忘了一眼沉默的神医,一副极不情愿的表情赔礼:“昨日多有冒犯,还请神医见谅。”   “嗯。”   九五之尊低头认错,任柯可算是占了便宜,便拉开了小厮。   慕殊荣直截了当的说:“因为家中有人患有隐疾,想劳烦神医去看一看。”   任柯微微蹙眉,整理药瓶:“何处?”   闻言,慕殊荣觉得有趣,便好奇多问了一句:“神医可有什么不去的地方?”   任柯眼神看盛华门,毫不犹豫的回答:“皇宫。”   慕殊荣眉头一皱,不解的问:“为何?”   任柯肯定不会告诉他为什么,故作神秘的干笑,“我与仅公子一面之缘,并未到倾诉衷肠的关系。”   “是我唐突了。”慕殊荣掏出一锭金子放在桌上,胸有成竹的说:“后日申时请神医在此等候,我自会派人接你,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说完,看任柯面无表情的看着金子,竟有些紧张他的答案。   “在下一届民医,若说不喜钱财未免假了些,反而在下是个极爱钱财的人。”   “神医若是嫌少,我可再加。”   “在下为医者,当医世人而非一人。见阁下衣着华贵,应当是个大户人家,不知可否赠一间医馆给这些看不起病的百姓,如此在下也可心无旁骛的为阁下看诊。”   “神医心系百姓,我自当成全,明日还请神医此处等候。”   慕殊荣走后,冷玥从不远处的角落走出,小声想询问,“主上何必多生端倪。”   “你急什么,该急的当是他。”   看他离去的背影,任柯晃了晃幡旗,后面的人无动于衷,他掀开旗子一看,人靠着墙熟睡。   昨晚折腾了半宿,今早还起得早,让他别来了也不听。   任柯抬手将金子递给冷玥,见她一副不解的模样,补充道,“给阿言的,他喜欢。”冷玥把金子接过,朝不远处阿言的躲藏处走去。   任柯蹲在沐轩面前,光线有些刺眼了,他睡得不舒服,他抬手替他挡了挡光。   沐轩蹭了蹭墙,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抓药的随从见他这样,看了看还在等待是人,轻声的问他:“主上还继续吗?”   任柯眼里只有眼前的人,摇了摇头。   “是。”随从点头,掏钱发给那些等待看病的人,解释今天大夫有事,让他们去其他医馆看。   任柯和他并肩靠着墙,把他脑袋轻放在自己肩膀上,静静地守着他安睡,怕他着凉,还命人买了两件披风给他披上。   秋日天气虽凉,但阳光还算温暖,街上人声鼎沸,他本不喜欢吵闹,但此刻希望这吵闹能再久一点。   昏昏欲睡间好像看到了眼熟的人,等再看去,又空空如也。   他看旁边的人没一点想要醒来意思,无奈的抬手给他拢了拢披风,看旁边有家茶馆,就抬手将他抱起。   沐轩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任柯轻声哄他,“靠着桌睡好不好?”将人轻轻放下,沐轩哼了几声后趴在桌上继续睡了。   冷玥坐到他们面前,将阎王剑搁在桌上,给任柯倒了杯茶,抬眼看沐轩,一贯冷漠的眼神变得温和了许多。   任柯想起了今日出现的墨闻,便问道:“冷玥,衡山弟子有多少在京城的?”   冷玥垂眸,“不过寥寥数人,我查到的不超过十人。”   这倒是让他很意外,他在京城杀了这么多人,通缉令也遍布了各地,衡山居然没有增派人手。 第73章第七十三章   翌日申时,任柯安排好人在熠王府附近后,孤身一人背着药箱去往盛华门,远远的便看到有马车在那等着,见他后忙见礼。   他微微颔首,还未坐上马车就被一只手拦住,顺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望去,手的主人大口喘着气,一看就是跑着而来。   沐轩抬手搭在他的肩上,猛吸了几口空气后,实在没什么力气骂他,推开他爬上马车。   马夫一脸懵的看着他,不知道该不该阻止。   任柯内心五味杂陈,朝马夫摆了摆手,然后也上了马车。   马车内,沐轩靠着车壁,眼神冷冰冰的望着他。   任柯有些心虚的垂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目光。   是他有错在先,来时想着让他留下,他定是不肯的,于是问柳絮拿了点迷药,没想到他醒这么快。   马车摇摇晃晃,一路经过闹市,吵嚷声杂乱,忽然听到了一声尖叫,“卖豆腐嘞!又白又嫩的豆腐诶!”   这高昂的嗓门,刺耳的音色,实在让人难以忘怀,沐轩掀开帘子一看,果不其然就是络腮胡。   任柯也懒懒的抬眼看去,马车旁边正好掠过一个身影,那人带着斗笠,风微微拂起帘子,隐约可见是张不错的容颜。   马车往前行,豆腐摊和戴斗笠的人都被抛之车后。   沐轩把帘子放下,回头望着任柯,眼神有些质问的意味。   任柯:“我给钱的。”   两人继续沉默,过了许久,马车停了,目的地果然是熠王府。   马夫将两人领进了王府,绕过大堂直接去了后院,全程都是毕恭毕敬,一路上他们除了看见丫鬟小厮,没有一个“大人物”的身影。   正当任柯思索慕殊荣玩什么花样时,他们就被带到一个僻静的院子前。   门前站着几人,一身华服的慕殊荣,看起来雍容华贵,高高在上,他身边还站着一男一女。   若是他没猜错,与他相貌相似的应是熠王慕殊奕,女的想必就是皇帝新封的宁贵妃。   他还未开口,慕殊荣便道:“还以为神医不会来。”   任柯浅笑,“公子信守承诺,在下有何不来之理。”回答完,他微微蹙眉,左右看了看,故作疑惑之色问慕殊荣,“不知公子到底是何身份?”   慕殊荣未开口,熠王就解释道:“他是本王的朋友。”   既然这么说,任柯也顺着演下去,“原来如此,那公子所说的家中病人是?”   慕殊荣微微垂眸承认,“是我。”   任柯低眉微微一笑,不做任何回话。   慕殊荣朝慕殊奕望了望,后者微微点头,目光落在了任柯身旁,询问道,“不知这位是?”   任柯:“爱徒。”   沐轩:“……”   他来时匆忙,穿的还是昨日的衣服,在车上也整理好了仪容,看起来实在是不像随从,但看师父肩上的药箱,他也不太像个徒弟。   慕殊奕没有追问,和慕殊荣対视后,先让人安排了他们的住处。   当晚任柯在书房给慕殊荣把脉,面具下神色阴冷,一言不发,是慕殊荣先开口说话。   “神医何时开始学医的?”   任柯:“自记事起。”   他仔细把脉,发觉的确有问题,而且这问题让他有些……尤其是他这种九五之尊的身份,更是让人哭笑不得,若是旁人恐怕早已经瑟瑟发抖了。   他知晓慕殊荣上位不易,当今太后明着対他千好万好,实则不然。   这种有损阴德的招,也只有深宫女子干得出来。   “公子……”   还没问出问题,慕殊荣就收回手撑着脑袋看他,先堵住了他的问题,“神医既被称为神,想必是有过人之处,有些问题我相信不必问也能知晓。”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摆明了有难言之隐和故意为难。   任柯垂眸敛去眼底的凉意,颔首,“明白。”   “可能治好?”   “可以,公子要多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还有……”   任柯故作犹豫,眉间带着疑色,慕殊荣警觉起来,“但说无妨。”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神色坚定的说:“食物还有贴身之物都该换一换,尤其是入口之物。”   显然是提醒他,身边的人有问题,他被下药了。   闻言,慕殊荣神色十分复杂,足足盯着他看了快有一刻钟,看他眼神依旧坚定,才缓缓开口道,“多谢神医提醒。”   任柯提笔拟药方,慕殊荣就在一旁看着他,那双眼睛古井无波,让人怎么看也看不透,不自觉的说:“你这双眼睛真是好看。” 第74章第七十四章   皇宫御书房内。   本在批阅奏折的慕殊荣,突然的砸了笔,扔了奏折,爆发出低吼:“啊!”   焦公公闻声赶来,轻声询问:“皇上?”   慕殊荣一听到他的声音更加崩溃,但又不能失态,强忍着将他杀了的冲动。   紧握着手,指甲都快要陷入了皮肉之中,疼痛感让他冷静,低声问:“宁贵妃呢?”   焦公公俯首回答:“太医院来报,贵妃娘娘生病了。”   皇上自从从熠王府回来以后,脾性就变得怪异,尤其是听到“熠王”“太后”“宁贵妃”这些称呼,脸色就变得极其难看。   宁贵妃也是,回来之后就病了,他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却又猜不到更深的地方,更想不到此刻自己早已经是皇上最见不得的人了。   最近他都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侍奉。   慕殊荣听到他的回禀,眼神变得意味不明,“病了?”   回来后,宁贵妃就哭哭啼啼的一直要见他,可他别说见她,只要想想她都觉得难过,都觉得愤怒。   过了几日,她却变了个人似得,不再嚷嚷着要见他了,如今突然病了,不得不让人更加怀疑。   焦公公正想回答,就听到门外太监尖锐的嗓子喊:“太后到!”   一个服饰华贵,步摇摇曳,面容慈祥的老人走进来。   慕殊荣陷入皮肉的指甲松开,恭敬的作揖:“母后。”   安太后看到地上的笔和奏折微微蹙眉,焦公公察觉她的眼神,连忙将地上的东西收走。   安太后也像是什么都没看见一样,朝着慕殊荣慈爱的笑,“听说皇儿近日不食药汤,哀家担心皇儿病了,特来看看。”   慕殊荣起身歉疚的干笑,不着痕迹的躲过她伸过来的手。   “孩儿不孝让母后担心了,只是近日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孩儿这就让太医院安排下去。”   看他也没找托词拒绝,安太后心中的疑虑稍减,“这就对了,皇帝的身子可不是自己的,是天下的。”   慕殊荣眼睛平静,眼底却是一片寒凉,轻声回答,“是!”   说着,安太后旁边的宫女就奉上了一碗药膳,焦公公见状连忙接过。   药膳也送到了,安太后也放心了,“看皇儿无碍,哀家也就放心了,这也顺便去看看宁贵妃吧。”   慕殊荣连忙阻止,神色十分关切的说:“母后,太医院刚才来报贵妃感染风寒,母后一向体弱还是等贵妃好后再去给您请安吧。”   闻言,安太后眼底略过一片疑虑,却还是笑容满面的说:“也好,那哀家就去皇后那看看。”   慕殊荣颔首相送,“恭送母后。”   太后走了,他定在原地半响,眼神骤然变得深不可测,冷冷地看着那碗药膳。   焦公公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不小心就触怒天子。   慕殊荣突然走到窗边的桌前,提笔在白纸上奋笔疾书,眉头紧锁。   干净洁白的画纸上逐渐显现出一个美貌的男子,黑衣青丝,最醒目的是那双眼睛,无法用言语形容,只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画完,他的手定住,笔墨滴落在画纸上,渲染开一团黑色,他就那样愣愣地看着那双冷漠的眼睛。   他画的还不及他半分的神韵,可即使没有真人比拟画作,他也记得那双淡漠的眼睛,让他觉得羞愧、让他愤恨的眼睛。   那日后,看到书桌、书本、笔墨、纸砚,只要是那日有的东西,他只要看到都能想起少时躲在门后,从门缝中看到东方家的人为护他而死,而自己亲自下令,断了东方家的血脉,这些翻涌而来的记忆将他逼得崩溃,让他变得多疑。   若不是从小就生活在四面楚歌之中,心智被磨炼的强大,他可能会发疯掉。   原来,他将一个原本风光霁月的人,逼成了那样。   焦公公看到画上的男子猛然一惊,总觉得眼熟,他看皇上定住了,就小心翼翼的叫他:“皇上!”   “砰!”   慕殊荣突然的砸了笔,将画狠狠地撕扯成了碎片,双手握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在桌上,双眼通红。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焦公公瑟瑟发抖,跪地不敢做声,听到皇上阴沉沉的声音:“宣熠王进宫。”   ……   月黑风高,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了,任柯他其实不喜欢夜晚,因为像他这样的人,只有在晚上才会遇到很多事。   门外冷玥敲门,他看熟睡的人,轻手轻脚的起床,掩上门。   冷玥低声禀报:“主上,辰然差人传话,皇上宣熠王进宫了。”   任柯动了动发麻的胳膊,云淡风轻的说,“五日了,他可真是沉得住气。”   冷玥不做任何评价,继续禀报:“明日瑾行就到。”   “嗯,以他的性格该是自作主张带了许多人吧。”   “主上恕罪,瑾行只是未雨绸缪。”冷玥微微俯身,替瑾行辩解。   对于总是很认真的冷玥,任柯有时候会头疼,比如这种情况,明明只是随口一说,她却当真了。 第75章第七十五章   安皇贵妃丧事完后,安家第二天就出城了,那日正是阴天,任柯换了白衣,将青丝用木簪挽好,舍了面具,擦去脸上的青痕,和沐轩说完后,提早出城在林间等待。   他坐在树干上闭目养神,等着队伍靠近。   带头的想必是衡山长老穆路,而他身后轿子里该是安太后的侄女,安家大小姐安秋蓉。   穆路在江湖里也是杀出过血路的人,对杀气极其敏感,连忙阻止前行,抬头看着树上的人,面貌正是通缉令上的人,他警惕的问:“你就是活阎王?”   “是。”   闻言,穆路立即拔刀。   任柯飞身下地,踩在枯叶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直视轿子,“我不想动手,只是想问安夫人一个问题。”   他这般直挑安秋蓉,穆路自然是不同意,提着刀预备动手之时,轿子里传出端庄的声音。   “请问。”   “有一个女子让我问庄主,他当年为何不赴五年之约?劳烦夫人将话转问庄主。”   他话问出后,轿子里许久没有声音,风起叶落,明明是秋日却有了冬季的寒凉意境。   伴随着微风,车帘子微动,抓着帘子的手迟疑片刻收回去,安秋蓉问:“你是何人?”   “庄主的故人。”   五个字他说的轻缓,虽说是故人却听不出一点的思念或是激动,听着更像是陌生人和仇人。   说完,他便转身进入林间离去,背影决然。   沐轩就在城门口等他,直勾勾的望着城门,脖子伸的跟长颈鹿似的。   旁边卖糍粑的大娘见他都快看成望夫石了,笑道,“公子过来歇会吧。”   他回头看是一脸慈祥的大娘,在热情的朝自己招手,他摆了摆手婉拒,愁容满面。   大娘是个热心人,看得出他在着急,抬头看了看天,提醒道,“快下雨了,公子等的人怕是有事耽搁了,不如先回家吧。”   沐轩:“没事,他说一会就回来。”   他琢磨着,任柯说了只是去传个话的功夫,不动手也不挑衅,一会就能回来,让他先和瑾行去晓月酒馆。   但他心里毛躁,还是想来接他。   “哎!”大娘见他劝不听,叹了口气,开始收拾她的糍粑。   天空阴沉下来,空气也变得湿润,大风袭来,吹拂着街上五颜六色的旗帜,路人匆匆忙忙的行走,小贩们也着手收拾东西。   沐轩眼里进了沙子,微微低头眯眼,然后感受到雨滴打在手上,一阵凉意,是要下大雨了。   “不要揉。”   声音先响起,随后他手被一只冰凉的手拉住,朦胧间看到任柯凑近,扒拉他的眼里,吹走他眼里的沙子。   沐轩眼睛舒服了,擦去眼角的泪水,还未骂他一句,大雨忽至,一下就模糊了他们的视线。   任柯连忙将他拉到一旁,恰好是刚才大娘卖糍粑的位置,靠墙留有一把伞,此刻被风一吹就倒在了地上。   沐轩心里一暖,将伞捡起撑着,免受些暴雨的侵害。   乌云遮天蔽日,大雨倾盆,秋雨又凉,沐轩说:“我们先回去吧。”   雨滴声将他声音掩了大半,显得轻飘飘的,任柯还是听到了,点了点头接过他的伞,将他揽到前面。   起初任柯还有些急切,发现沐轩却是不紧不慢,一点也不讨厌这急雨,反而还有些喜欢,伸手去接雨,他便放缓了脚步,伞偏了些。   风一吹,就将雨送进了伞里,两人身上湿了一片,却还不紧不慢的行走,街上过客稀少,偶尔经过都是匆匆忙忙,独他们两人,像是在逛街一般怡然自得。   穿过两条小巷就到了晓月酒馆,酒馆十分不同,若非挂着一块牌匾说明了身份,光看那窄小的门,实在是看不出是家酒馆。   任柯将伞收起,推门而入,瑾行见他们后微微一惊,连忙吩咐人去准备热水。   任柯带着沐轩上楼,先喝了口热茶暖暖身子。   见沐轩还站在窗边,雨水偏斜,落了一地,任柯便拿着毛巾过去,将窗子关上,给他擦脸和头发,嘱咐他,“小心着凉。”   瑾行没一会就拿来了两身干净的衣服,任柯将毛巾搁下,让他先换衣服,别真着凉了。   沐轩打了个喷嚏,抖了抖肩膀,笑他真像个老妈子,然后拿着衣服进里面去换。   出来时,见任柯竟然还干站着喝茶,身上的衣服还在滴水,一时无语,“你怎么不换?”   “换。”任柯见他出来后,才拿着衣服进去。   沐轩:“……”他总觉得这小子有点大病,晚上床上扒拉他的时候也不见不好意思,换个衣服还矫情。 第76章第七十六章   沐轩晕过去那一瞬间,已经想好要怎么弄死任疯子,一醒来就看到他呆愣的站在床边,正要骂人,就看到他脸上有血迹,顺着往下看衣服上斑斑点点,已然是杀过人的样子。   夕阳西下,霞光钻进窗户,地上一片红光。   沐轩看他那双绯红的眼睛,脏话全都消失不见,心里一下就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难受的紧。   任柯见他醒来,转身去给他倒水,半跪在床边,微微仰头看他,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本想厚颜无耻的扯出一抹笑意,偏一低头,眼泪就落了下来,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体内气息乱窜,头痛欲裂,还是其他的原因。   屋内十分安静,沐轩捧着他倒的茶,看他垂着头好像在极力隐忍着,眼泪却簌簌的落下。   沐轩伸手抱住他,暂且将他打晕自己的事情搁置脑后,轻抚他的背脊,也不问他怎么了。   很多时候,任柯明知道自己会后悔,但他还是做了,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偶尔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们,会想,他为什么会走到这种绝境。   天色渐暗,凉风习习。   任柯放开沐轩,自己交代清楚。   听完,沐轩喝了口凉茶降降火,低声咳了几下,抬手给他擦脸上的血迹,没有责怪他任何一个做法,而是冷静的问他,“所以,你打晕我,是觉得我会阻止你吗?”   任柯:“我不想你看到。”   他知道沐轩不喜欢杀戮,所以,他尽最大可能,想让他看见的自己,都是干净的,哪怕只是表面。   沐轩第一次就见了他最可怕的样子,杀人也好,杀怪物也好,他都在场,就连他最不堪的样子都见过,现在才想着维护一点形象,未免太晚了些。他対任疯子不说百分之百了解,但也能猜到点他心里的小九九。   看他脖颈处爆出的经脉,头一遭伸手去摸。   他冰凉的指腹触碰他滚烫的青筋,任柯浑身一怔,愣愣的看他。   这个人活不久了,所以想在死前给他留下最好的印象吗?   憨的要死。   沐轩猛然收回手,躺回床铺里,翻身朝墙,闷声道,“我困了你出去吧,我还没消气。”   任柯痴愣的看他,想抬手碰他,又怕他生气,最终放下手离开。   枕头湿了一片,沐轩蜷缩成一团,低声抽泣。   667感慨,[你们倒挺配,都短命。]   任柯到楼下,寻了壶酒喝下,略微压制着体内□□的气息,可心中的愤懑难以消解。   “瑾行,后面就是朝议大夫褚术的宅院是吧?”   他看过京城的地图,记得些。   瑾行正和酒馆管事荆效在商议事情,忽然听到他的提问,一个激灵,连忙答:“是。”   听到回答,任柯将酒壶搁在桌上,抬头看天上的圆月,微微垂眸掩盖了眼底的凛冽杀气。   “褚术和苏枫不合?”   褚术五年前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个针対的就是苏家,苏枫的父亲因为门下学子牵连而自尽。   所以,两家结上了仇怨。   瑾行挥手让荆效先退下,低声回答:“是,两人针锋相対。”   “倒是个一举两得的事。”   “主上,你想?”   任柯沉默不语,提起酒壶,微微抬手,酒壶倾斜,酒水流出,洒在桌上,而后顺着桌角流到地上,不过一会地上聚了一滩水。   瑾行已然猜到了他要做什么,但还是眉头紧皱试探性的说:“等阿言回来吧。”   刚才他让阿言去查一下后续,现在还没有结果,等他回来要安全一些。   任柯手上的筋络膨胀,足足比平日粗涨了两倍,他将酒壶搁下,抬头看楼上沐轩所在的房间,房门紧闭。   站起身来,手里握着沾着血的阎王剑,眼神阴冷,看的躲在角落偷看荆效一个激灵。   瑾行心里五味杂陈,他的主上并非十恶不赦,屠灭祁山,诛杀程贺、齐承一流,不过是因果轮回。   偶尔,他会想,柳絮所说的会笑会闹的主上,那是个什么模样。   瑾行给荆效要了弓箭,同他一起去了褚术的府上,他们自然不会从正门进,而是翻墙入内。   寻了一个丫鬟问了地方,再将丫鬟打晕,依着丫鬟说的地方,直接去了后院。   路上所遇到的丫鬟小厮,皆被打晕在地,院外有人把手,瑾行将其打晕后代替。   任柯独自闯入了院子里,一男一女正花前月下,情意绵绵。   看到有人闯入时,女子惊叫躲藏,男子也是一吓,护住自己的妻子问道:“你是何人!”   任柯抬眸,一张清秀的脸,眼神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气和戾气,握紧阎王剑,沉默不语。   褚术看到他的脸后,大惊失色:“活阎王!”   他才刚喊出,任柯就扔去飞刀,他身后的女子肃然倒地,不见血迹,只是晕了。   但褚术不知,吓得三魂出窍,慌忙大叫:“来人来人!快来人。”   他叫的大声,闻声赶来的家丁护卫都没想到门口有埋伏。   瑾行箭术极好,箭无虚发,没一个人能走进那院子,所以任柯无所畏惧,面无表情的望着褚术。   褚术听着外面动静,惨叫声刺耳,他吓得后退摔在女子身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要做什么。” 第77章第七十七章   “属下疏忽,请主上责罚。”冷玥跪在地上,垂下头,明明是在认罚,却没有一点认错的意思。   阿言摘下银色面具,开口道,“是我没有看住她。”   冷玥:“与阿言无关,是我没有告诉他不许小絮和熠王见面。”   阿言还要说话,任柯就抬手阻止了,看了看沐轩,让他处理。   沐轩将冷玥拉起来,没有高高在上的责怪她,而是向她解释,“冷玥,柳絮是我妹妹,我不会害她。”   冷玥垂头,不置一词。   沐轩:“就算熠王真的喜欢她,但如果他知道小絮和我们有牵连,会信她吗?”   冷玥抬眼,神情冷冽,反问他,“小絮本就和我们没有关系,熠王从何得知?”   沐轩和她说不清楚,这不只是慕殊奕知不知道的事情,是如果按照本来的发展的话,会导致很多悲剧发生,他能做的就是,阻止悲剧。   他压着怒火,耐着性子问,“我只问,他们到哪一步了?”   冷玥:“有意。”   “那就让他们不要有意。”沐轩咳了一声,激动的说,“让慕殊奕知道,柳絮不喜欢他!让柳絮明白,他们之间不可能。”   冷玥冷冷地看着他,神色越发寒凉,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是这样冷漠无情的人。   任柯把他扶坐好,给他倒水,而后吩咐,“去办。”   “是。”冷玥握着拳头应答,走了两步,忽然转身,闷声道,“敢问阁下,能照顾小絮一辈子吗?”   她问完,似乎也没想得到答案,转身就离开。   沐轩一愣,看了看任柯。   他们两个短命鬼,好像照顾不了。   由于任柯的下令,柳絮和慕殊奕没再有了来往,小姑娘以泪洗面了一夜,第二日又照常打理好流月楼,将熠王府送来的帖子一概回绝。   沐轩去找过她两次,都被她刻意装出的懂事弄得心疼,就再没去。   不日,千机阁找到了,本来任柯用不着特意寻找,按约定的地方送帖子就行,但他还是想和千诲聊一聊。   沐轩的风寒已经好了,但因为柳絮的事情,变得沉闷起来,总是闷闷不乐。   京城的千机阁藏在城郊,路程不算远,任柯就拉着他一道去了。   巷子十分冷清,冷玥和他因为常年练功的原因,所以走路极轻,沐轩步伐略重。   铃铛晃动,声音清脆,夹杂着,风声、猫叫、狗叫,还有落叶刮地的声音,显得更加静谧。   冷玥敏感的捕捉到这些声音外的动静,蠢蠢欲动,任柯抬手阻止。   三人到了一家看起来破旧的店前,门下有一块木,上面写着“茶馆”三个字。   江湖中最神秘的组织,就是这般的随性。   任柯看着微微敞开的大门,微微垂眸,不知遮盖了眼底的什么情绪。   沐轩想起之前,任柯从这扇门走出时,雨下的极大,像是老天也为他的遭遇感到悲愤。   冷玥不知何时躲藏了起来,只剩下两人四目相对,在铃铛作响的声音中似乎都想起了什么。   兜兜转转,他们还在一起。   任柯拉着他,走近推开门,伴随着木门厚重的声音,他们跨过了门槛,跨越了五年的时间。   里面门窗紧闭,所以点了蜡烛,烛火摇曳,大堂宽敞空荡,柜台无人,中间摆放了一个案台,拉着一个帘子,人就坐在后面。   那人好像本在打瞌睡,听到声音后懒懒的抬眸,“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想必是急切的吧。”   是熟悉的声音,任柯垂眸应声。   “不急。”   闻声,千悔微微一惊,连忙正襟危坐请,“原来是老顾客,请坐。”   沐轩跟着任柯,落座后,从帘后递出两盏茶来,那人问,“两位想问什么?”   任柯:“问题多了,不知道该从哪一个问起。”   “不急,慢慢来!”   千悔透过珠帘看他,许久不见,眉宇间的戾气淡了许多,想必是旁边同伴的功劳。   冷玥守候在外,不敢走神,专注的感知周围的风吹草动。   既然没有问题,千悔就同他说话,话没出口自己就先浅笑。   “你是我第一个觉得奇的人,我以为你会活不下去了,至少不会活的这般冷静。”   千机阁若是没有千诲,早就被任柯带着祁山的人踏平了,这件事沐轩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   他上次死是因为千机阁和祁山勾结,让尹悦知道了他们的下落,他们中了埋伏。   知道后,任柯曾疯魔一般的寻找千机阁,烧了许多联络点,最终还是千诲出面阻止了他,救下了千机阁。   沐轩难以想象,任柯为了给他报仇,杀了多少人。   也难以想象,他怎么让自己冷静下来的。   任柯手指摩擦茶杯,看着里面的茶叶,颜色已经被水洗去了些,已经不是原来的颜色了,他侧目看了看身旁的人,答案不言而喻。   让他疯,让他活的像个人的人,此刻就在他身边。   他杀人是为了报仇,为了让自己活下去,当然活着也是为了杀人。   隔着帘子,千诲都能感受到他眼里的柔情,抬手抿了口茶,再看他旁边的人,不久前才踏入过这里,没想到今日又见面了。   “你何不去看看北疆王?”   任柯手指顿停,“不了,何必自寻牵挂。”   千悔:“人活着不可能了无牵挂的。”   他低头一笑,摇了摇头。   千悔无奈的随着他笑了,死人是没有牵挂的,他人是活着,可能心死了。   静坐许久,一盏茶过后,千悔问:“想到问什么了吗?”   沐轩看任柯似乎不想问了,便替他问了出来,“祁山叛徒。” 第78章第七十八章   任柯的通缉令毫无预兆的被撤了,而现下慕殊奕和柳絮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   京城无事,他就琢磨着带沐轩回祁山一趟。   阿言被留下继续跟着小倩,冷玥和瑾行同行。   沐轩想起千机阁单子上的名字,心里有些不安定,问过任柯,他好像对此无动于衷,这就更让人担心了。   走之前,柳絮来了,给他们带了一些吃的和衣服,闷声递给他们。   沐轩估摸着她还没消气,温言细语的哄她,“小絮,你别气了,等我和你任哥哥回来,给你带个超级无敌宇宙大帅好不好?”   柳絮一言不发,抬眼看任柯。   “乖。”任柯抬手揉了揉她脑袋,从怀里掏出了几张银票递给她,还有一块令牌。   柳絮正要还给他,沐轩就按住了她的手,拉着任柯出了城门。   到城外后任柯吹口哨叫了小明,看前几日还瘦如柴骨的马,不过几日的时间就变得肥头大耳。   任柯拍着它的马脑袋,嬉笑道:“小明,你怎么变成猪了!”   小明一脸“你怎么这么难伺候”表情,摇晃脑袋躲开他的手。   沐轩哈哈大笑,打了打任柯,让他不许欺负人家小明。   冷玥和瑾行骑马并排前行,为了保证安全和隐蔽,他们已经事先安排其他的人分散回去,只留几个暗中跟着他们。   一畅行无阻,沐轩时不时和小明聊一聊小红,听的任柯一脸茫然。   回祁山最近的路,要经过一条阴森小道,一般无人敢过,任柯询问了沐轩的意见后,选了那条路。   果然,见到了等候已久的人。   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站在道中,手里握着剑一把翠绿的剑,落叶飘飘擦过剑身,瘦弱的身姿挺拔一动不动,生出一种凄美之感。   瑾行和冷玥立即警惕起来,任柯淡然一笑,翻身下马,然后牵住沐轩坐的小明,抬眼看他,示意他等等。   “五三,好久不见啊。”   女子白纱掩面,看不清面容,只听冷冽的语气。   久违了的称呼,任柯心如止水,抬眸一笑那笑却未达眼底,带着丝丝凉意。   闻言,瑾行和冷玥两人都同时紧张起来,险些控制不住自己冲了上去,沐轩心也颤了颤,望着那戴着面具的女子,目不转睛。   女子抬手慢慢的揭开一半面纱,露出半张瘦尖的脸,挑眉问道:“这么多年,你为何不找我呢?”   看到这张脸,瑾行和冷玥两个人都微微一颤,因为这个女人是祁山前任山主的女儿——尹悦。   这个人,也是他们的噩梦。   而他们不知道,这个女人也曾是沐轩的噩梦,将他和任柯推入深渊。   任柯微微垂眸,嘴角勾住一抹冷笑,握阎王剑的手青筋突出,眼神越发冷冽。   尹悦亦是冷笑,想想他的确不用找,因为自己一定会找他,因为她必定要他生不如死,痛不欲生才解心头之恨。   “所以,你已经准备好受死了吗?”   她话音一落,四周都蹿出许多人,都着黑衣,蒙着面,手里拿着刀剑。   突然蹿出的黑衣人目测有二十五人,从站姿和握兵器的手势来看,都是练家子,不可小觑,看这样子必定是要大战一场了。   任柯握紧了阎王剑,直视尹悦,回头看了看沐轩,朝他走去,还未开口就听到沐轩说,“我没事。”   他太了解他了,既然走这条道,就应该是猜到了。   任柯点头,这么多年没杀尹悦,是因为要留着最后带去见他,如今他回来了,她也该死了。   两方动起了手,暗中跟着冷玥他们的人也参与打斗。   任柯左手握剑,那些人似乎商量过,不针对他,转而针对破绽众多的其他人。   沐轩被瑾行护着,手忙脚乱的躲闪。   忽然,从两旁的林中射出无数的箭雨,如暴雨忽至一般,让他们应对不暇,都慌乱起来。   任柯为了救他们也顾不上尹悦,祁山其他弟子没被顾上都身受重伤。   任柯因为救其中一个背上不小心中了一刀,冷玥见状,鞭子甩过去护着他。   他们不过十人,经过一番纠缠,又有箭雨袭击,现在只剩下了五人,任柯被牵制住难以施展身手。   看着地上的箭矢,眼神微凉,尹悦一直在他的监视中,什么时候有的帮手他全然不知,看来他太久不管祁山,里面又滋生出了妖魔鬼怪。 第79章第七十九章   到达祁山之时,四人都有些狼狈,任柯没停歇一刻,就去了中和堂。连带着沐轩也没时间伤春感怀,再次毫无心理准备的闯入了一切的伊始,只是这次的任柯没有朝他挥剑,而是用他那双杀人无数的手牵住他,带他一步一步的走上中和堂去。   “阿轩别怕。”任柯握紧了他的手,感觉到他的紧张,然后取下腰间青面獠牙的面具,转过身去给他戴上,看着沐轩清亮的眼睛,轻声道,“我在。”   “嗯。”沐轩透过面具看他,落日余晖,在他眼里渲染开来,他仿佛间看到了那个抱着他尸体痛哭流涕的少年,恍若又是火光下伤心欲绝的祁山山主。   山主回归,祁山一众门主都没有预料到,来中和堂都是急急忙忙的。   中和堂没有什么变化,大殿中的六根顶梁柱依旧伫立着,只是上面刻着的红麒麟颜色淡了些,地板光滑照人,一眼望去外面是巍峨的山峰,还有金黄的落日,三两只鸟从天空飞过,好似一副秋霞图。   秋日的落日总是美得让人惊叹,可惜这景是透过寒凉的中和堂而看,连带着落霞也染了血腥,让人不敢直视。   任柯垂眸看着地上一个个半跪着的人,嘴角勾勒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也不急着叫起,而是懒懒散散的靠着椅背的狼皮,闭目养神。   他的手指轻一下重一下的敲打在椅子上,若有若无的发出闷响,一下一下的敲击在跪着的人心上。   听见细微的脚步声,任柯睁开眼睛,看见一个佝偻着背的上茶小厮。   小厮脚步沉稳,端茶的手稳如泰山,手中的茶杯透出的茶味清淡,仔细看去他的右手袖口比左手大了些。   沐轩反应很快,只是任柯的更快,他手还僵持在空中,就听到“啪。”一声脆响,是茶碗落地碎裂的声音,紧接着剑划破喉管喷血的声音,让他整个人僵住了一瞬。   他还未转头,眼睛就被捂住了,然后整个人被任柯抱着转了个方向,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和压低嗓子的声音,“别看。”   台上死了人,下面的人却无一个敢抬头,都死死的把脑袋抵在地上。   任柯低头看着剑上的血液,左手去轻轻触碰,不小心划破了指腹,鲜血滴落在地上的血上,融合为一体。   他面无表情的直视下面,不紧不慢的问道:“许久没回来,祁山怎么混进了些奇怪的东西?”   闻言,下面的人个个都微微一颤,整齐划一的道:“属下知罪。”   任柯一脚将尸体踹下去,尸体在台阶上碰撞,在最后一阶停下,然后将沐轩扶坐下,自己也在他旁边坐下,为了赶回祁山他累了几天,已经许久没有闭眼了,本来已经昏昏欲睡了,没想到有人送了个棋子给他提精神。   “冷玥。”   “是!”   冷玥得令,带着自己的人开始排查,屋里的人就那么跪着,没一个敢起,就连抬头都不敢。   屋内分明没有风,有些人却觉得有很大的风,正不停的吹向自己。   大殿里的夜明珠发着光,沐轩跟着任柯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小心脏早已经练就的僵硬了,更大的风浪都见过,这点事情还不及鬼林里被绿眼怪围攻来的刺激,心里并不紧张,于是百无聊赖下开始昏昏欲睡。   他脑袋摇摇晃晃的找个舒服的位置,任柯抬手给他固定住,僵持着一个动作不动弹。   天边已经看不见一点红光了,繁星满天,不见月亮。   冷玥命令人点了灯了,将大殿照的亮如白昼,在众人咬着牙都快要强撑不下去的时候,终于查了出来。   是一直代为打理门中事务的柳夏门主,是他将任柯回来的消息放出,才让尹悦得以埋伏。   也是他让人刺杀任柯,想要自己取而代之成为山主。   冷玥看了一眼睡着的沐轩,轻声的叫他:“主上!”   听到叫自己,任柯微微抬眸,看了冷玥递上来的证据却没有接,转而将沐轩的脑袋移过去靠着椅背。   千机阁的消息从来没有错过,他一直不说是因为不想将事情做绝了。   可惜,等了这么久也不愿自己承认,那便不用废话了。   一行人被人押住,为首的柳夏不停的解释:“主上,属下冤枉,属下冤枉啊。”   一直到抓出了内贼,其他人才敢稍微动了动,抬头看着动静,同时一惊,都盯着山主旁边那位,带着青面獠牙面具,姿态懒散的靠着椅背。   沐轩太过引人注目,众人看了许久,惊讶的发现,这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心里更加恐惧起来,觉得山主又疯了。   两年前,主上大病一场后,不论做什么,都带着一具尸体,后来有个门主被他弄得心力憔悴,想要偷偷将他的尸体烧掉。   谁料,山主居然疯到和尸体同床共枕,那门主见到那腐烂的尸体,是拼凑出来的,肢体是用针线缝补在一起的,心口处豁开一个大口子。   没几日,那门主就将自己活活逼疯了。   他们的疯山主,对谁都是冷若冰霜,杀气弥漫,唯独对那尸体像对小情人一般呵护备至。   众人都道,山主疯了,祁山完了。   后来,也不知道那尸体的结果是什么,只是山主身边没了尸体,除了时常盯着剑发呆外,已经算是正常的山主了,众人这才松了口气,把收拾好的包袱放回去。   如今又见,众人都开始害怕起来,祈求此次不要连累自己,回去就收拾包袱连夜逃亡。   大殿内,柳夏凄厉的声音不绝于耳,这种拙劣的解释任柯一句都不想听,只怕他将睡着的沐轩吵醒,连忙去捂住沐轩的耳朵,眼神冷冽。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这举动和当初山主对那尸体别无二致。   沐轩还是醒了,颤了颤手指,坐直身子,扭头看着冷气森森的任柯,一脸懵的伸手去擦口水,于是碰到了面具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   任柯回过头,冷冷的看着将人吵醒的柳夏,挥了挥手。   一直在等命令的冷玥见状,毫不犹豫的拔剑,柳夏连解释都没有,便没有了声音。   沐轩听到惨叫,正想回头,脑袋就被任柯捧住了,扭不过去。   台下众人接着慌张起来,不是因为柳夏死了,死人这种事祁山常见的很,除非一次性死光或者连累到自己,否则再多他们也不会慌。   他们慌张的是,那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居然是活的,他们那喜欢尸体的山主旁边居然有活人。   一时间,他们不知道该喜还是该连夜逃走。 第80章第八十章   翌日,沐轩终于见到了许久没见的小白,依旧是白白嫩嫩,端着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他一进院子就直勾勾的盯着沐轩看,恨不得要将眼睛长到人家身上似的,沐轩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主动打招呼,“嗨?”   他这热情直接把小白弄的一惊,要不是任柯及时从屋内出来,看他那动作险些要拔刀。   这院子是祁山的禁地,他们几个来一次都要是有要事,其他人要是敢踏入此地,那必定人头落地。   任柯还未到就先传信让他去找张请帖,所以没见到主上就下山了,这会子回来,还没来得及了解不在之时的事情,就先来竹园回禀。   结果,兴致冲冲而来,就看到有个人从未见过的人悠然自得的躺在椅子上,桌边摆着热茶,还摇晃着双腿,好不惬意。   他眨了眨眼确定不是自己眼花,和因为赶路而累出的幻觉后,脑子里就开始发散思维。   他不在的日子里,祁山突发大变吗?还是说这个人脑子有问题,特意来寻死亦或是什么高手。   他正琢磨拔剑试探,就见主上拎着披风从屋里出来,他还未理清头绪,就见任柯将披风搭在那人身上,还温柔的给那人拢了拢头发。   “!?”   小白怀疑自己眼睛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脑子出了问题。   任柯抬头看他愣在门口,手似要拔剑又没拔出,目瞪口呆的看着这面,活像个石像。   “小白。”   小白看着沐轩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凉风拂面,一瞬间就将他吹醒了过来。   关于主上身边突然出现的故人,他已经从冷玥和瑾行那听说了不少,当时还道不信。   如今亲眼见到,才知道原来杀人如麻的主人,也有柔情似水的一面,这也太让人匪夷所思了。   秋意盎然,竹林刷刷作响,他反应过来,连忙走近行礼。   “主上,七九先生。”   沐轩:“……”这是什么鬼称呼。   任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多礼。   小白直起身,从怀里取出一张藏青色的请柬递给他,“主上,这是请柬。”   任柯接过翻开,上面写着“齐夏”的名字,他微微蹙眉。   小白趁着他看请柬的间隙,偷偷瞥了一眼沐轩,但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只微微斜了一眼,看清他的五官后就连忙正回眼神。   任柯将请柬递给沐轩,然后朝小白点了点头。   小白见他点头后目光就全然在沐轩身上了,便识趣的退下。   他一走,沐轩就在阳光之下举着请柬看,藏青色的纸张上除了名字,还有“寒露问道”四个字。   任柯在他身边坐下,从他指尖抽出请柬,“我们明日启程。”   这件事沐轩是知道的,在回祁山的路上,任柯就和他说了,此次回祁山是为了肃清门内,然后去青州衡山赴会。   只是没想到,这么急。   这几日任柯虽然大多数时候在院子里陪他,但偶尔出门回来时,身上都有血腥味,想必是在为后路铺垫。   午后,小白来送吃的,他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衣,头发用玉簪束好,整个人一尘不染,和这败絮其中的祁山格格不入。   任柯除了第一次在乱葬岗见到他,他狼狈不堪外,之后的小白真如其名,白白净净,好似贵公子一般。   “冷玥他们呢?不来一起吃吗?”   明天就走,所以今天沐轩特地提出大家一起吃饭,但是只见小白来,就多问来一句。   才刚问完,就见到一双小胖手伸来,操起一双筷子就坐下,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说开饭。   能这么迫不及待吃饭的,除了阿言也没旁人了。   沐轩眼神警告他不许动,然后回头看还在那边端坐着喝茶的大佬,吆喝了一声后,才见他慢慢悠悠的走来,望了望多余的人,颇有不悦。   他大刺刺的坐下,沐轩递给他一双筷子,正念叨其他人太慢,就听到瑾行和冷玥争论的声音。   两人一道进门,争论不休,大有要动手的架势,一直到桌边朝任柯打完招呼后还继续吵。   好像在吵荒山该种什么。   沐轩端着碗坐下,听的一头雾水。瑾行性子沉稳,冷玥是个冰山,两人居然能吵的面红耳赤,于是十分好奇的发问,“荒山是哪?”   此言一出,争论的两人瞬间就安静了下来,看了一眼任柯后,不约而同的沉默不语。   小白见他望过来,连忙低头佯装研究菜盒子。   沐轩正要看向任柯,就听到阿言语气平淡的说,“就是主上一把火烧了的那个。”   众人:“……”   沐轩恍然大悟,他昨天还才看到,祁山东边的一座山光秃秃的,他一想就知道鬼林,当初被任柯一把火烧了个遍地,几年都没恢复生机,改名叫荒山也挺合适。   几人都不回答他,估计是怕引起任柯不好的回忆,只有最小的阿言童言无忌。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任柯,生怕他一个变脸掀翻了这桌好菜。   谁知,他们的主上神色淡然,扭头问道:“阿轩喜欢什么树?”   语气温和,一点也没有恼怒。   沐轩:“龙柏,四季常青。” 第81章第八十一章   翌日,他们从祁山出发,到山下后坐上马车。   驾车的是阿言,小孩不情不愿的扯着缰绳,草帽下的小脸皱成了一团,时不时故意颠他们一下。   起初,任柯念他是个孩子不与他计较,后来马车一震,正睡觉的沐轩撞到了脑袋,额头上瞬间就红肿了起来,任柯二话不说就将阿言踹下了马车,冷冷瞪着他。   自此,马车稳稳当当的行走在大道小林间。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走了五日,经过了百仙庙,沐轩掀开车帘望去,庙宇不算巍峨宏大,大门已经破败不堪,修修补补才不至坠落。   “百仙庙”匾额字已经褪色了,勉强能看得清字,乍一看倒像是“白山由”。   庙宇下层层台阶上,人们上上下下,上山的人手中都拎着贡品香火,下山的人,有些愁容满面,有些喜笑颜开,神态各异。   闭目养神的任柯睁开眼睛,透过窗帘看向外面,说道,“下次我们一道来还愿吧。”   “嗯?”沐轩一脸懵的放下车帘,看他目光灼灼的望着自己,“还什么愿?”   任柯故作玄虚,“下次来告诉你。”   沐轩看他说完就又闭上了眼睛,真不说了,于是撇了撇嘴,转头去逗沦落为马夫的阿言。   听任柯所说,阿言是当初尹悦挑中的孩子,因为受了刺激,心智不全,但是个罕见的练武奇才。   平生最大梦想就是买座大房子,问他为什么,他也说不出一二,就是执着于挣钱买大房子。   沐轩依着车门,看他草帽下面无表情的小脸,发问,“阿言,你买大房子一个人住多无聊,到时候我和任柯去陪你住好不好?”   闻言,阿言扭头看他,微微蹙眉,皱着鼻子,眼神更是凌厉,表情已经回答了问题——不可能。   树林密布,马车行至小道。   回头看百仙庙已经被树林遮挡了,只能隐约看得清红砖青瓦。   沐轩闲得无聊,继续逗他玩,“那你一个人住着多无聊,不找人陪你住吗?”   阿言听完他的疑问,扭过头认真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坚持最初的想法,坚定的摇了摇脑袋。   看来蹭住是没戏了,沐轩退而求其次,“做客呢?”   阿言再次陷入了沉思,阳光落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散发着金光。   车轴压在地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风在林间乱窜,与树叶合奏了一曲乐曲,给这寂寥的秋添了点热闹,而落叶也跟着舞动。   车内的任柯也掀开了眼皮,似乎也在等阿言的答案。   马车行了很长一段路后,阿言才像是有了答案,回头看不知何时坐在他旁边的人,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小絮、冷玥。”   “……”沐轩等了好一会,没想到就是这么一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答案,瞬间觉得风都凉了几分。   这小孩真有想法,挑的还都是美女,有点前途。   听到回答,任柯并不意外,心里反而有些欣慰,而后听到沐轩小声的追问,“任柯不行吗?”   声音故意压低,似在刻意躲着他,不让他听到。   只可惜,阿言一点不配合,冷冰冰的回答他,“不行!”语气还颇为坚定,略带嫌弃。   任柯:“……”心里一点不欣慰了,反而有点凉。   白瞎那么多银子给他,没良心的小屁孩。   沐轩看小孩认真严肃的表情,咬着牙忍着笑,还不忘示意他小声点,怕伤到里面人的小心脏。   他松开手,询问,“为什么?”   阿言抓着缰绳,低头看了看腰间的黑剑,小脸又皱起来,一向天真无邪的眼睛此刻浮出了惆怅,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可勾起沐轩的好奇心了,少根筋的小孩能有什么忧愁呢?   “他讨厌!”   沐轩:“他怎么讨厌了?”   他私以为,任柯对身边人虽然不算亲切,但也算得上是有情有义,怎么到这小孩在这就成了讨厌。   阿言瞥了一眼身后的帘子,身子微微倾斜过去,小声的抱怨道,“我打不过他!”   沐轩:“……” 第82章第八十二章   “寒露问道”还有几日才举行,这几日夜晚任柯都会出去,沐轩轻功不行,只能伸长脖子等他。   为安全起见,他特意嘱咐阿言看好沐轩,这才敢出去打探。   任柯跳下屋顶落地行走,刚才在的屋顶后面就是一个林子,想必是后院,他抬脚往静谧的方向走。   这才走两步,就听到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随便爬人家屋顶可是不是君子作为哟。”   闻声,任柯的黑剑在手里转一圈,右手握住了剑舌,剑尖指向声音的方向。   在李诚的地盘,他不得不小心。   十步之外的一棵树上坐着人影,月光下他元青色的衣袍偏暗,他姿态慵懒的靠着树干,仿佛是躺在一张大床上一般舒坦。   任柯在祁山学的就是暗卫杀手的本事,本以为能轻松躲过衡山明里暗里的守卫,却忘了如今衡山高手聚集,他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盯上的。   因为眼神不好,任柯看不清他的脸,也不知道是敌是友,冷声道,“阁下与我有和区别?”   闻言,树人的人翻身跃下,慢慢朝他走近。   借着月光,任柯这才看清人的面容,年纪大概在五十岁左右,好好的衣袍硬是被他穿的乱七八糟,手里拿着一个葫芦,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酒味,腰间挂着一把长刀,十足的江湖侠客的风采。   见人,任柯放下了剑,却没收起来,而是平静的看着他,这人手里紧拿着酒壶,神色茫然,一副好像永远都睡不醒的模样。   这估计就是江湖是赫赫有名的酒刀仙孔江,听说他靠着喝酒喝出了门道,自创了一套刀法——醉刀。   孔江眼神看向他手里的剑,发现他握剑的姿势与常人不同,平常见到的都是五指握住剑舌就好,而他四指握剑,食指打在剑格之上,可哪怕是三指使力,他的手也平稳异常,僵持着持剑动作也一动不动。   被面具遮住面容,只看得见那双眼睛,神色更是冷静,这种冷静只有杀过无数人才会有的。   “小子,你握剑很稳啊。”   任柯知道他想看什么,并不在意,随意的将剑收回剑鞘。   孔江趁机盯着他的剑鞘看,剑鞘黝黑毫无字样,普普通通。   任柯仇敌无数,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靠的不仅仅是武力,偶尔也要动动脑子。   他早知道有人查过他了,来之前就与阿言换过了剑,现在他手里的这把剑是阿言的,准确的来说是祁山前任山主尹峰的,还从未暴露于人前过。   他微微垂眸转身要走,就被孔江突然的冲上前拦住了。   见孔江突然的出刀,长刀在手上绕了几圈,再从腰间旋转落在他的右手中。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任柯面无表情的看着,眼神微微不悦。动作的确是很帅,可他并不喜欢这种花架子,他更喜欢一招致命的剑招。   他握紧了手中的剑,剑眉微挑,“前辈是想和我打一架吗?”   以孔江的年纪,与他又无冤无仇,称一声前辈也可。   看他认真了,孔江连忙又收回剑,凑近他说:“不打不打,我是看你不错,想问你师承何派。”   酒气扑鼻,任柯退却半步,微微蹙眉,“无门无派,前辈喝多了,在下先行一步。”   说罢,他连忙往旁走,孔江却不依不饶的的拉住他。   酒味浓重,任柯看他眼里星光闪闪,看来他是不问清楚不会罢休了。   任柯也不再犹豫,抬手挡回他伸来魔抓,将他逼退了几步。   没料到他会突然的出手,孔江连连退却了几步,然后觉得有趣,喝了一口酒又迎了上去。   “……”   任柯很是无奈,他知道现在估摸着许多人都在盯着这里看,他不想再继续纠缠,只好速战速决。   孔江先是没有用刀,招式缓冲,整个人在似醉非醉的状态,时不时的想要揭开他的面具。   任柯亦是没有动剑,拳脚并用,招式冷静,试过几招之后,察觉出对方招式的破绽,于是沉静下来。   招招果断,步步逼近。   没一会,好像是孔江招架不住“噌”一声拔刀了。   任柯眼神毫无波澜,合着剑鞘相迎。醉刀的确厉害,只是不知道是否是他今天状态不好,招式飘忽。   他出招向来狠厉,不给对方一点余地,走邪道路子,因为此刻有人盯着边收敛了戾气,招招都放缓了速度,也没有频繁换招。   而孔江的醉刀时柔时缓,招招留有余地,是正道路子。   两人来来回回,不相上下,叫人眼花缭乱,暗叹精彩。   任柯不喜纠缠,忽然剑招横贯而出,一改温和的剑招,速度极快,让人应对不暇。   不过几招,孔江便被击退几丈外,而任柯从始至终没有出剑,心平气和,十分镇定,好像连五分力都没有出。   任柯当年敢上祁山,若是没有真本事也不会只带几人,他日日夜夜练武是为了不让自己落入绝境。   他靠的不仅仅是天赋,还有旁人看不见的努力。   那边输了的孔江也没有气恼,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收了刀朝他笑道:“不行不行,打不过。真是后生可畏啊。”   任柯收势,朝他微微颔首便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来时走的是屋顶,去时走的是路,他一时弄不清方向,转来转去都是绕着一个地方,不由得有些头疼。   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一跃上了房顶。 第83章第八十三章   枯燥无味的比武让人昏昏欲睡,直到一个丰神俊朗的青年上场,中气十足的自报家门,“在下衡山秦松,请指教。”   此人一上场,比武场的议论声都大了许多。   千诲似乎有些期待起来,给旁边的人轻声解释:“这便是李掌门的得意门生了。”   沐轩看秦松,窄袖长袍,一身正气,确是个风流倜傥的少侠。   可惜,还没他家任柯一半好看。   台上的秦松英姿勃发,握剑的动作英气逼人,客气的朝守擂人道:“请。”   长剑出鞘,剑招凌厉快绝,衣角飘扬,不过三招就将人制服了,许多人全神贯注的看完了所有,却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啪啪啪……”   不知是谁先带头鼓的掌,没一会场上便响起了绵延不绝的掌声,任柯眼神淡然的看着秦松,垂眸抬眸一瞬间便看到墨闻出现。   虽然知道李诚肯定不会让领主的好事放手,但他以为会是墨闻,没想到出乎意料。   事情好像没有他想的那般无趣。   千悔垂眸低吟,“不负众望,却还是……”   后面的半句话他没有说完,任柯也能猜到,拍了拍沐轩的手让他安心,然后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千悔见他还有闲情逸致养神,透过面具看他那双冷漠的眼睛,轻声的说:“你不觉得有人在看着你吗?”   任柯带着面具本来就抢眼,作为一个大夫手里握着一把剑鞘黝黑的长剑,看着倒像是一个冷漠杀手了。   “知道,他们爱看就看吧。”   他冷冷淡淡的回答,将剑放在案上摆好拔剑的角度。   指腹略有节奏的,轻轻的,一下一下的敲打在剑鞘上,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沐轩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他要动手,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胳膊。   千诲拿过他的茶杯,给他添了点茶水,朝他轻轻摇了摇头,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上次去祁山被尹悦埋伏,他的手因为使力不够,筋脉受损,疼了许久,后来握剑使力很是费劲,怕一会动起手来拖累任柯。   667也警告他,[你手断了我可帮不了你。]   沐轩看着任柯漆黑的剑,心里积压着重重的愁。   “天下都说千机阁生意做得好,只要价码合适,什么问题都能回答,此话可对?”   听这声音好像在哪听过,沐轩抬眼望去,是在客栈里见过的明林弟子温权树。   天下四大门派衡山、明林、松护还有一个千机阁都聚齐了。   千悔抬头看人,神色冷清,“对。”   见他承认,温权树狡诈一笑,对着在座的人行礼后说:“很好,那在下有个问题想和大家分享,还望阁主解答,至于什么价码随阁主出。”   任柯记得明林门派的前辈们都是低调含蓄,怎么小辈这般愚蠢张狂呢。   千悔似乎也觉得他太过愚蠢,垂眸冷冷的一笑,略微不耐烦的回答:“那要看看你的问题是什么了。”   “天下都说活阎王无欲无情,什么人都敢杀,可这只要是个人就会有弱点,我想问——活阎王可有什么人不杀。”   问题一出,全场哗然,都等待着答案。   任柯神色依旧冷清,只是没再撑着脑袋了,往沐轩看去,正好对上他满是忧愁的眼睛。   千悔放下手里的茶杯,拂袖正襟危坐,毅然摆出一副做生意的模样了,“你这问题可不便宜,不过大家相识一场总是缘,便算是见面礼了。”   温权树也是不客气的人,见好连忙收着,“多谢。”   “老人不杀。”   千悔声音不大不小,带着漫不经心的意味。   “孩子不杀。”   “妇人不杀。”   三条说完以后,沐轩眼神才缓和下来,垂眸一笑,一字不差。   堂堂千机阁竟冠冕堂皇的骗人,还当着正主的面,看千悔这脸不红,心不跳的样子,他倒是替他脸红了一下。   温权树脸色难看,愤愤的指着他道:“你这倒把他说成了江湖义士了。”   千机阁在江湖也算是有地位的,还没人敢这样的无礼,千悔的随行侍从生气的呵斥:“放肆!”   千悔抬手拦住身边的人,在众人各种各样的眼神下,不紧不慢的继续道:“还有一种不杀。”   “什么?”   不知是谁问的,千悔浅笑,“好人不杀。”   场上笑声起伏不定,大家都把这席话当做了笑话了,只有些许人记在了心里。   许久,李诚抬手制止了笑声,温权树脸色青白交加,眼神带着鄙夷,很不屑的对着千悔说:“千机阁不过如此。”   这一场闹剧似乎在各种议论声中结束了,任柯抬手抚平沐轩眉间的愁意,小声的哄他,“我都习惯了。”   他说的的云淡风轻,沐轩却替他心疼了一把。   有人又问:“那阁主可知道,祁山山主就是活阎王。”   这个江湖上早已有人传说,只是从未得到过证实,官府也不敢直接带入闯祁山那龙潭虎穴。 第84章第八十四章   阿言躺在房梁上,听着外面孔江的声音,把玩着剑舌问:“主上,要杀吗?”   他问的是阴魂不散的孔江。   任柯靠着窗坐,风吹乱他的头发,他两手搭在桌上就是不理乱发,还是沐轩看不下去了,给他撩了撩,替他回答,“不杀。”   醉仙要是死了,估计更激起那些武林正派的菩萨心肠了,到时候众人一心,可是个大麻烦。   “冷玥,放点消息,试试李诚是看重他的名利还是妻儿。”   “是。”   冷玥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沐轩,后者却浑然不知。   任柯撑着脑袋正要昏昏欲睡,门外就响起了声音。   “徒儿,徒儿……”   晓月酒馆是祁山在衡城的暗线,孔江虽然入住其中,但因为任柯不走常道,所以不知道他住哪间,每天不是在大堂等就是在廊上喊。   任柯头疼不已,对着房梁说:“阿言,他交给你了。”   “好。”   话音刚落,房梁上的人便跳了下来,他掂了掂手里的剑,抬手开门时沐轩吩咐:“等一下,留他性命。”   阿言点头示意听到了,然后继续开门出去。   黄昏时分,冷玥回来禀报。   “主上,人都已经安排住在了城外,按照你的吩咐扮成了江湖人士和土匪了。”   “嗯。”   沐轩突然的想起李欢,不知道柳絮怎么样了,扭头问,“冷玥,小絮那怎么样?”   冷玥微微一怔,沉声回答:“她很安全。”   从她那张冰山脸实在是看不出一点端倪,沐轩再问,“慕殊荣呢。”   “宫里线人传来消息,他正和安家作斗争,之前的宁贵妃家人也在纠缠要事实真相。”   任柯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碧玉色的玉佩,上面雕刻着一条腾飞的龙,他食指挑着挂绳,眼神冷漠,嘴角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多给他放放我的消息,尤其是当着熠王的面。”   冷玥静静地看着在空中旋转的玉佩,一时忘了回答。   这玉佩还是上次顺的,这天子的东西可不能乱扔,留着总会有用的。   任柯将玉佩收回,抬眸看了一眼冷玥,冷冷的吩咐:“看好小絮,”   冷玥猛然回神,“是。”   月黑风高,正是最安静的时候,任柯却难以入眠,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月亮,手指摩擦着衣袖角边。   “砰!”   砸门声震动,沐轩惊醒过来,起身看到,孔江衣衫褴褛的走近,嘴里不满的嚷嚷:“徒儿,你太狠了!这小子差点让我脑袋搬家。”   他口中的小子此刻被他夹咯吱窝下面,正艰难的往里带。   阿言脸色铁青,虚弱不已,跌坐在椅子里,朝着任柯哼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上惩罚。”   他鲜少这般认真,任柯微微皱眉,还没说什么,就见他突然的捂着心口吐血了,血液是黑红色的。   任柯心跳顿时漏了一拍,立即蹲下给他把脉,眉头紧皱,将阿言放靠着桌角,然后起身抽剑指着孔江。   孔江吓了一跳,连忙闪到一边,叫冤枉。   “……不是我,真不是我。”他突然的想起了什么,看着阿言惊叫道:“刚才有人对我们放暗器,原来是这小子帮我挡了啊。”   阿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发紫,艰难的说:“不是他。”   沐轩按下任柯的剑,现下先救治阿言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任柯扶阿言去床上躺着,看他肩上的血迹,忍不住的低声怒骂:“蠢货。”   比起孔江他更重要啊!   将人扶上床,任柯给他渡气压制毒性,但阿言依旧面部抽搐,紧咬牙关忍着不叫疼。   看着床上满头大汗的两人,沐轩紧张的抓着衣角,回头看焦急不已的孔江,询问他,“看到是什么人了吗?”   孔江眉头紧皱,本就松垮的脸皱成了一朵枯黄的菊花,唉声叹气,“太黑了,没看清。”   过了一会,任柯收手,将阿言扶躺好,脑子里不停的回忆关于这种毒的解法。沐轩见他嘴里念念叨叨着药名,就知道他在想办法,于是不打扰他,也不许孔江瞎问,一边给阿言擦汗,一边等他。   阿言气息微弱,“主上我是要死了吗?”   任柯垂眸回答:“快了。”   “那我的钱能不能和我一起下葬。”阿言可怜巴巴的看着他,眼睛里看着的好像不是人,是一个元宝一样。   沐轩真是要被他气笑了,这个时候想的还只是钱。   任柯沉默不语,沐轩给他擦完汗珠,严肃的告诉他,“不能,你死了我们就把你的钱都刮分,然后把你尸体丢到荒郊野外喂狼。”   闻言,阿言黯淡的眼神刷一下变得明亮,声音也坚定了些:“那我不想死。” 第85章第八十五章   翌日清晨,任柯将衣服递给沐轩,请他帮自己穿。   沐轩接过他的衣服,没有浓重的血腥味,而是一股似有似无的清香味道袭来,沐轩有点尴尬,哼道,“你不是自己脱的吗?”   任柯似笑非笑的回答:“穿和脱能一样吗?”   他说的理直气壮,沐轩竟无法反驳,犹豫着起身给他穿衣,他也极其的配合。   任柯衣服大多黑色,多是窄袖款,他清秀俊朗,气质清冷,把本就不近人情的黑色穿出了死寂的味道。   但他此刻的的眼神十分柔和,明明看不清,却还微微低着头看向给自己整理衣服的人,好似含着笑意。   沐轩俯身给自己系腰带时,任柯顺势靠了上去,将他的手扣在自己的腰上,看着模糊不清的他。   “你知道我为什么瞎吗?”   不是因为雪吗?沐轩一阵疑惑之中回答,“不是因为……”   话未说完,任柯就笑着抢答,“因为救你,所以在我看不见的这段时间里,你该对我负责的。”   “……”   原来是在这等着他。   两人距离很近,任柯眼前像是覆盖了几层纱一般,看什么都模糊不清。微风起时感觉到沐轩的碎发触及自己的脸庞,有些痒痒的,还有他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甜味。   沐轩直愣愣的看着他,那双勾人的眼睛虽然看不清但依旧明亮,他五官精致,嘴唇微薄,有些泛白。   真叫人想咬上一口,鲜艳的红色在他的唇上想必更加惊艳。他这般想着,手不自觉的搂紧了他的腰,脑袋慢慢的移动。   “主上。”   瑾行突然的闯入,正好看到这一幕,顿时愣住。   任柯无动于衷,冷冷地说:“出去。”   “是。”   瑾行连忙出门,还不忘将门带上,走远了一些才停下,心里五味杂陈,感觉主上被沐轩勾走魂了。   暧/昧的气息被打破,沐轩抽手给他系好腰带。   “好了。”   任柯却不放开他的手,握紧了细细摩擦,轻声细语的问他,“阿轩,我要是瞎了你会不会嫌弃我?”   沐轩抽手给他理了理散乱的头发,语气温和,“你不会的。”   两人起身要去楼下吃饭,才到门口就撞到了孔江,他着急的喊:“徒儿,徒儿!”   沐轩礼貌的打招呼,“前辈。”   孔江敷衍的摆手,着急的问正事,“徒儿,你这眼睛什么情况?冷玥那死丫头死活不肯说。”   孔江这次的酒味倒是不重,任柯没有回避,“没事,过几天就好了。”   孔江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没什么反应,急切的说:“什么没事,我看着挺严重的,你等着啊。”   说完就跑了,弄得两人一阵茫然,不知道他要去折腾什么。   经过这一折腾,任柯也不想下去吃饭了,就在房间里让人送来,送饭菜的是小青,并不知道任柯不能饮酒,因此特地挑了一坛好酒一起送来。   酒香引人入胜,沐轩拿着酒坛笑道:“怪不得孔前喜欢你。”   酒香袭来,任柯淡笑不言。   他的确是好酒的,但又不是酒疯子,只是偶尔小酌一杯罢了。   吃饭时,沐轩突然的问:“那你把事情都做完不回祁山吗?”   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正经的问他未来的打算,任柯筷子颤了一下,继续若无其事的吃饭。   饭吃饱了以后,不紧不慢的放下筷子,仰头问他,“你想知道吗?”   沐轩垂眸,睫毛掩盖了眼底的万千情绪,“我又不想知道了。”   他们能不能到那会还不知道呢,何必自寻烦恼。   这一谈话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很是微妙,任柯静坐窗前摩擦着剑鞘不语。   门是开着的,冷玥从走廊经过时,看到他这样微微蹙眉,这么多年,只要主上摩擦剑鞘,他就是在犹豫要不要杀人,或是即将要杀人了。   冷玥刚走,孔江就拽着一个人急匆匆的进来。   那人头戴斗笠,看不清容貌,但身姿高挑,被比他矮一个头的孔江拽着走,有些狼狈,踉跄一下才稳住,看到窗边的任柯,抢眼的是眼睛上的黑布,他心中了然。   “我道孔前辈为何这般着急,原来是因为你啊。”   沐轩回头一看,正是前不久在寒露问道会上见到的千诲,难怪孔江前辈刚刚急急忙忙,原来是去请他了。   沐轩起身让位,“就麻烦阁主了。”   千机阁每个阁主都身怀绝技,而千悔医术剑术双绝,这还是瑾行说的。 第86章第八十六章   雨滴打在地上夹杂着任柯凄厉的笑声,让人寒颤。   沐轩感觉浑身的筋络在被人一寸一寸的抽出一般,苦不堪言,冷玥急得不知所措。   许久,大雨变成了淅沥沥的小雨,沐轩才逐渐缓过气来,从刚才的窒息中回过神,拉住冷玥,颤抖着说,“不要告诉任柯。”   冷玥表情凝重,眉头紧蹙,拒绝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知道的话,会疯掉的。”   以任柯的性子,他若是知道了,必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痛苦,一定会天翻地覆的给他找药,可是他自己清楚,他这个无药可治。   冷玥自然知道自家主上的性子,也知道于他而言,沐轩有多重要,可刚才目睹着他痛到扭曲的样子,事情十分严重,他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沐轩借着她的力起身,脑袋还处于恍然状态,摇摇晃晃的站不稳。   他没有去看任柯,而是扶着墙先回晓月酒馆。   剑上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干净,任柯听完冷玥的话,微微蹙眉,阿轩竟然会先回去,神色逐渐紧张起来。   他慌忙的往酒馆赶去,浑身血脉喷张,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脑子里全是温旭利那些刺激他的话。   “徒儿!”   孔江正大堂里喝酒,看他冒雨而来,浑身湿漉漉的,热情的去喊他。   “滚!”任柯冷眼看他。   孔江见他状态不对,眼里杀气腾腾,像是走火入魔之像,于是偏要靠近他仔细看。   他靠近一分,任柯的剑也靠近一分,听到动静的阿言连忙出门查看,见状连忙阻止。   “前辈,你别靠近他。”   然后急促的走去,任柯听到他的声音微微蹙眉,双眸通红瞪着他。   阿言:“沐轩在房间里。”   闻言,任柯才晃了晃手中的剑,迫不及待的闯进了房间。   沐轩正将湿透的衣服换下,还未穿好衣服就听到“砰”一声,门被推开,险些掉下来。   任柯带着一身的雨水闯进了房间,在见到他的那一刻,眼里的杀气淡了许多,心中的愤恨也淡了许多,大步向前,一把抱住了他。   沐轩刚换的干衣服又湿了,晚秋的雨不比冬日的暖多少,冰冰凉凉的带着寒意,可任柯浑身滚烫,身上的雨水也变得热了起来。   “你是不是嫌弃我。”   任柯突然的疑问,沐轩一脸懵,将他推开,看他眼睛通红,布满了红血丝,露出的青筋暴起,已然是在发疯的状态。   见状,沐轩不问他说是什么,先温言细语的哄着他,“没有。”   “是我配不上你。”任柯对他的话置若罔闻,逐渐蹲下身去,跪在了他的面前,仰头看着他,眼睛更红了,忽然的扯出一抹笑来,让人汗毛竖立。   “七九,我恨死他们了。”   走廊外的风吹进来,沐轩一阵寒意,看他浑身湿透,怕他伤寒,扯下床上的被子给他披上,蹲下身和他平视,温柔的叫他,“任柯,你先换衣服好不好?”   任柯抬眸看他,泪水和头发上滴落的雨水一齐掉落在被子上,他崩溃的扯着被子,低声怒吼,“如果没有他们,一切就会不一样,我就会干干净净的遇到你,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任柯!”沐轩按住他捶地的手,将他揽入怀里,“你是干干净净的,你不要多想!”   任柯:“老天是在怜悯我吗?”   沐轩:“任柯!你冷静一点!”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任柯将他推开,本已经好的差不多的眼睛,此刻开始变得模糊起来,眼前的人脸逐渐模糊不清,他体内的两股气息纠缠在一起,恍惚间,他看见了尹峰,看见了齐承,还有那个被他抽筋剥皮的老东西。   沐轩看他眼神开始变得疯狂,嘴角的笑意越发渗人,慌张的叫他他,“任柯!任柯,你听得见吗?”   任柯站起身来,左右摇晃着,忽然的拔出了阎王剑来,指着沐轩大喊,“你们都该死啊!”   外面守着的冷玥听到他喊后意识到主上失控了,连忙进来,“快走!”   沐轩看着状若癫狂的任柯,有些崩溃。   刚才的温旭利一定说了什么,勾起他不好的回忆,让任柯崩溃失控。   沐轩:“任柯,我是七九,你听得见吗?”   任柯眼前只有晃动的人影,耳畔是人的叫声喊声哭声,他猛然将阎王剑挥下,撕心裂肺的喊,“你们害死了我的七九。”   “砰!”   冷玥的鞭子和他的剑碰,鞭子被斩断,而阎王剑劈开了床板,一张床塌了一半。   冷玥趁机将沐轩拉开,想要逃,却被任柯拦阻。   孔江和阿言闻声赶来,看到房间乱七八糟,冷玥握着断鞭不停的喊“主上”。 第87章第八十七章   给严燕逼毒的那日,严燕的院子里里里外外都是人,阿言守在门边,沉默不语。   沐轩闭目养神,手指在衣服上一圈一圈的旋转,和667讨价还价。   忽然睁开了眼睛,垂眸笑了笑,和667谈成了,心里也舒服了许多。   667:[拜托,严挚不能死啊!]   这最后一次机会是说服任柯,而说服的点就在于,让任柯不要杀那些人,比如温权树,比如严挚。   但沐轩一点也没有阻止,之前没有惩罚就算了,现在可是有惩罚的,他依旧无动于衷,667都要被他弄得崩溃了。   宿主在纵容他的攻略対象,真是不常见。   护卫首领是个壮汉,肌肉都快赶得上沐轩腿粗了,就站在他旁边,兴许是闲得无聊了,就主动和他攀话,“沐兄弟,这要多久啊?”   沐轩身上没有任柯那种生人勿近的气质,也没有阿言那张苦大仇深的脸,天生就让人觉得亲切。   在松护门这几日,不敢和任柯阿言说的事,都是和他说的,久而久之,大家也能说上几句闲话。   沐轩懒洋洋的靠着柱子,打了个哈欠,“不知道。”   首领顺势坐下,小声的问他,“活阎王真是祁山山主啊?就那个杀手组织的头目?”   自从寒露问道后,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但还是有人不敢相信。   沐轩看他一脸好奇,颇为嫌弃他那头炸开的头发,就不着痕迹的离他稍远了点,皮笑肉不笑的回答,“我不知道,我就是被他街上买来凑数的,我还想问呢。”   他张口就胡扯,首领愣了一下,本来还挺同情他的,但一下就想起,屋里那位活阎王,対谁都是大爷模样,唯独対这位像个小弟,关心备至,细致入微。   要说这兄弟长得人神共愤、雌雄莫辨的好看,那也就算了,偏偏他长得也就普普通通,大街上一抓一把。   就这,还是凑数的?怕是骗傻子玩吧。   沐轩看他眼神转为鄙夷,依旧一脸认真,誓要将戏演到底不可。   不一会,有人匆匆忙忙而来,対这首领耳语了一番。   首领“唰”一下就站起身,往门口走去,阿言提剑拦住他,眼神冷冽,首领犹豫了一下又转身回来,焦躁不安的晃动。   沐轩:“有人找?”   首领瞥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女人?”   闻言,首领愣了一下,不等他下一句话,就将他拉起来,“你和他好的跟一个人似的,谁见都一样,你去看看。”   沐轩:“……”   阿言眉头紧皱,长剑出窍指着他们,看守的人全都紧张起来,都举起了刀剑,气氛凝重,危机一触即发。   沐轩别开首领的手,连忙将阿言的剑按下,“你守着任柯,我没事,他们门主和小姐都还在里面,他们不敢做什么。”   阿言犹犹豫豫的收回剑,首领也摆了摆手让大家收手。   沐轩理了理翻折的袖子,和首领一道去了前厅。   空空荡荡的厅堂站着一位身着黑袍的人,宽大的黑袍将整个人笼罩在其中,看不清身姿面容。   沐轩让首领边上等等,这个人可是个贵客,他要单独会会。   来人将帽子摘下,露出样貌来,微微抬眼,一双杏眼明亮,脸上不见岁月痕迹,风韵犹存。   “沐先生。”   这称呼倒是少听,沐轩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了,抬手请她坐下。   “没想到是夫人。”   安秋蓉是李诚的夫人,亦是安家的千金,如今寻到此处,特地来见任柯,倒让人很意外。   桌上茶还温热,沐轩看她优雅从容的落座,不紧不慢的喝了口热茶,目光望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沐轩:“他有事,夫人同我说也是一样的。”   安秋蓉缓缓搁下茶盏,凝视着他,斟酌了一刻,才问道,“先生可知任姑娘的坟冢在何处?”   対于这个安家千金,沐轩了解甚少,书里対她也不着笔墨。   如今见她,沐轩站在任柯的角度,対她实在是有不了好脸色,又听她这么一问,不论她出于何种目的,情绪都是愤懑的。   可归根结底,她也是受害者。   沐轩沉声回她,“不知。”   任柯告诉他,他的母亲是被活活烧死的,连尸首都没有,坟冢也没有立,因为他想,报完仇,才配给任琇刻一块牌位。   安秋蓉听完眼神暗淡了下来,有些拘谨的苦笑了一下,“也是,我这样的人,哪有颜面见她。”   沐轩瞧着她不像演戏,但也不会轻信。 第88章第八十八章   马车缓缓而行,阿言失魂落魄的靠着车壁,草帽盖着整张脸,任谁叫都不理,旁边驾车的瑾行很是担心,但靠近他一点就被他拿剑指着,气势渗人。   经过一夜的挣扎,任柯降下温来,暴起的青筋平息下去,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沐轩精疲力尽的靠在他身边眯了一会,再次醒来,已然是午后了。   马车进入了一个闹市,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瑾行看了一眼身上血迹干涸的阿言,轻轻掀开帘子看还在昏睡的任柯,再看沐轩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便轻声和他说自己要去买点东西,劳烦他照看一下他们。   经过主上对沐轩的柔情蜜意,还有沐轩的不顾一切,他已然接受了沐轩,对他不再疏离防备,甚至有些客气和敬重。   沐轩点点头,让他放心。   车外的叫嚷声不绝于耳,卖各种各样的东西,他听到有卖豆腐的,可惜叫卖声一点也不吸引人,声音小且轻,被铺天盖地的大嗓门掩盖,若不仔细听完全注意不到。   他想起流月楼楼下卖豆腐的络腮胡老板,不知道现在有没有继续给苏府送豆腐。   此行回京城,若是有空就去看看。   想着,他看着昏睡的人,任柯脸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便显得眉毛睫毛墨色更深。   他刚醒抬手摸摸他的脸颊,就听到667急切的声音,[时间到了!]   闻言,他手一震,随即掀开帘子往外去,顾不得其他,忙嘱咐呆若木鸡的阿言,“看好任柯。”   说完就拼命的往无人的巷子里跑去,身体开始一寸一寸的疼痛,不似蝎毒那般痛入骨髓,但也让人痛苦不堪。   体内的血液沸腾,他跌倒在地。   [自讨苦吃!]667对他是恨铁不成钢,又心疼他自己找罪受。   沐轩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找罪受,他怕到时候任柯杀人,他在一旁发痛,任柯心思细腻,恐怕会猜到。   他不想,任柯因为他妥协。   于是和667商量了,把惩罚的时间延后,667起初死都不愿,后来经过沐轩的软磨硬泡,答应最多延后十个时辰,但是原先可能只是双倍惩罚,延后后就要三倍。   沐轩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反正他都痛习惯了,他就不信还能比蝎毒更折磨人。   如今才知道,这个惩罚比起蝎毒有过之而无不及,蝎毒是让他生不如死,而这个是让他明明活着却反复感受死亡。   一个人死前的痛苦,千头万绪,全都在他身上放大。   体内好像有一个气息在流逝,那气息牵动着他的五脏六腑,痛感从体内开始,一点点的放大,直到他眼前模糊,叫不出声来。   他蜷缩在地,好像感受到了严挚在救孙女时的复杂情绪。   孙女醒来的喜悦,自己即将死亡的看不到孙女的悲伤,又担忧孙女知道是自己救了她,她想不开或者心中愧疚而郁郁寡欢。   千头万绪涌上心头,沐轩泪流满面,恍惚间看到了老人牵着孙女的手,满面春风的朝自己走来。   然后,情绪消散了片刻,身体的痛感减轻。   他才刚喘了口气,身体又开始了的阵阵痛感,心肺忽然抽搐,他忍受不住,满地打滚。   他好像一脚踏入了深渊,身体漂浮在空中,痛感让他崩溃,失重感让他喘不过气,他好像要死了。   667等他缓一缓,善意的提醒,[哎,还有秦松的呢。]   本意是让他知道这种痛苦难以承受,希望他还是认真完成任务。   结果,听到沐轩有气无力的说,[一起吧。]   趁着任柯还没醒,一起过了吧,不然下次还得想办法躲开,太过麻烦,不如就一次性罚完好了。   667不可置信,再三确认他没有开玩笑,才骂他是个疯子。   沐轩一点也不在乎,静静地等待着秦松死时的无力感。   半个时辰后,空气涌入肺腑,让他确认自己还活着。   一次死两回,他早已经精疲力尽,想就此闭眼一走了之,却想起还昏迷的任柯,于是撑着墙起身。   [值得吗你!]   值得!他的任柯从来都不是恶魔,若非他体内有两股气息,怕他给严燕逼毒时反而伤她,他不会让严挚去的。   寒毒在严燕体内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逼毒不能半途而废,否则会招反噬,不管是严燕还是逼毒的人都会有性命之忧。   任柯自知体内的气息太乱,若是他动手,就算逼出了毒素,气息流窜到严燕身体里,她被卧床多年恐怕无法抵御外来的内力,怕爆体而亡。   松护门之中,只有严挚一人内力深厚,可保逼毒不中断。严燕又是松护门的,功法一脉相承,不会引起反噬和气息内乱。   这些事,任柯只字未提,但沐轩全都知道,他的任柯不是一个嗜血如命的人。 第89章第八十九章   今年冬天,京城的雪特别大,从早下到晚,一眨眼的功夫,院子里就被淹没了,放眼望去全是白,恍惚间让人还以为到天堂了。   沐轩坐在檐下烤火,看了一眼旁边的人,已经睡着了,便去找了两件大氅给他披上。   最近的任柯状态很好,没暴躁也没发疯,已经许久没有提到李诚了,虽然李诚的事情随处可听,但他每每听到都神色淡然,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名字一般。   可越是这样,沐轩越是担心他。   平静的湖水下蕴藏着波涛汹涌,他怕某天浪潮起了,他护不住任柯。   沐轩添了几块碳,让炉火再旺些,抬头看了看院子里。   适才还鹅毛大雪的天,此刻竟没了风雪,还隐约有些要放晴的意思,这老天爷可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看日日坐在角落发呆的阿言,给他打了打手势,让他照看一下任柯,然后出门了。   出了巷子右拐就是大街,刚才的大雪让不少摊贩的摊子都布满了雪,现下雪停了,不少摊主都在清扫掩盖商品的雪。   除了稀稀疏疏的摊贩,此刻街道上就他一个行人,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他停在了一家摊贩前。   本在清扫扁担上碎雪的老板,感觉有人来了,连忙回头,黑乎乎的胡子眉毛在雪白的环境里格外亮眼。   “公子来了!”络腮胡热情的打招呼,手在衣服上蹭了蹭,一脚就踏回了摊位前,笑吟吟的问,“公子要几斤?”   这个卖豆腐的老板就是原先流月楼下的那个,沐轩也是某日和任柯闲逛时发现的,惊喜之余问他还有没有给苏府送豆腐。   络腮胡虽然看着粗狂,却是个实在人,说是他们给点钱都够过一辈子了,一定是要送的,只是他们卖豆腐习惯了,闲不下来,除了给苏府送去的份,也会做些零卖。   说完后还非常执着的要给他们豆腐,恨不得一个摊子都给他们,沐轩盛情难却,就拿了一小块。   没想到,络腮胡摆摊就在此处,从此常见,回回见到都要送豆腐,一来二去也就习惯了。   偶尔也能聊上几句,沐轩这次来不是为了拿豆腐,是为了其他事情,就阻止了他切豆腐。   络腮胡懵了一下,有些窘迫的问,“公子不要豆腐啊?”   他们之间的交流就是豆腐,拿豆腐时聊几句是正常,这不要豆腐还特意来一趟,络腮胡有些懵。   沐轩从袖口取出一个红包递过去,这络腮胡更是懵了。   “我也是才知道,你女儿前日大婚,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听完,络腮胡恍然大悟,随即有些局促,忙不迭的推开他的手,支吾道,“这……这不能收,公子说的什么话。”他挠了挠头,面露窘色,“小女的嫁妆都是公子给的,本来想请公子吃席,想着我们乡下地方,公子去了怕不习惯,就没请。”   他手舞足蹈的解释,生怕沐轩给误会了什么,整张脸都在用力。   沐轩将红包塞到他手里,“说的什么话,这是给你女儿的,又不是给你的,你转交就行。”   说完就忙走,还加快了脚步怕他追上来,幸好人追了几步,估摸着是怕摊没人看不敢跑远,就叹了几声,无奈的又回去了。   络腮胡的女儿他和任柯都见过,是个温柔的人,对老人小孩十分和蔼,还会偷偷给他们多切一点。   因为沐轩夸过人家,任柯还生闷气,害他好一顿哄。怕任柯生气他红包都是偷偷准备的,刚刚看他睡着了,就趁此机会送了。   这年头,心地善良的人太少了,他希望小姑娘能一直善良着。   雪停了有好一会了,这会子街上的人略多了些,他顺带买了些龙须酥回去,以免任柯追问时有借口。   快到巷口时,就见前面有人偏倒,幸好是扶着了旁边的石台,才没直接栽倒在雪地。   脊背佝偻,头发斑白,已经看不出黑来了,想必是个年迈的老人。   沐轩忙上前去扶他,听着老人的咳嗽声,关切的问,“老人家,你怎么样?”   人一回头他愣住了。   老人须发皆白,满脸皱纹,松弛的皮肤上布满了斑点,眼睛已经染上了风霜,却依旧坚定着。   比起初见时更老了些,已然是油尽灯枯之像了。   “咳咳。”   老人刚张嘴又低头咳嗽了几声,沐轩回过神来,抬手轻拍他的背,小心翼翼的扶着他,像护着什么易碎的玉一般。   最近久闭的东方府大门开了,门前的雪也扫了,沐轩心里早有准备,可这乍地遇见,他还是有些应对不急,有些慌了神。   眼前的老人就是东方府的当家人,陵国最年老的将军,北境的守护神——东方伍若。   沐轩看老将军就穿了件冬衣,在这刺骨的雪地里不知待了多久,浑身冰凉。   他连忙扯下大氅给老人披上,给他顺气。   东方伍若咳了一会舒服了些,心肺还是有些难受,抬头看他满眼关切,就指了指旁边的茶馆。   沐轩十分有眼色,立即就扶着他去了茶馆里,贴心的要了壶最好的茶,点了些软烂的茶点。   热茶一上,沐轩就忙给他倒茶,把糕点都往他那推去。   热茶暖胃,嗓子也舒服了许多,东方伍若看了一眼身上的大氅,再看对面的年轻人,身子单薄,把大氅给自己之后都偷偷咳嗽了几声。   看他看着自己,沐轩询问,“老人家您好些了吗?”   东方伍若放下茶杯,惯性的咳了一声,笑道,“好多了,多谢公子。”   闻言,沐轩略微松了口气,幸好他刚才遇到了,不然老人家在冰天冻地的雪地里,怕是一时半会缓不过来,本就年老,在染上风寒的话,怕是东方府的门又要关了。 第90章第九十章   院子里的积雪化了,一地潮湿,溪水流淌。   沐轩有些不可置信,他和任柯竟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个年。   看着温和的任柯,他甚至奢侈的幻想,是不是可以再这样过一年。   一切的平静止于十四那日,前日柳絮才刚偷摸着见他们。   沐轩看她隆起的小腹,便了然于心,算算日子恐怕是早就有了,如今木已成舟,做什么都没用。   好在柳絮状态不错,脸色红润,只是身子重了有些笨拙。   任柯看她走路都有些紧张,站到她旁边都抬手护着她。   怕被怀疑,柳絮连饭都没有一起吃,说了一会话就匆匆离去了。   当时,沐轩听着冷玥说她过得不错,再亲眼见她的状态,心中的担忧还微微放下了些,以为一切都有变化。   想着快到元宵了,就和任柯买些东西,想偷偷摸摸混进王府去陪她。   直到冷玥风风火火的赶来,神色凝重,一把就拉住了正要付钱的任柯,“主上,小絮她病了。”   闻言,沐轩脑海里的画面“轰”的一声炸开,仿佛已经看到了柳絮自杀的画面,手中的东西全数洒落。   任柯一刻也没耽搁,拉着沐轩就往熠王府赶去。   他们翻墙而入,一路阻拦的人都被他们手中的剑吓退,惊呼着避让。   任柯气势汹汹,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闯入屋内。   柳絮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脸上毫无血色,手腕缠绕着白布,上面鲜红的血色触目惊心,还有地上的一摊血迹。   沐轩担忧的事情发生了,此情此景,他竟有些不敢过去。   沐轩慌乱的冲过去,跪倒在床边,颤抖着叫他,“小絮?”   柳絮微微睁眼,扭头看向他,前日还熠熠生辉的眼睛,如今却黯淡无光,看到他后硬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哥哥。”   声音沙哑,沐轩一下就忍耐不住了,泪如雨下,小心翼翼的捧着她的手,细细的手腕上缠着厚重的布条。   柳絮:“哥哥,我错了。”   沐轩:“好,哥哥带你走。”   沐轩将她裹在被子里,把她抱起,看了一眼任柯后出了门。   门外站满了人,丫鬟、侍卫都伸着脑袋看,剑他们出来后,不约而同的发出了惊呼,紧接着是指指点点。   柳絮将脑袋埋在他的心口,眼泪已经流干了,对这一切已然麻木了。   任柯为他们开道,抽出了阎王剑,那些丫鬟便如惊弓之鸟一般散开,只有侍卫还站在原地,做出防备的姿态来。   他们抬脚向前,还未到门口,就见慕殊奕和他的王妃一道前来,看到他们后,慕殊奕怒喝,“果然是你们!”   任柯眉头紧皱,看着虚弱的柳絮,提剑指着慕殊奕。   沐轩:“让开!”   慕殊奕看着柳絮,痛心疾首的吼叫,“小絮,你让我信你,此情此景你还叫我如何信你!”   闻言,柳絮扭过头,露出了一双无神的眼睛,抬起裹着白布的手,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阿轩!”任柯叫他,沐轩了然的侧了侧身,阻挡了她的视线。   一剑斩下,就近的侍卫倒地不起,众人还未回过神来,任柯眼神冷冽,再一剑挥下。   一言不发的王妃尖叫一声,紧接着一缕头发飘然落地,王妃双眼紧闭流出了鲜血,慕殊奕被侍卫拉了一下,只斩下一缕头发。   王妃痛苦的在地上打滚,悲痛欲绝的喊叫,慕殊奕充耳不闻,堪堪退了几步,看向柳絮,亦是悲痛欲绝。   “小絮!”   任柯蓄力出手,柳絮叹了口气,搂住沐轩的颈项,“哥哥,我们走吧。”   闻言,任柯顿了顿。   沐轩:“好。”   沐轩抱着柳絮一路前行,任柯为他们开路,血水四溅,每一脚都踩在了血地上。   慕殊奕被侍卫团团护着后退,几十个侍卫不一会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侍卫死守着大门,任柯眼睛微红,左手的剑换到了右手,浑身散发着戾气,许久不杀人,他倒是有些生疏了。   沐轩再次警告,“让开。”   慕殊奕呵斥不许退让,侍卫不敢让,两方就僵持着。   沐轩走到任柯身边,抬眼看着慕殊奕,头发散乱,华衣染雪,狼狈不堪,哪有什么金尊玉贵之像,还不如街边乞讨的人来的实诚。   任柯回眸看了看他,再看缩在被子里的柳絮,握剑的手青筋暴起。   “走水了!”   忽然一声惊呼打破了两方的僵持,刚才抱柳絮出来时,他让冷玥去找地方先放火,如今火势蔓延,王府浓烟滚滚。   慕殊奕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还未发怒,身后就射来一支箭矢,正好从他散乱的发间穿过。   侍卫惊呼,不敢妄动。   沐轩抱紧柳絮,抬脚踏上阶梯,怕颠簸到柳絮,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沉稳,每一步也都走得懊悔,每一步也都在暗暗庆幸。   懊悔当初没有阻止柳絮,也幸好,柳絮还活着。   慕殊奕要扑向他们,被侍卫死死的拉住,在他的嚎叫声中,他们成功的踏出了熠王府的大门。 第九十一章结局   任柯昏睡了两天才清醒,他要再不醒,沐轩都准备去给他找点毒来以毒攻毒了。   还好他及时醒来,逃过一劫。   沐轩小心翼翼的养着他,床都不让他下,生怕他磕着碰着。   天气回暖,一日更比一日热,任柯却依旧浑身发寒,裹着厚厚的棉被,屋里碳火终日不熄。   好不容易任柯身体暖了些,能下床了,非要出去晒太阳,沐轩僵持不过,就给他披上大氅,逼着他抱上汤婆子,这才不情不愿的扶着他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人们已经脱去了冬衣,换上了轻薄的春衣,唯有任柯一人还在穿着厚厚的冬装。   一路的行人侧目而视,任柯可谓是体验了一把“过街老鼠”的滋味,也想起了曾几何时也这样对过沐轩,如今易地而处,似乎明白了他当时的无奈和迁就。   看着旁边全神贯注扶自己的人,目光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带着他往糖葫芦面前走去。   沐轩抬眸,疑问:“你想吃?”   任柯:“老板,一串。”   沐轩乖巧的付钱,看任柯递到嘴边的糖葫芦,张嘴咬下一颗,闷声道,“你吃药,少吃点糖。”   任柯也咬下一颗山楂,从善如流的应答,“好。”   再往前走些,遇到了熟人,他们停在摊前。   今日守摊的是络腮胡的女儿,问了两句,才知道络腮胡不小心摔了一跤,现在家养病。   姑娘说完就对沐轩道谢,说谢谢他的红包,任柯听的一头雾水,沐轩忙摆手让她不许说,然后找借口拉着任柯先离开。   任柯微微蹙眉,停住不走,垂眸看他,“什么红包?”   果然还是逃不过,沐轩后悔带他出门了,面对他的质问的眼神,心虚的解释,“就是之前小姑娘结婚,络腮胡请我们去吃席,我想太不方便就回绝了,但人家都请了,装作不知道也不好,就拿你的银子包了个红包。”   虽然其中加了点被迫的意思,但事实大体就是如此,他才没有说谎。   任柯听完,抓住了重点,“我的银子?”   “额……”沐轩抬头看了看天,他一个穷鬼没钱啊!是他自己说要钱自己拿,不用告诉他的。   怎么这会子就翻脸不认人了,沐轩撇嘴,一把夺过他手里仅剩的一颗糖葫芦,一口咬下,腮帮子鼓鼓的。   看他是不想回答了,任柯也不逼问,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像捏小猫一般轻柔,“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小肚鸡肠的吗?”   小肚鸡肠倒也不是,只是目睹他为自己发过几次疯,沐轩也知道他没有安全感,对他的占有欲和控制欲能理解,况且任柯对自己也没有太过疯狂的举动。   沐轩:“倒也没有,是我怕你多想,是我小人之心了。”   他虽然哄着他,语气也算的上柔和,可那眼里的不情不愿却是真真切切的,实在是可爱的紧。   任柯闷气全消,抬手捏了捏他的脸,“是,你小人之心。”   元宵节过后,百姓清闲的日子算是彻底结束了,都开始忙碌起来,所以闲逛的人并不多。   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来来往往。   任柯有些头晕,沐轩扶他在路边茶馆坐下,问掌柜要了一壶热茶。   “喘口气,我们回去吧。”   沐轩帮他风吹乱的头发撩了撩,再把毛领理了理,看他目光望向前方,便顺着看去。   对面的墙下摊坐着一个人,形容狼狈,衣衫褴褛,目光无神的望着过往的人。   有路人看他可怜就扔给他几个铜板,他无动于衷,依旧双眼无神的望着前方,路人见他不知感恩便叹了口气,摇着头离开。   有侠士停在那人面前,蹲下身看他,嗤笑:“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李掌门吗?这么变成这样了?”   李诚依旧如木偶一般,垂眼看他,神色呆滞。   侠士满眼嫌弃,用剑挑起他的放在腹部的手,好像从关节断开了一样,软榻榻的。   李诚神色才有了些变化,眉头紧皱,面容扭曲,却一言不发。   “啧啧啧!”侠士连连咂舌,将他的手扔开,“如今孤家寡人,都是你咎由自取啊!”   说罢起身,居高临下的凝视他,大方的从荷包中取出一枚铜钱,准确无误的扔到他脸上。   李诚眨了眨眼,露出了愠怒之色,却无能为力。   看到这一幕,沐轩内心平静,做了坏事的人总要付出代价的。   他抬手给任柯倒了茶,氤氲的茶气略微遮挡了他的视线,他微微垂眸,抬手抿了口茶。   坐了一会,任柯说想要回去,沐轩就扶他离开,经过李诚时,他们没有一点停留,甚至没多看一眼。   有些人,生不如死都难以赎罪。   正要进入巷子,就见东方素素一身碧绿衣裙,梳了漂亮的发髻,朝他们走来,打招呼:“沐公子。”   鲜少见她这么鲜艳的姑娘家打扮,他按了按任柯的手,关切的问道,“东方姑娘这是去哪?”   “给祖父送封信。”她手中握有一封信,微微露出了些角。   沐轩了然,再问了几句东方老将军的情况。   “祖父身体健朗,只是最近陛下总叫他入宫。”说罢,她无奈的笑了笑,又道,“对了,祖父还念叨着你们,说许久不见你们了。”   闻言,沐轩客气的说最近有事,过两天再去。   告辞后,他们回去。   任柯忽然道,“阿轩,我们去淮安吧。” 第九十二章番外   沐轩和任柯不止错过了樱花的花季,还错过了见证小侄子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刻。   一不做二不休,他们改道去了百仙庙。   因为任柯身体的原因,他们走的极慢,几盏茶就能到的路程,他们足足花了半个时辰。   到了庙里,沐轩先扶他到树下乘凉,缓口气。   正是农忙时节,往来的香客并不多,庙里便显得清冷了些。   香火缭绕,鼻尖萦绕着香味。   任柯:“我在这里等你吧。”   沐轩看了看周围,嘱咐他小心些,自己去许个愿就来。   踏入大殿的门,他一眼就看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神像,那座神像与其他神像格格不入,通身金黄,无一处杂色,手是举起来的,眼睛望着前方,衣衫有些松散。   光看神像,实在是不像个神。   座下有和尚在供奉花灯,台子上有着新鲜的水果,而其他神像就显得有些可怜了。   他走近,对这和尚双手合十,“请问师父,这是哪位神仙?”   和尚年纪不大,与他正相仿,垂头回了他礼,再给他解释,“这位神仙名唤七九。”   “……”   这可不就巧了。   和尚见他一脸茫然,一点也不有意外,许多人听完后都是这副模样,他耐心解释。   “这座神像是几年前一位公子来修筑的,花了重金供奉在此处,还给了一辈子的香火钱。”   闻言,沐轩似有所思,挠了挠脸颊,越矩的拉着和尚到大殿门口,指着在树下乘凉的人问,“师父看那公子像不像他?”   树下的人惬意的靠着树,微微眯着眼,威风拂起他的碎发和衣角。   和尚微微一怔,随即满脸喜色,瞬间没了出家人的稳重,“是他,就是那位公子,我绝不会看错。”   和尚激动的跑去后院,说是要告诉其他人。   沐轩颇为无奈,看着金碧辉煌的神像,取了三支香,还真的就郑重的拜了拜,许了个愿。   [自己拜自己,你可真行]   667还没消失,原因是沐轩所有机会都用完了,要找时机送走他,它私自把时机一再拖延,眼下主系统已经察觉了,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你不得不死了,就这几天,我拖不了了。]   沐轩仰头看着神像,微微垂眸,在心里给667真心实意的道了谢。   遇上他这种宿主,恐怕是系统的噩梦吧。   忽然,沐轩心脏好像被重锤了一般,他整个人疼倒在地,叫痛都难以出声。   外面,任柯被东方素素用剑指着,他手臂鲜血直流,仰头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姑娘,手中的剑是当年他和沐轩送去的那一把,如今竟指着自己。   东方素素神情冷冽,“我等你很久了。”   任柯往寺庙大殿看了看,没看见沐轩的人影,便撑着坐回花池上,任由手臂的血液流出。   “老将军没了吗?”   在他神志不清的那段时间里,他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徐岩和沐轩的对话,是东方老将军去世的事。   他早有心理准备,老将军性子要强,知道了他的身份后,自然难以接受,只是他没想到那么快。   东方伍若忽然去世,一直是东方素素心中的一个刺,如今来找他就是为了弄清一切。   为什么那以后,祖父一蹶不振,时常在祠堂里发呆,问他,他什么也不说。   直到有一日,她叫不应人,推开了祠堂的门,等待她的却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你对我祖父做了什么?”   东方素素厉声质问,剑离他更近了些,若非想要一个答案,她早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了。   任柯垂眸,“说他枉为人父。”   那日,他收到了一封信,是千机阁来的,他原以为和平时一样,只是一封普通的情报信。   才拆开看到“爱孙承业亲启”几个字,就猛然反应过来,可惜一切都晚了,东方伍若已经推门而入,看到了他手中的信。   “承业?”东方伍若死死的盯着他,不可置信的叫他。   任柯身心具震,回过神来,立即将信扔到了炉子里,看东方伍若要扑去捞信,他一双手按在了碳火上。   屋里弥漫着肉被烧焦的味道,他抬眼看着慌乱的老人,极力的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我叫任柯,我娘叫任琇。”   闻言,东方伍若像被抽走了灵魂一般,一下没了精神,堪堪后退几步,跌倒在地,“你怎么?”   “你既然来找我,想必都查清楚了。”任柯操起椅子上的阎王剑,抽出剑指着他,一字一顿的说,“我可不是你的承业,我是祁山山主,是天下第一恶徒活阎王。”   “陵国的定海神针要是没了,你说北狄会不会攻入?”   他字字珠玑,寸步不让,东方伍若的心好似被针狠狠地扎着,千疮百孔,又被翻来覆去的□□。   任柯怎么也忘不掉,那么一个意气风发的老人,因为他的几句话,嚎啕大哭起来。   沐轩痛的满地打滚,脑袋里全是任柯,他在地上蠕动,拼命的想要爬到门口,看一眼任柯。   667无能为力,[任柯要死了,所以你也活不了了。]   百仙庙里适才还有稀疏的几个香客,现在不见一人,清冷的近乎落寞,香火味也淡了许多。 =已完结=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02.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